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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轻描谈写

  随着手扶拖拉机渐渐远去的引擎声,麦东明心里像灌满了铅块,一会沉甸甸的,一会莫明其妙地惊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这十几里路上再不能出什么事,一路上接连险象环生的事情让他心生恐惧,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是巧合还是自已莽撞的驾车行为造成的?
  
  麦东明摸出手机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钟了。他的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真响,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把车开到清寺镇,将卢玉玺安全送到到口岸。
  
  “小卢,肚子饿吗?”麦东明问。
  
  “我都快要死了,要是现在有饭,那怕是没有好菜,我也吃得下两大碗。”卢玉玺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她借着车头的灯光看清麦东明显得十分的疲惫,她的心不由变得很不安,更让她觉得很对不住麦东明。
  
  “喝点水可以暂时缓解饥饿,如果有块巧克力就更好了,吃了这块巧克力,肯定能顶到清寺镇,到了清寺镇,你想吃什么?我请你。”麦东明不停地用手在自已腿上擦。
  
  “别胡思乱想了!现在到哪去找你的巧克力?”
  
  “喂!你怎么啦?不舒服吗?”卢玉玺有气无力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手老是出汗。”麦东明又在自已的腿上抹了一把。
  
  这时候,麦东明已明显感到休力不支。麦东明在家里也是独生子,他的家境虽没有卢玉玺好。可是从小到大,晚上九点还没有吃晚饭,他是头一回遇上。一来是肚子里饥饿,二来是身心的疲惫,让这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大男人手心和额头上直冒冷。他尽量不让卢玉玺看出来,他的手软得连方向盘都快握不住了。
  
  麦东明的手心上的冷汗越冒越多,车头的灯光一左一右地摆动,坐在车内的卢玉玺竟毫无察觉。
  
  “麦东明,你还行不?不行就停车休息。”卢玉玺把脸凑近麦东明,她想看个仔细。卢玉玺发借着路面反射进到驾驶室内的微光,她发现麦东明的脸色很难看。
  
  卢玉玺心疼地说:“麦科,今天你送我,我深感过意不去,让你这么辛苦,我过意不去。”
  
  麦东明只是笑笑:“我要做你的护花使者,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麦东明的话音刚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两下,车头前方卷起一片尘土,随后车子熄火了。
  
  卢玉玺咧着嘴捂住自已的额头:“麦东明,你怎么开的车?我的头怕是要给碰裂了!”


  
  麦东明双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盘,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档风玻璃,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麦东明!你傻了?问你话呢?”卢玉玺揉着额头。
  
  麦东明得直挺挺的,他语无伦次地说:“我是不是撞车了?我们这是在哪儿?”
  
  还是卢玉玺脑子清醒,她迅速跳下车,原来车撞上路边的一道土堆上。
  
  这土堆是山道上的养路工人堆积的土料,主要是用来方便维护雨天被水冲垮的路基。
  
  “麦东明,你下来看看,你把车开到哪里去了?”
  
  麦东明下车趴在车底看了看,说:“好险啊!幸好是越野汽车,不然的话,这车肯定要报废了!”
  
  原来,麦东明越开越感到大脑不听使唤,脑子里嗡嗡直响,眼睛一花,车头一歪,竟一头冲上山道左边的土堆上。
  
  麦东明朝右边一看,山道右边下面就是悬崖,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我是第一次在夜晚里开车,而且又是在山道上,真是上天保佑我们,幸好没有翻下去。”
  
  卢玉玺听麦东明这么一说,她感到腿直打颤,但她还是装作像没事一样。
  
  “麦科,我刚才看见山下那个高高的私人砖厂烟囱了,我记得每次坐班车过砖厂,离清寺就不远了,就是走路也不过是半小时。开车至多是几分钟时间。”
  
  其实,卢玉玺自已也说不清从砖厂到清寺的准确距离,为了给麦东明心里上打气,她胡乱地瞎编了一个大概距离。
  
  麦东明听了心里感到踏实很多,他重新启动车,车从土堆上退下来,断续向清寺方向开去。
  
  两人在车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时候,他们俩人早已没有精力再去闲聊。车开得很慢,麦东明像第一次驾驶汽车的人,两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看!前面有灯光,是不是我们到了清寺?”卢玉玺兴奋地从座椅上弹起。
  
  “应该是,我看见灯光和房子了,前方山上有一盏红红的灯,像是电视转播站的塔灯。”麦东明高兴得像受伤的病人见到了医生一样,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麦东明将车停在路边,伸手搂住卢玉玺,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
  
  卢玉玺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懵住了,她羞涩地摸了摸自已的脸,低头说:“看把你高兴的,还没到目的地呢?”。
  
  “说吧,到清寺,想吃什么?我请客。”麦东明说完,手像蜻蜓点水似的按了几声喇叭。他的脸色变得好多了,看起来也没有先前那么疲惫了。
  
  车终于开到清寺镇,这短短的十多里山路,麦东明却开了差不多一个钟头。而在卢玉玺看来,这一个钟头,像等待了半个世纪一样,像耗尽了她半辈子的精力。
  
  麦东明在卢玉玺的指引下,把车开到镇上一家叫“悦云酒店”的小饭馆旁边,卢玉玺挽着麦东明的胳膊,俩人面容疲惫地走进小饭馆。
  
  酒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剧,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客人。
  
  “老板娘,还做生意吗?我们快饿死了,还有什么菜?”
  
  老板和老板娘见是卢玉玺,便笑眯眯地迎上来:“是两位啊?进来坐,进来坐!”
  
  老板看看麦东明和卢玉玺俩人,不解地问了一句:“你俩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
  
  “去!一边去!”老板娘朝老板瞪了一眼,她又转身从凉衣杆上扯了块干净的毛巾,十分殷勤地在桌面上擦了几下,又搬出两张椅子,依然用那块毛巾在上面擦来擦去。
  
  “二位想吃点什么?”老板娘眼睛放着两道亮光,她扭头冲着里间正蹲在地上刨冬瓜皮的姑娘说:“山妹,给客人上茶水。”
  
  那个叫山妹的姑娘这才支起腰来,手脚麻利地支好两只茶杯和两双碗筷。她朝卢玉玺微微一笑,之后又把目光投向麦东明,山妹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新客人。
  
  卢玉玺抬起脚在麦东明的脚背上踩了一下,说:“你真招人喜欢,山妹子都要多看你几眼?”
  
  麦东明得意地笑道:“那还用说嘛!人家见我们俩多相配啊,是羡慕我们俩呗!”
  
  “哟!夸你两句就把你美的,我没说要嫁给你!”卢玉玺嗔怒地把椅子搬开。
  
  “嚯!嚯!我这人也不差啊?”麦东明附在卢玉玺的耳边笑道。
  
  “尽臭美!不害臊!”卢玉玺有意扭过身,背对着麦东明说。
  
  “好!我是臭美,你是风骚,咱们天生的一对!”
  
  “看你还说!”卢玉树举起的手落在半空中,她并没有落下。
  
  山妹气看着他俩不由“璞哧”笑出声来。
  
  麦东举起一双筷子说:“看,山妹都笑你了!”
  
  说完,趁卢玉玺转头那一刻,轻轻地把筷子敲在她的头上......
  
  清寺镇不大,要是镇上来个什么生人的,全镇几乎都知道了。卢玉玺算是“悦云”酒店的常客了。因为清寺海关是科级单位,卡布特海关是处级单位,从行政关系来说,也就是卡布特关与清寺关是上下级隶属关系。
  
  中Y两国边贸恢复正常后,清寺口岸新联检大楼落成以后,各单位各部门的机关公干人员云集此楼,酒桌上是最好的沟通交流方式。
  
  全镇真正称得上饭馆的没有几家。镇街头的其它小饮食铺子都是不成气候的,平时只能经营些米粉之类的小吃,满足一些吃早餐的食客。而真正能红红火火“悦云”酒店,还得全靠口岸联检部门的公务接待“扶持”。卡布特关或是郁江关区公干的人到口岸作调研工作时,免不了在当地的风味饭馆吃上一顿乡野风味的农家菜。
  
  有时碰到节假日,偶尔也有跨区越省的外地游客来饱览一下中Y边境风光,镇上的各家饭馆自然鸣锣起鼓,广招财路了。
  
  “悦云”酒店的老板娘之所以对卢玉玺印象很深,是在卢玉玺刚下到口岸那段时间里,几个年轻人为自已庆贺生日,在酒店里搓了一顿。那次卢玉玺在众人的戏闹中一时兴起,竟喝下不少的红酒,当场在酒店里就吐了一地,弄得自已十分尴尬和难堪!老板娘怕卢玉玺有个什么闪失,就让店里的女伙计山妹去宿舍里陪护卢玉玺。当然,卢玉玺是个感恩知报的人。她和同事去饭馆打牙祭的时候,也没少来照顾这家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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