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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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李之仪,历史上只给了他轻描淡写的几笔。李之仪,北宋词人。字端叔,自号姑溪居士,才华横溢,做过官。李之仪《与祝提举无党》说:“某到太平州四周年,第一年丧子妇;第二年病悴,涉春徂夏,劣然脱死;第三年亡妻,子女相继见舍;第四年初,则癣疮被体,已而寒疾为苦。”后遇赦复官,授“朝议大夫”,未赴任,仍居太平州南姑溪之地,以太平州城南姑溪河(又称鹅溪)
为缘,自名“姑溪居士”。卒后葬于当涂藏云山致雨峰。
短短几行字,仿佛看到一段被年轮的利刃宰割的人生。不知道那个在水一方的伊人,究竟是谁。可我们都明白,在长江水没有饮尽之前,她已经将自己和爱情一起典当,变卖给了别人。而词人,也错过了赎回的期限。这么多年,长江的水,依旧东流,曾经约定好的人,和相思一起缺席。
痴心红颜最是薄命钗头凤(唐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在你不经意的时候,黄昏总是自作主张款款而来,它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因为它不可能出轨。而人却可以把自己的出轨,当作是生命里一次恍惚的远游。其实心已经走过万水千山,但依然痴守在她的窗下,郑重地说,我不是一个背信的人。多么坚定的话,就这样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就像往一个空杯子里瞬间倒满了水,连感动也是潮湿的。曾经的盟誓,是为了将彼此的心拴牢在一起,可最后,拴住的,却是空芜的梦。明明是结伴而行赏阅风景,可其中一个人,何时悄悄离开的,自己都不曾知道。
“雨送黄昏花易落”,其实下的是一场花瓣雨,在风起的黄昏,那么多的花瓣,决然离开枝头,纷纷下落,不肯回头。因为,她们始终坚信,花瓣离了枝头,才可以散发出更幽韵绝俗的芬芳。就像许多人,用死亡的方式,只为了让深爱的人永远记住她。在死之前,往往凄美地说一句:我要你永远忘不了我,我要你负罪一生。
没有人会忘记,在宋朝,在沈园,一个满城春色日子,有过一段伤感的相逢。她是唐婉,文静灵秀、才情横溢。他叫陆游,风流倜傥、满腹诗文。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因为他们的故事,而不再简单。他们本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有凤钗为媒,有情感作聘。本是一段美满的婚姻,而且婚后也确实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二人鱼水欢谐,情爱弥深。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用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唐婉绰约的风姿和出众的才情,让陆游整天沉溺于温柔乡,而软化了雄心,忽略了功名。这是陆游母亲最为不能忍受的,她一心盼着儿子金榜题名,光耀门庭,如今看着这个像妖精般的儿媳妇,蛊惑陆游,她强逼陆游立刻休妻。
迫于母命,陆游将唐婉送回娘家。一段感情,到了至深之境,反而不能长久。他们没有彻底放弃,陆游另筑别院安置唐婉,二人得以鸳梦重续。这样的日子,没能维持多久,陆母察觉后,严令二人彻底断绝来往,并为陆游另娶了一个安分的女子王氏为妻。无情和深情也只是在旦夕之间。他们有心同梦,却无缘同床,是现实的刀刃将他们斩断,一个流血不止,一个负伤而走。此后,一对曾经海誓山盟的爱人,携着悲痛,奔赴各自的宿命,又被辗转的流年,弄得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这是让有情之人看了心慌、无情之人看了解脱的四个字。茫茫人海,潮来潮往,每个人就是一枚尘沙,不知道要在佛前跪求多少年,才可以换一次擦肩,换一段邂逅,换一世同行。这样难觅的缘分,被他们轻易地丢弃,任何理由都不可原谅。他们几乎都不曾想过,还能在风雨多年后重逢,因为奢望也要付出代价。我们一定也错过许多人生的缘分,甚至痴傻地以为,把爱情写成经文,设置好密码,有朝一日,只要兑现诺言,给爱人讲解,这样就不算是背叛。
却不知,活着的人会死去,热情的心会冷落,诺言也会在风中飘散。就连沧海都会化作桑田,更何况,渺小如尘埃的你,又禁得起几多岁月的轮回?我们是时光的旅人,只能用薄弱的心,来背负一路沉重的故事。
在没有奢求的时候重逢,是命运所给的恩赐。沈园,这个因为一段伤感的相逢,而生动了千年的园林,至今仍有人去追寻佳人的身影。陆游和唐婉就是在千年前,那满城春色的柳畔邂逅,不曾有任何的准备,突如其来的际遇让人措手不及。他们用多年光阴,努力尘封的情感,就在刹那,奔涌而出。那本就不牢固的心堤,也在瞬间倒塌。有惊喜,有心痛,有感叹,有无奈,就在这些五味杂陈的心绪下,陆游在沈园的粉墙上,提笔写下《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后来的丈夫是一位豁达之人,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和陆游有过一段刻骨的情缘,所以给了他们倾谈的机会。可唐婉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何还敢奢望太多,这一次相见,是永别。她知道,这条飞絮缤纷的幽径,已经无法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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