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何永恒戴着墨镜，披着深蓝色风衣，打着黑色领带，穿着锃亮的黑皮鞋，走在前面；余一流、马辟等跟在他后面，他们也都西装革履，打着领带，戴着墨镜：他们昂首阔步，威风凛凛地走进一年级焊接一班教室。 同学们都把目光投向他们。

何永恒等坐下后，陈治中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说：“我们开学已经四十多天了，还没有选班委会。没有同学监督的班委会必然是腐败的班委会，没有同学基础的班委会必然不是牢固的班委会。我们班组建班委会的具体办法是：班长由自己写出书面申请，我考察后提名，大家选举通过；其他班干部由班长提名，老师批准。当班长对我们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它可以锻炼我们的领导能力和交际能力；也是为我们提供一次为班级做贡献的机会。班长职位有限，希望大家都能积极提出申请，给自己一次锻炼的机会。下面大家讨论一下。夜自习最后一节课，大家交申请，毛遂自荐。” 说完，走下讲台出了教室。

“王东方，军训你忍辱负重，救倪雨晴你奋不顾身，为了子虚市老乡会你单挑莫有市老乡会，缚青龙帮你深入虎穴。说明你文武双全，才德兼备，你应该当班长。”白玉纯对同桌王东方小声说。

“你……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王东方吃惊地问。

“你及你们天地会五杰的事迹，在校园江湖中早已被传为佳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虽这么说，但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当班长。我是农村的孩子，孤陋寡闻，不善交际，轮八圈也轮不到我的头上。我不参选，以免丢人显眼。” 

“在我眼里，你是全班全校思想最好、相貌最帅、能力最大的好男生。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男……”白玉纯自感失言，不由得脸颊绯红，看看王东方，见王东方并没有觉察，心里很高兴，更感到王东方憨厚可爱。 

“你抬举我了。噢，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正话反说，耍我玩！”

“嘿——嘿，你才知道啊？”

“你好坏！你好坏！……哎，你集三难于一身，是我们学校首屈一指的校花。那你怎么不参加竞选？”

“我？本姑娘对此不感兴趣。”白玉纯听了心里甜滋滋的，说，“‘三难’是什么意思？”

“‘三难’就是指思想好、相貌美、能力强三样很难集于一身。”

“你是从那学来的？”

“我刚在书上看的。”

“你进步真快。才一个来月，你说话就开始文绉绉的，让人有点听不懂。”

“那你对什么职务感兴趣？不会不愿为班级做贡献吧？”

“当然不会，文艺委员。”

不知不觉，二人聊到上课了。

放学后，花妩艳心生一计，到街上花了五十元买了一壶蜂蜜。下午，她看见陈治中独自一人在办公室看一张什么表单，自己四周无人，就把蜂蜜提到陈治中的办公室，放在屋角说： “陈老师，这壶蜂蜜是我家乡特产，槐花蜜，无污染，绿色食品，送给您品尝。”

“噢，”陈治中一听，从椅子上下来，拧开壶盖，闻了闻说，“嗯，清香扑鼻，果然好蜜。这几天，我正好有点上火，喝点蜂蜜可以降降火。”

“如果陈主任喜欢，明年我从家乡多带点给您。”

“真的？”

“当然，我家养有一百来箱蜂子呢。”

“那你别忘了！”陈治中拧开自己的水杯，倒了点蜂蜜，冲上开水。花妩艳看着陈治中高兴的样子，心想自己离班长的位置越来越近了，于是笑着说：“陈主任，您忙，我去了。”

花妩艳出了陈治中的办公室，心想：“余一流因调戏女生，和陈治中交手，陈治中不会选他当班长；王东方心眼太实，不善交际，当班长的可能也不大；白玉纯清高，不愿当班长；剩下的就只有何永恒了。何永恒，是天地会老大，在校园江湖中名声显赫，很难对付，我必须想点办法？”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天刚黑，花妩艳来到教室，看教室里没人，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在黑板上画几道，然后把黑板擦放在自己的课桌抽屉里。

何永恒走进教室，看同学们快到齐了，想擦黑板向同学们献殷勤，可找不到了黑板擦，于是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花妩艳看何永恒下了讲台，赶紧拿着黑板擦到讲台上把黑板擦干净。王东方看了，赞道“花妩艳真不错！”白玉纯看了不屑一顾。马辟看了，低声对余一流说：“老二，花姑娘在向咱班同学献殷勤，恐怕是冲班长宝座而来呀。”

“什么恐怕，分明就是。”余一流也低声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不会白白让出班长宝座吧？”

“我和陈治中伤了和气，我是不行了，我们就别操这份心了。”

“不行，肥水不能流入外人田。你不想当，我劝老大当。若老大当上了，我们也可沾沾光。”说着，马辟跑到何永恒身边，趴在何永恒耳边说：“老大，你想白白让出班长吗？” 

“当然不会 ！”何永恒小声说，“那个正常男人见了美女不心动，谁个正常人见了权力不想抢。我未料到花妩艳将黑板擦放起来。你知道吗，那妞刚才故意献殷勤分明是冲着班长的宝座而来？我虽然已威震校园江湖，但花妩艳也不是等闲之辈。据听说，她还给陈治中送过蜂蜜。我还未有必胜的把握。我想让苏得志给我配合一下，争取一下同学们的心。谁知苏得志是个废物，说不会演戏。我正愁无人配合，没想到老三你来了。真是天助我也。”何永恒说着，对着马辟的耳朵嘀咕几句。马辟点头称好。

一会儿，陈治中走进教室。何永恒拿出一百元钱放在讲台上说：“老师，我捡了一百元钱。”

“噢，”陈治中惊讶地说，“值得表扬！现在这样的学生越来越少了。”

“这不可能!”花妩艳感到可疑站起来，说，“陈主任，您问咱们班谁个丢钱了。”

“谁个丢钱了？”陈治中听花妩艳这一说，顿生了疑心。

“我丢了。”马辟站起来说，“陈老师，我昨天上午跟老乡借一百元生活费，可今天早晨怎么也找不到了。我正要报告您呢。”

“噢，原来是你的。”何永恒装出吃惊的样子说。

“何永恒是使诈，陈老师。”花妩艳着急地说，“马辟和他刚才还在一块商量什么，马辟今天早晨丢了钱，何永恒如何上午不知？这分明是他想当班长，用此讨好班主任您。”

“你不要血口喷人。”何永恒说，“你想当班长。故意把黑板擦放起来，等大家来了再擦，你是什么意思？看到谁有好的表现，就排挤打压谁。”

“我什么时候放黑板擦了？”

“黑板擦从谁个课桌抽屉里拿出来的？黑板擦本来应该在讲台上的，为什么跑到你的课桌抽屉里？”

“我……我……”花妩艳无言可对了，掉下眼泪说，“好男不跟女斗，你算什么男生？”

“好了，”陈治中看他们争吵不休，大喝道，“ 我相信你们都不是故意做的。——下面交申请书。”

王东方、花妩艳、何永恒三人交了申请书。陈治中看没人再交了，说：“现在，我正式提名王东方、花妩艳和何永恒为参加班长竞选的候选人。下面，大家拿出一张未写过的白纸，采取无记名投票。”

大家投了票，陈治中收了票，让柳千丝计票，展翅飞唱票。一会儿，选举结果出来，王东方得了四十票，花妩艳得了二十九票，何永恒得了二十五票。陈治中感到很意外，说：“选举的结果是——”

“王东方胜！”白玉纯带头欢呼。

“好，”陈治中等大家安静下来，说，“现在，我宣布一年级焊接一班的班长为王东方。大家鼓掌欢迎！”

王东方感觉像做梦一般，不敢相信。

“王东方，你还不站起来说两句吗？” 陈治中打量了一下王东方的窘态，一瞪眼说。

“我……我……”王东方毫无准备，想：“说什么好呢？咳，不想了，干脆想到什么说什么。”于是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既然大家选举王东方当班长，那以后大家就要积极支持他的工作。王东方，你明天拟定一份班委名单交给我。同学们，现在我们异地交流越来越频繁，讲普通话非常重要。为了提高我们的普通话水平，两周后我们班开展朗诵比赛，希望大家积极报名参加。下面大家举手报名，白玉纯记一下参赛人名单。”

大家纷纷举手。陈治中看王东方没有举手，注视着王东方，王东方低下了头。白玉纯用手背碰碰王东方的臂肘，王东方摇摇头。白玉纯心一急，用尖跟皮鞋对王东方的脚使劲踩了一下。王东方疼得咬着牙，“唏——”了一声，仍不举手。白玉纯大声说：“王东方是班长，他应该带头，不然，我刚才举手也不算数。”

大家都看着王东方，王东方脸红了，腾地站起来举起手说：“举手就举手。” 

 “嗯，这才像班长样。一、二、三……就这八个人啊？”陈治中又扫视了一下同学们，仍未有人举手，“你们其他人不想参加是吧？好……好……全班每个人必须参加，作为年轻人连个朗诵都不敢参加还行？好了，现在上课。矛盾……”

下课后，白玉纯向王东方道歉，王东方生气地说：“对不起中什么用？”

“哎，我可是一片好心啊。为了激将你，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都是你的理，好了，我原谅你就是了。咳，人家可丢尽了脸。”

“嘿——嘿。”

“还好意思笑。” 

放学了，同学们围住王东方，纷纷向王东方祝贺。王东方说：“同学们，大家都到我寝室，我请大家喝酒！”

 “好！”大家跟着王东方向148寝室而去。

王东方摆好了宴席，大家刚坐好，有人敲门。王东方开门一看是花妩艳。王东方说：“你怎么才来？快来喝两杯！”

“谢谢！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怎能不梳洗梳洗就来庆祝？”花妩艳一扭扭地走进148寝室，向王东方抛个媚眼，坐在王东方的身旁，自己倒了一杯酒。

花妩艳一头蓬松的彩色头发，两眼涂成浅蓝色，眼睑涂成红色。乳房高耸，胸衣低垂，裸露的肚脐眼儿上坠个耳穗。白玉纯看了，觉得花妩艳打扮的太夸张了，白了花妩艳一眼。

“白小姐，今天是王东方的大喜日子，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呀？”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的人来了！”白玉纯喝了一口酒说。

“你……你什么意思？”花妩艳轻蔑地说：“吃醋了是不是？”

“你骂谁？”白玉纯嗖地将一个杯子向花妩艳的嘴按去。花妩艳一个躲闪不及，白玉纯将杯子按在她嘴上。花妩艳大怒，骂声“小婊子！欠揍！”一拳向白玉纯的脸打去。白玉纯伸手抓住花妩艳的拳头，往后一带，一脚将花妩艳踢倒在地。王东方一看白玉纯还要打，伸手拦住说：“白玉纯，你……你怎么说打就打？有话好说嘛！”

“你少管！”白玉纯还要打。王东方挡在花妩艳前面，扶起花妩艳说：“你打我吧！花妩艳是我的客人，我绝不允许你再打！”

“白玉纯，你消消气，”倪雨晴过来说，“王东方说的有道理。来，我们碰一杯！”

“好！”白玉纯想到已经教训了花妩艳，又想到今天是王东方当班长的日子，看花妩艳没敢再骂，和倪雨晴碰了一杯。

“对了，”花妩艳拍拍身上的灰说，“班委会成员的名单你拟定了吗？”

“我……正在为此事犯愁，”王东方说，“老师和同学们这么信任我，我一定要把班级管理好；但是，他从未当过班干部，没有经验，对同学们也不了解。”

“没关系！我帮你。”花妩艳说着，弯身从袜子里拽出一个纸卷，递给王东方。王东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班委名单表：学习委员苏得志，文艺委员白玉纯，劳动委员展翅飞、体育委员余一流……”王东方看完，觉得非常合理，赞不绝口。花妩艳笑着说：“王东方，你不觉得上面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王东方又看看说，“不少什么呀。”

“你再仔细看看。真是木头。少个副班长。”

 “噢……对，对，我的脑子真笨。”

“你看谁个合适？”

“嗯……你，你这么聪明，非你莫属。我没有经验，你当我的助手，非常好。”

“不，不，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你不要那么谦虚嘛……就算你帮我还不行吗？”

“这……这……好吧，我就暂且当几天吧。”

“谢谢，谢谢！”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你太客气了。”

“不是太客气，是我太爱你!”花妩艳对王东方耳朵低声说。

“啊！”王东方看着花妩艳似真非真，是假非假的表情，惊呆了。花妩艳对王东方的脸颊吻了一下，笑着站起来，走出寝室。倪雨晴等也惊呆了。

“真令人恶心！” 白玉纯说。

“老四，怎么这么快就准备好了酒席？”马辟从外面走进来。他后面跟着余一流和展翅飞。

“你们到哪里去了，也不来给我帮忙？”王东方站起让座。

“你看这是什么？”余一流从身后提出两只烧鸡说。

“好！”马晓宇说，“这才叫兄弟。”

“老大怎么没来？”展翅飞坐下，一看没有何永恒说。

“对呀，老大上哪里去了？”王东方刚才只顾忙着招待客人，没有注意何永恒。

原来何永恒见同学们簇拥着王东方走出教室，非常尴尬。他独自一人在街头徘徊了一阵，到离夜来香大酒店不远的阿旺酒吧，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盘猪脸肉和一瓶白酒，自斟自饮起闷酒来。刚喝了几杯，只见余一流和马辟东张西望地进来。何永恒忙招呼他们过来。余一流和马辟一看是何永恒，喜出望外地跑过来说：“老大，我正找你，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快来坐！”何永恒拉了一把椅子，让余一流和马辟坐下，又叫服务员上了一瓶白酒。余一流和马辟说刚才在148寝室喝过了，不想再喝了。何永恒不答应，非让再喝。二人深情难却，陪何永恒喝起来。何永恒说，“两位贤弟，你们怎么能笑得出来？”

“老大，我正是为此事来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大别放在心上。再说，王东方不是我们弟兄吗？”马辟站起，给何永恒满满斟上一杯酒说。

 “老二、老三，其实我选上选不上都无所谓。”何永恒接着说，“关键是老四不仗义。明明我是老大，他不但不尊重我，反——反而与我争班长。” 

“确实。”余一流看何永恒有点喝大了，想起开学第一天夜晚和王东方快打起来的事，说，“老大，我选不上无所谓，因为我的能力有限。可你未选中可是出人意料啊。”

“为什么？”何永恒问。

“在一年级，乃至全校，谁不知道我们天地会的老大何永恒呀？”

“老——老二、老三，来我——我们再碰一个。”何永恒听了余一流的话，正中下怀。

“老大，你喝大了。”马辟和余一流、何永恒一碰杯说。

喝完酒，三人出了阿旺酒吧，脱下上衣，系在腰里，赤着膀子，踉踉跄跄地往学校走去。来到希望学校，看学校大门紧锁，门卫不在，三人越墙而入。何永恒来到148寝室，见王东方正躺在床上悠闲地看书，指着王东方说：“老四，你——你当了班长有什么了不起？老大来了，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我……”王东方看何永恒喝多了，笑着说：“老大，你刚才上哪里去了，我们找你喝酒也找不到。”

“你——你别在老——老子面前装大瓣蒜！老——老子是谁？你算什么东西，让——让老子跟你一块喝酒。”

“老大，你真的喝醉了，”马辟上前说，“别发火，我给你倒一杯水喝。”

“你滚开，”何永恒一拨马辟说，“谁喝醉了？”

“老大，我给你面子了，你别得寸进尺!”王东方再也忍不住了。

“我就得寸进尺！” 何永恒说着，挥左拳向王东方打去。王东方顺手操起桌子去挡。砰的一声，何永恒一拳将桌子打个洞。王东方吓了一跳，暗道：“人言何永恒是神力王，果然名不虚传。”这时，何永恒右手抡起一个凳子，向王东方砸来。王东方没料到何永恒如此凶狠，躲得慢了些，凳子正砸在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何永恒一看大势不好，飞身跳出门外跑了。王东方大怒，要去追赶被展翅飞等拦住。

第二天早晨，何永恒醒来，想想昨晚打王东方的事，自语道：“我打王东方的事若传出去，老师和同学们岂不笑我鸡肠鼠肚？我上了余一流的当，余一流为什么要那样火上浇油……我得向王东方道歉，以掩人耳目。”想到这，向148寝室外走去。

“何永恒，你算什么男子汉？”陈治中站在122寝室门前大喝道，“选举选输了，就报复竞争对手吗？”

原来，花妩艳昨晚就得到何永恒打王东方的消息，等陈治中早晨一来，就报告给陈治中。

“陈主任，我错了！我去向王东方道歉！”何永恒的脸变成了紫色。

“嗯，快去！”

何永恒到了148寝室，看余一流拿着水盆出来，何永恒狠狠瞪了余一流一眼，然后走到王东方的床前，向王东方道歉，问王东方伤的怎样。王东方从床上坐起，揭掉头上的创可贴，笑着说：“没什么，头皮破了。老大，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还是我的老大！”

“嗯！”何永恒紧紧握住王东方的手。王东方也紧紧握住何永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