- 第1节 第一章
-
这个世间真的有一种爱能让人在瞬间长大。
不管这种爱来自哪里,
它都让我们感动,让我们热泪盈眶,
让我们心底感受到温暖,
让我们在人生的路上鼓起勇气,
怀着感恩的心情,大步向前……
怎么舍得再让你失望
那天,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了,一行行的热泪洗刷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奶奶说,只在爷爷去世那年父亲才这样掉过泪。我知道,这欣喜的泪水中饱含着父亲多少辛酸啊!
那年我第二次参加高考,希望脆弱得就像肥皂泡。当我的第二批同窗一个接一个欢天喜地地即将踏上新的征途时,我面对的却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落榜回家后,我每天都一声不吭地扛着锄头跟父亲下地。顶着毒辣辣的烈日,更顶着左邻右舍火辣辣的评头品足,一个星期下来,白皙的皮肤便晒黑了,而我也变得更加憔悴、更加沉默了。
我希望父亲能劈头盖脸地狠狠责骂我一顿,就像儿时我犯了错误,他的大巴掌毫不留情地印在我脸上一样,或许这样我能得到解脱,心里会好受些。
但父亲总是绷着脸抽闷烟,整天一言不发,干活的时候,更是没头没脑地抡着锄头。我知道他在流汗,更在流血,因为我不再是父亲的骄傲了,而是他的耻辱,恨铁不成钢的耻辱。
那段日子,家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落榜了。
白天,我拼命地用劳动折磨着自己的肉体;只有晚上,我才敢在漆黑的夜里用泪水洗涤自己的灵魂。我受着痛苦的煎熬,在每一次心底一千遍一万遍呼喊“我不甘!我不甘!”之后,总掠过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小学时我的学习成绩就很好,满墙的奖状一直被父亲引以为荣,特别是我考上县重点高中那年,我成为村里进城读书的第一人。那时村里的人都在惊呼:“咱们山村要出状元郎啦!”面对乡亲们羡慕的目光,父亲总是喜滋滋的,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一只脚跨进大学校门,干活时也满脸挂着笑。
第一次高考,我像一支搭在满弦上的箭,踌躇满志等待一触即发。岂料高考体检节外生枝,验血报告证实我患有肝炎,被取消了考试资格。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当时我就泪流满面。
养好病后,我恳求父亲让我再复读一年。父亲没有说什么,但还是默默地东拼西凑给我借够了学费。我发现父亲的神色黯然了许多,那时村里人开始私下议论说我家是没有读书的风水。
不知是精神太紧张,还是身体太虚弱,当我拖着一身疲惫结束第二次高考时,没料到命运之神又不经意地跟我开了个玩笑。仅仅是两分之差,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一次被拒绝在大学门外。
我不甘,我还想读书,我一定能考上大学!尽管我在心底喊得声嘶力竭,但我再也没有勇气向父亲提出补习了。父亲已没有了昔日那爽朗的神态,甚至有时在村里人的目光中躲躲闪闪。不知何时,他的眼里已消失了自豪的神色,而充满了忧伤的凝重。
我依旧一声不吭地跟着父亲下地。
有一天,父亲愁眉苦脸地蹲在地头唉声叹气,一筹莫展地抽着旱烟。原来,两个月前栽下的嫁接果苗全枯死了。我默默地把那些果苗拔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递到父亲面前,喃喃地说:“栽种时连薄膜都没解开,嫁接芽全萎缩了,而且没有喷药,新芽都给蛀空了。”
“你怎么知道的?”父亲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丝亮光。
“在书上看过。”我怯怯地回答。
父亲盯着那些枯苗沉默了许久许久,突然站起身来,直愣愣地瞪着我:“娃……你到底还想不想补习?”
“想!”我咬着牙点点了头。
“好,明天你就去报名吧!”父亲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那浓浓的烟团在淡淡的空气中一圈一圈地散去。
父亲卖掉了家里两头正在长膘的肉猪,给我筹够了学费,并用余下的钱购回一批新果苗。
我跟着父亲,一棵一棵地把果苗种在原来那块地上。我知道父亲种下的不仅仅是果苗,他是再一次地种植着希望。
临走那天,父亲送我去乘车,他帮我提着行李。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只在临上车时,他才语重心长地叮嘱说:“家里尽力了,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你好好珍惜吧!”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落在我心底却字字掷地有声。
金秋10月,本是收获硕果的季节,我却带着苦涩的希望,开始了第三次冲击大学的征程。
我憋足了劲,玩命般拼搏了一年。
那个夏天漫长的等待哟,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那天,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了,一行行热泪洗刷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奶奶说,只在爷爷去世那年父亲才这样掉过泪。我知道,这欣喜的泪水中饱含着父亲多少辛酸啊!
我会陪你慢慢变老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脸,想说什么,喉咙却哽住了。只是慢慢上前,抱住这个又老又胖的女人,把头伏在她的肩上。这是这么多年来她们第一次亲密接触,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听得见彼此温暖的心跳。
从小,她对母亲就是有距离的。母亲不漂亮不温柔,嗓门粗大,身材肥胖。而她,偏偏遗传了母亲的这些“缺点”。
从小学一年级起,她便是班上最胖的女生。母亲又懒得给她扎小辫,硬是把她一头乌黑的发剪成了短短的娃娃头。有一次上完体育课,她满头大汗跑去上厕所,结果把厕所里的女生吓得集体尖叫——她们把她当成了男生。
这样屈辱的记忆,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她害怕学校的体检,因为每次一踩上体重秤,旁边的同学便一惊一乍地惊呼:“呀,65公斤!”她也害怕体育课,跑步她总是最后一名,仰卧起坐,别人一分钟50个,她躺在床垫上,咬紧牙关,憋得满脸通红,仍然坐不起来。
这样的事情经过一次,她对母亲的怨恨就加深一层。如果母亲漂亮一些,自己也不会这么丑吧?如果母亲细致讲究一些,自己也不会如此粗糙笨拙惹人耻笑吧!
她从来不肯和母亲一起上街。一个胖妇人,后面跟着一个胖女孩,企鹅一样一摇一摆地从街上走过,这样的场景,想想都让她心里憋得慌。可是那一天,母亲非要拉她上街,她死抠着门缝不肯挪步,逼急了,大叫一声:“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你这么难看,我怎么会是你的女儿!”
母亲呆了半晌。然后,那肥胖的穿着廉价印花汗衫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嘴角颤了几颤,巴掌高高地扬了起来,终于又缓缓放下。母亲没有像平时泼妇一样地把她的祖宗三代统统扯出来骂一遍,她晃着肥胖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去,背影有些悲怆。
后来,父亲告诉她,其实那天,母亲是想给她做裙子的。那件缀着百合花的棉布长裙,班上的晨晨也有一条,她羡慕的目光逃不过母亲的眼睛。母亲买了同样的布,又找了街上最巧的裁缝,只是想让她跟着去量一下尺寸。
她并无半点感激,心里愈发愤恨:如果不是长得和你一样胖,何苦费这么大的周折!
她没见过那样笨拙的女人,切菜会切破手指,毛衣织了拆、拆了织,从没见她织成过一件成品。到菜市场买肉,也要父亲跟着才能买,因为她辨不出什么样的肉是新鲜的。怕麻烦,做菜总是老三样,让人吃得腻味。她很奇怪,俊朗潇洒气度不凡的父亲,何以选了粗糙邋遢的母亲做妻子?而且,对母亲的那些缺点,父亲总是视而不见,包括她的坏脾气,她的任性,父亲也总是笑着,全盘接受。
父亲对母亲的宽容和宠爱,常常让她觉得嫉妒。她觉得那份原本属于她的宠爱和心疼,都被母亲抢了去。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15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叛逆期的她,开始明里暗里和母亲作对。书包里总有男生偷偷放进去的纸条,放了学她不回家,待母亲辗转找到她时,她正和一帮男生在乌烟瘴气的游戏厅玩得天昏地暗。看到她胖胖的身影进来,她故意从一个男生的嘴里夺过一支烟,吸了起来。
母亲劈手夺过她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一拧。骂一声:“不成器的东西!”一个嘴巴抽过去,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粉嫩的脸上。
旁边的男生“哗”地一下全散了,她只觉得一张脸火烧火燎地疼,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她捂着脸,歇斯底里地喊:“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妈?”
母亲明显地怔了一下,却不由分说,强行将她带回家。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她不断地挣扎,想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母亲的手像一把钳子,牢牢地拽着她,终究挣脱不得。她忽然觉得十分悲哀,心想落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那以后,学校里的男生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她也终于安下心来,一鼓作气,考到了千里之外的外地读大学。
她只想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
-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