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第二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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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寒雪几乎彻夜未眠——一个来月的时间看似漫长甚至有些遥遥无期,其实转瞬就过去了。其实何止是这一个月,那两年的大学学业,甚至包括之前那么多年看似乏味无聊简直没有尽头的寒窗苦读,其实还不是转瞬就成了明日黄花陈年旧事。沧海桑田,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变了,唯有寒雪对梦想的执著跟坚忍依然完好如初。她相信就凭着这份执著跟坚忍,老天爷一定会被感动从而特别眷顾自己的,自然自己也没有失败的道理。所以现在,寒雪唯一能做也是理应做必须做的就是好好把握这一个月的时间,争取在这期间有新的突破,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而且寒雪心里明白,自己虽然自以为成绩还不错,可写出的字可不怎么好看,速度也快不到哪儿去,而如若还要刻意加紧提高速度的话,简直从头到尾乱七八糟连成一篇,压根就没有人看得懂她究竟写的是些什么东西——这是有目共睹毋庸置疑的事实,也可以说是寒雪此生唯一也是最大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缺陷跟遗憾,对此她心知肚明。而比赛的时间总共就五个小时,而且是连在一块的,自己可还未从没这么长时间不停歇地写过东西呢——不知道自己到时在那相当紧张的氛围内能不能适应,坦白说,这点时间对于一些文场老手可谓充裕的了,可是对于寒雪,什么都不讲究,哪怕就胡乱写,要写满一万个字还成问题。所以她心里明白,要想获胜想脱颖而出,就必须在那之前把什么题材布局构思什么包括措词结构秩序等等都构思妥当,而且还得弄得滚瓜烂熟。因为到时就只有写的时间了,中间不得有丝毫的犹豫跟停顿,就这样子,还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写完呢……
想到这一层,寒雪不由心中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阴影。这简直可以说是困扰着她的最大问题,能不能脱颖而出,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而且没有任何捷径可走,上面说得清清楚楚,必须用手写,也就是说,只有手写稿才有参赛的资格!寒雪当然能理解主办单位的用意跟良苦用心所在,写作可不就看人的毅力跟耐力么?如若人人都走捷径,人人都带着沉沉的电脑打印机前往,现场一片劈里啪啦的打字声,然后又是打字机的嘁哩咔嚓声,那现场成什么样子了,哪有比赛的庄严肃穆,简直都成了菜市场了!而况真要可以用电脑打印机之类高科技设施,不要说寒雪没有这种条件,即便当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底搞来了这些玩意儿,素来手写惯了难得打字一次的她也不见得就具备更多的优势——虽说她的相关常识技能过硬,可具体操作虽然机械简单,却也是熟能生巧的硬功夫,自己又怎能敌得过那些整天扑在电脑面前打东西的操作者?或者相对而言,自己更具备优势呢,真的,寒雪忽然脑中如电石火花一般闪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据说长期使用电脑的人打字方面固然屈指可数堪称一流,可在手写方面却生硬得出奇,自然就令人不敢恭维的了!想到这一层,寒雪不由又自信满满起来……
当然,在构思文章大体布局结构措词之余,练字——尽量写得快一些好看一些,也是必须的。时间仓促,当然不可能再刻意地买字帖什么来锻炼的了!就从具体的从文开始着笔吧,写,写,写,多写几遍不止是为了练字,而且可以加强记忆力,简直就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寒雪想得不由有些自鸣得意飘飘欲仙,想想除了自己这样与众不同的“才女”,还有谁能想得出如此划算如此明智的招数呢!自然,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那些繁琐的家务琐事寒雪是顾不上了,找兼职的事也得靠边站——甚至包括教那小男生的事情也只得暂时搁浅。当然人家是疑虑的,似乎在指摘寒雪的言而无信,人往往就是这样子,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的缺德跟过分,对别人的不合常规之举却斤斤计较耿耿于怀,先前你寒雪可以辅导我们的小孙子,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看你这段时间也没出去找事情做啊,难道真的是眼高于顶全体不把人看在眼里么?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家也没亏待过你啊(当然还是自我感觉良好,仅此而已),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你不干,让我们家的小孙子往后可怎么办呢?难道虎头蛇尾有始无终当真是你的秉性,难道半途而废真的是你的个性跟作风,也难怪你好不容易跳出农门又狼狈回归乡里,简直就是活该!那些鄙夷不满的念头在那邻居脑海中盘旋了千遍万遍,只是没有撕破脸皮说出来,却还是禁不住久久地不以为然地定着寒雪看。而此时的寒雪却早已没有了往昔的羞怯跟顾虑,而显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起来——其实她从来都能坚持己见,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先前多少有些盲目有些胡子眉毛一把抓的笼统,有些无的放矢;而现在,强而有力的证据在手,自己又所惧何来?自己本来就不曾亏欠人家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大不了一拍两散,从此再度回复到那种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的尴尬状态,自己还懒得管那一摊子琐事呢!而况人家前一阶段对自己的友善并非发自内心,而纯粹是惺惺作态,在利用自己罢了,自己又何苦非得为难自己呢?寒雪索性豁出去了,拿出了那份宝贝一般珍藏的邀请函展现在人前,颇有些炫耀的意味,轻柔却又分外坚决分外不卑不亢地开了口:“对不起,这一阶段我真的没时间,你没看到我不止连兼职的事情都不去找了——当然也或者从此以后没有那个必要了——就连一贯帮爸妈做的家务事都推到一边去了,只得继续劳烦他们勉为其难。我得全力以赴全心全意准备参赛,难得人家看得起我肯给我这么一次机会,我当然得好好珍惜好好把握了!毕竟,这是关乎我一辈子的事情,我又怎能三心二意?所以,真的很抱歉!”说完,寒雪再不看那邻居一眼,拿回那份邀请函,就自顾自地忙活去了,只留下那邻居依然在那儿傻傻地站着,呆若木鸡:似乎已经认定了她此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要不然之前也就未必那么冷落那么利用她了——怎么可能这么好的机会垂青她呢?莫非,真的是“卧龙岂被鱼虾戏,咸鱼也有翻身时”,莫非之前自己真的看左了眼,小觑了她?等等,这也就一次机会而已,谁知道她究竟能否成得起气候呢?邻居心里忽然找到了一丝安慰或者说是报复似的快感,好在,也就一个月而已,那就等着瞧好了,时间会证明一切揭晓一切谜团的!不过这也是瞬间的事情,随即就她的心里又不怎么踏实起来,那封邀请函含金量可不低,起码不是什么人都随随便便可以得到的,若真她只是眼高手低不学无术空有一身抱负跟信念的臭皮囊,那人家凭什么独独把那么宝贝的东西给她啊?看来,她还是不容小觑的,也许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吧,那以后……可是……
算了,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太深奥了,“天有下雨,娘要嫁人”,又岂是素来头脑简单四肢也不怎么发达就爱搬弄是非无中生有造谣中伤的她可以想明白的,还是静观其变吧!
事实上,静观其变的又何止那邻居,甚至包括其家人——那邻居素来口风不严,肚里向来藏不住事。总之,就在不到一天的时间之内,寒雪要参加什么刊物怎样颇具规模档次怎样高怎样难得的比赛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于是,有关寒雪的新一轮流言飞语顷刻间在整个村子里弄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而且凿凿杂杂的,大家的兴致都很高,说什么的都有,有好听的,当然更多的是难听的,像是见不得寒雪的好,像是要刻意打击寒雪傲然而又目空一切的积极性,但……寒雪还是寒雪。经历的次数多了,乱七八糟的流言飞语早已在寒雪心目中构成不了什么中伤力,感觉就像是放屁,当时固然臭气扑鼻乃至冲天,薰倒了一大群人,可随即风一吹,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无痕迹了。或者说,此时此刻,寒雪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这上面。这些日子,她满心满脑都只在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参赛,而且她对自己的期望值很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哪怕像之前拿个微不足道的末等奖也好——当然两者的层次是不一样的,这也算是一个质的飞跃吧,也多少算是一点宽慰吧,就是不要一无所获、空手而回。要不然,自己岂不太没有面子了!而且,这似乎不仅仅是面子问题,已经把这个消息不知不觉发出去了,到时一旦事与愿违,自然有关自己的流言飞语会更多更难听,自己的处境无疑会更尴尬更被动,这倒也罢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可是,若真那样子的话,自己岂不辜负了夏老师的一片苦心跟满腔热忱,他几乎已经跟自己掏心掏肺了,自己若再不争气,往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他?
而况还有爸妈——当然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说,或者说得更多的还是沁人心脾让人倍感暖和倍感温馨的体己话,几乎解除了寒雪所有的后顾之忧,对于她的要求不止是照单全收,而且还很是谅解大力支持。可寒雪心里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们这样其实是有目的的——也即在期待着自己的功成名就扬眉吐气。而且不自今日起,事实上,他们期盼这一天可谓太久太久了。“可怜可叹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当然希望儿女过得幸福快乐,于是默认了她当初的选择,当然他们对此是有所期盼的,说白了,不就期盼着有朝一日而且尽早地化茧成蝶脱颖而出么?起码,他们不希望她这一辈子都这么碌碌无为自欺欺人,只是在人前做走潇洒的样子,背地里却洒不完的心酸懊恼泪水——若真那样的话,大概他们这一辈子也不得安身的,就是将来辞世的时候,恐怕也难以瞑目。毕竟一切因他们而起,如若没有他们当初那么冲动草率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寒雪也不可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可能走那么多弯路,吃那么多苦了!说白了,这不止是寒雪心中难以抹杀的刺痛,更是父母欲吐不能又难以下咽如哽在喉的一根刺,是他们内心里最深最硬的一根刺,如若寒雪始终在事业上不见有突破有起飞,那无疑对他们而言刻骨铭心、而且会抱憾终生的。好在“苦心人天不负”,寒雪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到底没有白费(为了避免横伸枝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将夏老师那封长长的信给父母看,自然而然地,那样的话,那封精美考究的邀请函就宛如天上掉馅饼一般,成了意料之外而又意料之外的惊喜了),到底让她有了这么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儿女都是自家的好,而况寒雪从小到大都很出色,起码不比四周围任何同龄人逊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她又哪有好好珍惜好好把握的道理?又怎么可能不成功?父母的心思寒雪当然明白,也能理解,不过这非但未能让她得到丝毫的宽慰,反而益发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可以说,这简直成了她最怕的东西。她怕一旦事与愿违,父母会承担不起啊!现在答应得越爽快,越体贴入微,越有求必应,到头来万一……无疑也会越失望越感伤。她简直不知道,真要那样子的话,自己将有何颜面面对他们。总之,一旦失败,自己简直无疑无颜面对任何人,果真如此,还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钻出来了,虽然天知道世界上哪儿有最适合自己的地缝……
但时间是最公平的,从来不会因为谁或快或慢,更不可能为了谁而停滞前行。尽管胆战心惊,尽管心神不宁,尽管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到来,最起码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但离别的那一刻——按照当初寒雪跟夏老师的约定,她得提前三天去省城N市,算是熟悉一下环境,适应一下的吧——还是袅袅婷婷地准时到来了。当然寒雪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该写什么,该如何写,心底里简直就跟明镜似的,清楚着呢;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她的写字也大有进展,无论是速度还是形象,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四个字来形容。不过寒雪还是难免有些胆战心惊不寒而栗,毕竟人才济济,正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毕竟自己只是一名不经传的新人,能不能脱颖而出悬乎着呢!真的,她没有太大的把握,倒不是她不够自信,只是凡事总得有自知之明,谁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一个尴尬难堪紧张庄严肃穆的局面呢?算了,事已至此,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是谁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愿老天能看到她的努力,保佑她顺利过关吧!
尽管内心里隐忧重重顾虑重重,寒雪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可不敢泄露出半点丝毫蛛丝马迹——真要那样子的话,自己也大可不必去参赛了,因为光是爸妈的叮咛嘱咐跟担忧牵挂等等,这一切的一切宛如一条坚不可摧的铁链子,将她牢牢地锁住,再也无力动弹,那还谈什么出息什么出路啊?而况还有那些拭目以待就等着看笑话的好事邻居,这些日子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显得一脸的和善一脸的亲切,见了面不止有了笑容,偶尔还简短地问候一声,可寒雪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不能再假,恐怕连逢场作戏都不如——想那逢场作戏,至少在表演的时候多多少少也得掺杂一些内心的真实感觉吧,要不然怎么可能如此自然流畅如此打动人心呢?可是她们的表现根本就是口是心非,敷衍了事,而且是别有用心的;何况,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这段时间寒雪潜心于参赛潜心于研究完善自己的作品,对具体的细节不是很了解,可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些情况的,总之是把她编排得很不成样子,一团糟——或者那有些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空穴来风,但无风不起浪,不是么?寒雪相信那或多或少有一定的根据,而况还有直觉,对于直觉,她简直深信不疑,记忆中似乎从懂事起就从未出错过。直觉告诉她,她并没有冤枉那些人,别看人面上人模狗样的似乎很像一回事,其实根本就是惺惺作态,自欺欺人,虚伪做作得简直能让人一眼看穿,看着都别扭,能糊弄谁呢?寒雪又不是傻瓜,再说即便真是傻得不能再傻的傻子,也或多或少有一些知觉,经历得多了,也能从人家闪闪烁烁躲躲藏藏的样子也能感觉到一些端倪来,不是么?所以,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万一要让那些人了解到自己内心的怯场跟懦弱,那还了得?恐怕不弄得满城风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即便在紧张得额头直冒冷汗双腿沉甸甸的简直就跟灌满了铅一般,面对人家或真或假有意无意的问候,她还是尽量不动声色而且还强颜欢笑地给打发过去了,俨然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根本就不能算个事儿,俨然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俨然前一阶段自己准备得已经够充分的了,如今早已胸有成竹,就等着关键时刻一展拳脚了!
这样踌躇满志信心满怀的气息显然也感染了同去车站给寒雪送行的家人,乃至一路上他们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对寒雪的话唯唯诺诺连连点头,那阵势似乎要去参赛的不是寒雪,而是他们,似乎有些本末倒置混淆黑白了——很抱歉,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寒雪一紧张就特别爱说话,借着不断的口部运动似乎可以打消她内心里的焦灼跟顾虑,当然这是寒雪内心里的一个秘密,做父母的是毫不知情的,当然也无从知晓,要不然……恐怕又要弄巧成拙适得其反乃至天下大乱了!一直到寒雪登上客车的时候,两口子才没话找话似地叮咛了一句:“雪儿,不要太看重利弊得失,不要太为难自己,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钱,自然也是最重要的,尽力而为即可,关键是要好好照顾自己!虽说你也不是没出过远门,可毕竟你已经在家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贸贸然再度出去,难免有不适应的时候,你可别焦急上火了!”寒雪听着心里暖乎乎的,竟然一语中的,看来天底下最了解自家儿女的还是父母,不过表面上可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甚至感觉有些可笑:“爸,妈,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再说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虽说距离之前的来来去去有一定时间了,可经验是不可能轻易就给抹杀掉的,对吧?至于你们这样牵肠挂肚放心不下的么?好了,你们就别再胡思乱想的,好好在家呆着,好好等我的好消息——展望未来,我有信心,相信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说到这儿,车子就缓缓地启动了。做父母的赶紧急追几步,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车子越开越快,终于他们只能“望车兴叹”了!然而车子开出大老远,寒雪不经意间再度回首,却依然看到两个已经模糊不清却还依稀可辩的身影仍然痴痴地望着渐行远去的车子出神——无须再仔细看,光凭直觉,寒雪就知道那是对自己依然难以放心的爸妈。想着内心里的真实感觉,寒雪终于禁不住泪流满面……
父母想的寒雪都明白,或者寒雪心里想的做父母也统统都明白,只是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真的,她这人太好强好胜了,却又脆弱得要命,简直不堪一击——这也是父母最最放心不下的,简直就成了他们心中一根除之不去难以忽略的刺——所以,才不愿意点破罢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寒雪日夜难安,废寝忘食,几乎把整个人整颗心都耗在这场突如其来声势浩大的比赛上面了,简直连命都豁出去了,图的是什么?还不是奢望多日的寒窗奋发能换得一朝的名满天下财源滚滚!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做父母的太了解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的心思了,太好面子,太争强好胜,太渴盼一蹴而就一步登天,太希望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名利双收了,而且已经憋闷压抑了这么久——似乎并非从她做出这个决定起,其实从她违心地走进那所并不合适内心里更无半点好感的学校勉为其难地学那个简直让她无所适从的专业,甚至从她意外的高考失利,从她高考之前那场来势汹汹而又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疾病,从中考的意外失利,从家境的仿佛一夜之间就一落千丈今非昔比大势已去起,这一切其实就已经注定了,是啊,这实在是个太漫长太备受煎熬的阶段——如今就盼望着一朝得名,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飞黄腾达,你说要万一,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再度事与愿违美梦落空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你说做父母的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又哪有心思做自己的事情呢?生活实在太现实太残酷,在经历了太多的曲折坎坷失意憋屈之后,再要自信起来真的很难很难,只能说希望有那么一个奇迹诞生吧!可“奇迹”是可遇而不可求可一而不可再的,又岂是随随便便仅仅凭着满腔的希望跟热情就可以如愿以偿的!但事已至此,除了烧香拜佛诚心诚意恳求老天保佑多灾多难的女儿,做父母的还能怎样呢?
而在另一方面,随着距离N市的越来越近,寒雪内心里的紧张跟担忧渐渐消退了不少,思绪相对于之前却更活跃更敏锐了。当然这次参赛的事情,除了难以隐瞒而况还需要他们支持的爸妈,以及那些有意无意中窥探出这个事实的好事邻居,寒雪并没有刻意地告诉任何人,别提那些亲朋好友了,甚至包括虽相距遥远在感觉上却好像从未分开过的可斐,包括在新学校里简直春风得意的弟弟寒强。倒不是有意非得隐瞒他们什么,更非信任不过他们,实在是寒雪看似坚强看似大大咧咧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实则真的很脆弱很敏感,她怕一旦事与愿违希望落空,会闹出更大的笑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寒雪感觉自己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触即发,感觉真的再折腾不起了。而况他们两个都已经走过了逆境,算是雨过天晴,正在青春的校园里尽情挥洒热情跟汗水呢,不堪的往事对于他们早已成了明日黄花,成了无足轻重根本对现实购不成任何威胁跟杀伤力的“过去式”了,又何必再用自己的失意跟落寞去惊扰他们呢?再说人在逆境的时候心境总是比较特殊的,思维还特别活跃特别丰富,就爱浮想联翩,本来人家根本没有的意思也敏感地联想到了,这不是让人家为难,自己也感觉痛苦感觉别扭么?就说上次可斐的来信吧,其实人家也没有恶意,无非也就跟寒雪交流一下近况,似乎如释重负春风得意了,这是客观的事实,并不能代表什么,再说人家不也顺便问候到自己了么?这些寒雪当然懂,就凭自己跟可斐一贯的心有灵犀默契和谐,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可是,寒雪内心里还是感觉别扭,是羡慕是妒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虽说勉强恭祝了她顺便也提及了自己的近况,当然是报喜不报忧,是杜撰虚构远远多余实际情况——其实她也明白,自己完全不必这样,似乎也不应该这样,想想当初在自己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可斐都打破了世俗传统的思想观念义无返顾不顾一切地跟自己结拜了,就足以相信她的人品跟为人,相信她并非那样的势利眼,在乎的并非自己的实际情况,而是自己这个人,就算真正“在乎”自己的境况,那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跟关切,试图提供援助帮上一臂之力什么的,那真的无可厚非,而且难能可贵,简直可遇而不可求,而况是现在,两人已经相去甚远,也难得联络上一次了,又何必如此虚伪如此做作呢?那简直就是对她们至真至纯友情的侮辱跟亵渎!想到这一层,寒雪内心里也会感觉忐忑不安,而且充满了愧疚跟歉意,可她就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只感觉内心里酸溜溜的,好像有几千几万只虫子在身上没完没了地蠕动,感觉浑身都痒痒得不舒服,感觉都快爆炸了!而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次“扳本”的机会,当然是“炫耀”的资本,但现在时机不对,还是等一切明朗化真相大白了之后再说吧!当初不是说过要等双双功成名就飞黄腾达了之后再见面吧,现在看来也许自己时来运转,也许自己跟可斐的再度见面不再是之前那个有如镜花水月般的美梦,而是近在咫尺指日可待的现实了。所以现在虽说距离N市越来越近,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距离可斐越来越近了,寒雪却并没有重逢的激动跟喜悦——甚至,她压根就不打断现在就主动去找可斐,再忍忍吧,也许很快就会“柳暗花明”了,不是么?但愿如此吧!
当然对于弟弟寒强,其实寒雪内心里的感觉也一样。随着寒强在校园里日渐崭露头角日渐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寒雪虽然不曾跟他见过面,可仅仅从他难得忙里偷闲写的清晰明了的来信,从他在电话中信心满怀激动不已的声音,还是心酸到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越来越清晰地认证了这一点,高考的意外失利对于寒强而言真的已经成了明日黄花成了“过去式”了,而且很显然,那次意外的打击并没有在他心里形成任何的阴影跟疙瘩,反而成了他奋发向上勇往直前的动力源泉,迸发出来的力量跟信念简直是无穷无尽没有休止的;看来,他需要自己保护伴随尤其是像二次填报志愿的时候那样需要自己自始至终全程保驾护航简直不得离开半步的那种虽失意落寞可也空前绝后亲密无间的日子也是一去不复返了。或者这就是自己跟弟弟最大的差别吧,寒雪想着不由一阵心酸,他的录取院校是自己一手填报的,也是他内心里最大的心愿,而自己呢?如若自己当初自己也跟他一样,无须太好的结局,仅仅是那些高校能够尊重自己的选择,不强人所难,大概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沦落到现在“仓皇逃窜”狼狈不堪的局面了,不是么?但世事无常,现实实在太残忍无情,也许真的是天意吧,一切的一切都没办法回到当初了!可回想起来,寒雪依然禁不住心里酸溜溜的,简直如哽在喉,自己内心的痛苦跟无奈又该跟谁诉说?该如何诉说?即便说了又能怎样呢,自己的损失自己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跟煎熬是再也讨要不回来了,而且又该向谁讨要呢?想想寒强也真的很没良心,只顾炫耀自己的如鱼得水事事顺心,怎么就不关心姐姐的近况,怎么就不念着姐姐寒雪的好?他怎么也不想想,要不是寒雪关键时刻的点拨开导及时驱散了他的心结跟阴影,他又哪有今天呢?恐怕在当时就已经自毁前途了吧!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一穴”,而且人生看似漫长甚至有些遥遥无期,似乎沿途有好多好多亮丽的风景线,似乎有的是大好前景跟机会,可关键的其实只有几步甚至只有一步,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办法挽回了。那样的话,无疑是会刻骨铭心,而且会抱憾终生的,不是么?自己可不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么?当然也不排除这样一路奋斗下去,依然前面可能会有出路会有大好的前景,但毕竟沿途走过了太多的弯路,太多太多的曲折坎坷,简直苦不堪言,一言难尽,可为什么就没有人在乎自己内心里的感觉跟苦痛;而且偏偏每个人都显得那么理直气壮,似乎摆明了一副救世主的慈悲满怀宅心仁厚,似乎在施舍,似乎非得让自己亏欠他们多大的人情似的,可是自己……天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会一步一步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在那最困顿最苦痛的时候,寒雪简直感觉支撑不下去,想到过以死明志,一了百了,可毕竟还太年轻,毕竟对生还有着太多的依恋跟不舍,毕竟还有太多太多的愿望尚未了却,要怎么走了,所以才继续勉为其难继续苦苦支撑着。可为什么就没有人关心自己内心里的感觉?说白了,自己得的是心病,所谓心病还要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为什么就没有人协助自己走过心灵的雨季跟沼泽地?当然也或者家人其实并没有恶意,尤其是弟弟寒强,之所以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只是一味侃侃而谈自己大好状况跟似锦前景,其实就是不愿意刺痛她,而想让家人当然更让她看到那么一点点希望,起码不至于那么绝望,所以到头来有关她只能是千言万语化为无语,此时无声却更胜有声,可寒雪却全然体会不到这样的意境跟良苦用心,或者是心不在焉吧,内心里装了太多的阴影跟疙瘩,反倒变得束手束脚无所适从起来,反应也变得迟钝了不少,对家人的好意至多只能心领,却自始至终都沉眠于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里难以自拔,感觉都快爆炸了。说起来,这份“邀请函”来得还真及时,是兴奋剂,更是强心针,感觉眼前的视野一下开阔了不少,感觉自己的状况好像也没有自己一直以为的那么糟糕跟不堪,放眼看去,前面俨然还有太多太多美妙的风景跟大好前程在等着自己去采撷去争取,这就像是一阵及时雨,顷刻之间就在不知不觉中冲散了她内心里笼罩了太久的郁郁寡欢跟愁云惨雾,但……这充其量只是她内心的一种感觉,事实究竟会演变成怎样,谁知道呢?毕竟世事无常,并非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而且很多时候,并非仅仅有实力就已经足够,就足以“四两拨千斤”了,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寒雪总算渐渐冷静渐渐清醒渐渐成熟了起来,这点最起码的常识跟道理还是明了的。所以现在还是继续保持沉默隐忍不发吧,反正时间是天底下最公平公正的东西,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该乍得乍得,谁都逃脱不了,也无从回避,不是么?
在寒雪浮想联翩思绪万千的当口,中央门长途汽车站的招牌已经蓦然出现在眼前了,那几个镀金的字在冬日的阳光下光彩夺目、闪闪发光。走进去,里面更是装修一新,新铺了红天鹅绒地毯,新安装了步行式电梯,新增设了三五步一个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凉亭,当然供旅客休息用,而且里面桌子板凳空调电扇等等设施一应俱全,饮料点心风味小吃土特产应有尽有……变化那个大啊,寒雪在心里啧啧称赞着,简直都不敢眼前的事实,居然一点都不见了往昔落败寒碜的土气穷酸样了,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窥一叶而见全林”,可见外面世界变化得……而自己呢?这半年多居然一直在原地徘徊不前,一无所有,一无所获,寒雪不敢再想下去了,再想,恐怕又得哭鼻子抹眼泪了。车站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么多,真要那样子的话,未免太失态太丢人了,还有什么形象跟风度可言?亏自己还是来参赛来挑战未来的呢!这真是成何体统,寒雪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却依然禁不住有些神情恍惚,感觉就像在做梦一般,只是机械地跟着如流的旅客朝着车站的出口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看着出口越来越近了,冷不丁寒雪耳边忽然响起了呼喊自己的声音,起先还有些模糊,后来就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声了。自己已经不是在校学生了,这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城市现在在感觉上却有些陌生起来,简直就是人生地不熟,在这当口,还有谁会关心在乎自己呢?虽然有些困惑寒雪到底这才回过神来,放眼望去,居然——居然是久未谋面的夏老师!此时此刻,寒雪真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说不出话来了,这……这怎么可能呢?脚上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不自觉地朝着不远处正凝望着自己的身影狂奔而去,直跑得气喘吁吁的,好半天才渐渐喘过气来,虽总算明了了眼前的事实,却还是禁不住脱口而出探询道:“夏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的呢?在等朋友么?”“你认为呢?”夏老师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反诘道,“如果我说我是专程到这边来等你的,你相信么?”“等我——”寒雪的眼睛不由瞪得大大的,“可是,凭什么呢?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学老师,我只是你的一名最普通而且也是最不争气的学生,这怎么可能呢?再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到呢?”“果真如此么?”夏老师有些沉不住气,显出很是受伤的样子:“难道在你心目中,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是最普通的师生关系,仅此而已么?难道我们之前的约定尤其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之去了么?你真的好自私好残忍,你知道不?本来我还以为我们的久别重逢会有多激动人心多欢欣雀跃的呢,结果我又是跟人调课又是借故推掉会议的,就为了能尽早见上你,却没有想到……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唉!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如此不管不顾的呢?”寒雪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她不怪夏老师,也许真的是自己太冷漠太孤傲太张狂任性了:“对不起,夏老师,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自己在你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位置,没想到当真可以为我如此牺牲一切……”没想到,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太多了,夏老师在心里嘀咕着,不由自主暗自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简直有些茫然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这样到底值得不值得?可在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只及时咽下了想说的话,依然那样和蔼可亲那样和颜悦色:“好了,不说了,我们上车吧,然后再好好聊聊!”说着,就顺手招下了一辆迎面走来的红色“夏利”……
车子风驰电掣一般向前开着,两人都渐渐冷静清醒下来。尤其是夏老师,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生气好没道理,自己再怎么着想跟寒雪靠近,再想跟她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可毕竟自己是师长,自己跟她是师生关系,这是铁定的事实,毋庸置疑。而况两人都分别那么久了,沧海桑田,外面的世界每天都在改变,谁敢保证自己跟她的感情依然那么纯粹那么透明,简直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想想她刚刚局促不安无所适从的样子,或者不止是她,换了谁都强不到哪儿去吧,而况大赛在即,眼下可是最最重要的冲刺关头。当初之所以让她提前过来,可不就是为了让她好好适应一下环境,当然自己也好好好跟她切磋研究一下,及时给她查漏补缺,能帮的话尽量助上一臂之力——当然自己毕竟是门外人,说白了也就是外行,相对于已经在此行业内跌打滚爬了八个多月的寒雪而言,也未必就具备更多的优势,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两个人的智慧综合起来总是要大于一个人的,不是么?可是现在……自己乱七八糟的,都在计较些什么啊?想着想着,他甚至有些懊恼有些自责,于是到底主动打破了尴尬得简直让人窒息的沉寂氛围:“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我太急躁了,我……”“不,夏老师,你不必自责!”寒雪轻轻地摇了摇头,“真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太不知好歹太不识抬举了!其实,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你的心情我也完全能够谅解……再说,我只是你的一名最普通的学生,我哪有资格指责怪罪于你啊?而况,你为我做的为我所付出的真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我再愚蠢再幼稚,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跟殷殷期盼?我只恨我自己能力有限,无以回报;而且,我生来就是多灾多难的苦命人,对于你的诸多关照我是受宠若惊刻骨铭心,可更胆战心惊提心吊胆,我怕刻意的幸福太多反遭天忌,乃至让我往后承受更多的灾难跟窘迫……”“不,你这话说反了。”夏老师微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谁是生来受苦受难的,也没有人生来就该享福受宠的,说白了,上苍其实很公平,它给谁的都不可能太多,同样也不会非得为难任何苦命的人。所以如果真有所谓宿命的话,我想,正是因为之前你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煎熬跟苦难,所以上苍才特意安排我来照顾你,要不,命运干吗非得安排我们在那样一种境况下相遇呢?而且随着彼此交往的深入,对彼此的了解越来越深越来越全面,也越来越有一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我想,如果真有所谓天意的话,这理应不会给你带来更多新的灾难,而应该是对你人生缺憾的补偿才是。所以,你应该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地接受,而不必有任何顾虑任何犹疑才是——我的心态我已经跟你说得够清楚的了,几乎已经到了掏心掏肺推心置腹的地步了!我是心甘情愿的,而且我并不奢望别的,就让我照顾你,就像亲哥哥照顾亲妹妹一样,不要排斥我,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好么?”寒雪默默地点了点头,人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只能默认了,当然她心里还有有疑虑的,譬如他们这是去哪儿,真的要去他家么?当然学生去老师家原本无可厚非,就算真有点什么意思真发生些什么也无所谓,两厢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么!当然对于那种事情,寒雪虽说没有相关的经验,可也并非一无所知的,毕竟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这要搁在当年,事实上即便是现在,对于一些偏远地区的女孩子而言,甚至对于本地一些过早辍学过于早熟的人而言,这个年龄孩子都满地跑了,那事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如今这个时代真的跟过去不一样了,小说、电视、电影,甚至还有真人秀什么的,总之那事早已没有了过去的那种神秘感,感觉就像是透明的,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好像就算不得个事儿,寒雪又怎么可能完全还是一片荒芜一片混沌的状态?甚至在私下里,她无数次幻想过形形色色诸如此类的亲密场景,感觉真是又期盼又紧张,又向往又害怕,总之是一种颇为微妙的感觉,应该是很刺激的吧?不过,寒雪至多也只能停留在想象的范畴,真要完全放纵自己,真要做得那么彻底那么不顾一切,坦白说,她还真没有那个勇气跟胆量——而且真要跨出那道底线,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且不说可能给身心带来怎样的麻烦跟后遗症,光是想想这事一旦传扬出去,弄得满城风雨,弄得整个村子都沸沸扬扬的,只要想想自己的“罪名”再添上这么一条,寒雪就胆战心惊不寒而栗了,这似乎不仅仅是自己的问题,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恐怕还会让父母家人蒙羞;而自己显然也不可能再如之前那么理直气壮正义凛然了,似乎这原本就是一个为人所不齿的事实,简直就成了人人都可以充当正义使者进而任意指责辱骂的“千夫指”了。这并非寒雪多心,这样的例子在寒雪他们村里是有过的,那是一个多么秀外慧中多才多艺的女孩子,可就因为在年少时懵懵懂懂的,未能抵挡得住异性花言巧语的诱惑,终于误入“贼船”,而且一发而不可收拾,从此被打入“另册”,人人得而斥责之辱骂之,至于鄙夷不屑轻视奚落就更不用说了,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土崩瓦解支离破碎,人也渐渐变得机械麻木,终于破罐破摔,误入歧途,偏离正常的人生轨道则越来越远,也终于彻底迷失了自我……那女孩子出事的时候才十六岁,正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追梦年华,连初中都没能毕业,可以说大好的人生尚未正式起步,想来不由人不扼腕叹息痛心疾首,作为昔日在一块耍玩了多年的伙伴,至今回想起来,寒雪仍然禁不住心在隐隐作痛,又怎么可能轻易步其后尘重蹈覆辙?可是现在,寒雪却感觉自己已经骑在老虎背上下不来了,真的,她有预感,一定会去夏老师家的——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在校学生了,如若不然,那就只能住宾馆旅社了,那不止费财费时,烦不胜烦,好像安全系数也高不到哪儿去。而且自己可是夏老师特意邀请过来的,若真那样子的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又哪里有更好的选择呢?当然夏老师的话还很动听很得体,可毕竟是孤男寡女的(她不止一次听说过了,那套就在距离母校不远处的房子是他自个儿买的,几乎将积攒了多年的积蓄全都投进去了,装潢相当考究简直不同凡响,却又古朴大方雅而不俗,自然在他成家之前也就一个人住。寒雪虽然没有去过,可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了。而且……真要那样子的话,万一,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遇到可斐,或者是其他什么同学,自己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又该如何措词为自己辩白呢),自是有着诸多的不方便。何况,彼此间都存在着相当的好感,虽说此感情非彼感情,可感情的事情原本就很微妙,而且感情跟感情之间并不存在着特定的界线,谁知道关键时刻能不能把持得住呢?而如若夏老师真有这方面的欲望或者说是要求,就算自己依然清醒依然理性,恐怕就仅仅为了报恩,也根本无力回绝无力抵抗吧?真要那样子的话,可就背离自己到这边来的初衷了,那自己还有何颜面面对江东父老呢?
“寒雪,你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了,没事吧?”寒雪还在浮想联翩思绪万千,冷不丁坐在一边的夏老师忽然关切地问了这么一句,这才好不容易将她的思绪从某个遥远的不知名的角落里,拉回到现实的状态当中来。“没,没什么。”寒雪支吾着,脸不由一红,“对了,夏老师,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去我家啊!”夏老师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假思索——寒雪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似乎对寒雪的反应有些困惑不解始料不及,“怎么,你不愿意么?好歹我们师生一场,而况我从来就不曾把你当外人过,你又是我特意邀请来的,也算是我的客人,而且你已经不是在校学生了,在这个看似熟悉其实还相当陌生的城市里连个固然的落脚点都没有,如若不然,你还能去哪儿呢?难道非得去宾馆旅社开房,非得如此见外如此费财费时大费周章么?”心思一下子被看穿了个大半,寒雪不由臊了个大红脸,真恨不能及时找个地洞钻进去,就此逃之夭夭。而夏老师到底不是傻子,他真的没有想到寒雪会想得如此彻底如此全面,不由有些恼羞成怒恨铁不成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自动投怀送报的女人么?你太小瞧我也太作践自己了!如果真要风花雪月恣意放纵一回,这个城市里有的是这样一类女人,我又何必非得如此大老远地把你叫过来呢?再说,我是那样的人么?就算我真的很爱你,爱得无力自拔,爱得不可救药,也也得讲究个两厢情愿吧?就算我们当真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也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吧,再怎么着,凡事都得有个轻重缓急,是不是?可是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那胡思乱想而且尽想一些乱七八糟不思进取的东西,你就那么有闲情逸致?比赛的事情就那么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你的自我感觉是不是太好了?你这样子还成什么气候?你——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早知道你如此不出息,如此患得患失束手束脚的,我就不会大老远地把你叫过来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其实夏老师也不想说得如此直白如此坦率,不想让她如此下不了台面,看着寒雪尴尬的无地自容的窘迫样子,他也感觉好心疼好不忍。可是“知生莫若师”,而况彼此之间的交往从来都是那么透明那么没有秘密的,夏老师心里更明白,此时此刻,这却是自己唯一能做的——正所谓“请将不如激将”,时间紧迫,比赛的号角似乎已在不远处呜呜吹项,在这特殊时刻,哪有精力跟闲心小心地选择措词跟表达方式啊?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让她及时看清目前的形势,看清自身的处境,看清自己当年最迫切要做的是什么,又该如何去做,正如暮鼓晨钟、当头棒喝,不是么?
而寒雪,果然也就在那一瞬渐渐冷静了下来,似乎这才依稀看清了自己眼前脚下的道路跟方向……
夏老师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经意的笑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又回到了原点。孺子可教也,看来寒雪也并非一块朽木一块顽石,假以时日,好好调教,有朝一日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尽情在自己向往的世界里翱翔,一点都不足为奇,简直就是情理中最合适不过的事情!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夏老师家的楼下停了下来——那幢房子果然气派,事实上简直比她还要豪华奢靡,光是外景就足以让人啧啧不已的了!什么花园草坪、假山溪水、音乐喷泉、亭台楼阁、路灯摄像头……一应俱全、应有尽有。而走进去,里面虽说没多少摆设——毕竟夏老师还是单身,真要形形色色的家具电器摆满了各个房间,反倒容易让人怀疑他的作风更为人了——可一些最基本的生活设施,诸如洗手间盥洗室诸如厨房客厅诸如书房客房卧房里面一些该有的设施统统都配制齐全了,而且都是一些高档玩意儿,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用怎么舒服,摆放位置也是相当讲究的,而且纤尘不染,地板天花板都亮闪闪的,纤尘不染,几乎能倒映出人影来,简直就令人心旷神怡。而且每间屋子里都配制了形状各异的硕大水晶吊灯,显得既简洁,又明快,更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而且虽说就夏老师一个人住,却不止一间卧房,还颇有层次地区分了主卧次卧什么的了,显然也是为以后的双人世界乃至孩子出生之后的生活都已经安排打算好了。想着,寒雪不由又有些脸上火辣辣的,可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想法,随即就心如止水见怪不怪了——这不是每个成年人应有或者向往的理想生活么?说白了,这是夏老师自己的生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充其量在夏老师的生活中,自己只是匆匆过客罢了!就算是红颜蓝颜知己,哪怕是亲兄妹,也终究只是个局外人,是没办法融入他这种分明是上等人才配拥有的生活的。想着,寒雪不由心里酸溜溜的,甚至忽然奢望能在这么美好、简直不含半点杂质的地方放纵一次,就一次也好,哪怕有始无终,哪怕如昙花一现,只要能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也是好的。说白了,这样硕大这样上档次的住房,即便寒雪在家里最辉煌最富足的时候,也是望尘莫及想都不敢想的,而况现在……这真的是只有她在做最美的梦的时候,才能见到的情形啊!寒雪当然知道这样想未免太庸俗太市侩气了,何况如今时间仓促,参赛的事迫在眉睫,根本就由不得自己胡思乱想,真的,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她更明白此行对自己一定阶段乃至整个人生的重大意义。可是,她根本就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她感觉自己是那样的不可理喻,不可救药,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了堕落的泥潭,再也无力自拔。或者,这真的是天意吧,或者上天当真见不得自己的好跟引人注目,或者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这统一遭吧——想想除了自取其辱自寻烦恼,还能有什么?而且人都是有贪欲的,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概永远都不会有知足的那一天,没有的想得到的,得到了还想要更多,于是在不经意间,许多许多的悲剧也就形成了,再也无力挽回无力变更!眼前,尽管夏老师还在尽心尽力地跟她探讨写作的手法跟技能,还在小心翼翼地商讨研究她那篇文章的优劣好坏缺陷不足,寒雪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满口满口的还在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可她欺瞒得了别人,却欺瞒不了自己——也许她果真有演戏的天分,也许她真的装得很像一回事吧,这一回她的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居然没有引起夏老师半点的怀疑跟不满,他还在那自顾自地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地说着——天知道,究竟会有怎样的成效跟影响力!
那一晚,寒雪自然失眠了——这倒也罢了!她的睡眠状态本身就不怎么好,而况是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换了谁,都没办法那么从容不迫若无其事地入睡吧!可可耻而又叫人难以启齿的是,整晚整晚的,她都在思念着同一个人——仅仅身处一墙之遥的夏老师!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对文俊的感情是最美好最坚不可摧的,虽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开始跟具体内容,可就因为这份纯粹透明这份情投意合相见恨晚,寒雪总觉得文俊在自己心中有着不可动摇不可取代的位置,此外甚至连天王老子都替代不了。她相信自己跟文俊是有缘分的,任时光不断流逝,任彼此相距越来越遥远,可她一直相信自己跟文俊的重逢是迟早的事情——而等到那个时候,大概一切都雨过天晴了,双方面都已经走出了失意跟落寞的泥沼地,眼前的世界已是柳暗花明拨云见日了,不是么?对此,一直以来,寒雪都坚信不疑。而且她相信是与众不同超凡脱俗的,起码不会轻易为物质利益所诱惑所吞噬,想想自己一心立志从文,若开口闭口谈钱做什么事都过于看重利弊得失,那未免太俗不可耐了,岂止是对文学的亵渎跟侮辱,也是对自身尊严的无情践踏!可在那一瞬,不知不觉中,寒雪先前一直以为坚不可摧锐不可当的意志力在顷刻之间就分崩离析土崩瓦解了,靠自己一个人打拼事业未免太辛苦太为难了,而况自己只是一个纤纤弱弱的女孩子,既然别人都可以通过嫁人找寻所谓的幸福捷径,那自己何必要那么死脑筋不开窍非得拼死拼活任劳任怨忍辱负重的呢?生活原本就不那么容易,如若有一棵高枝可以攀附的话,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及时攀附上呢?忽然之间,寒雪就有些痛恨鄙夷于自己先前的举措了,似乎一下子幡然省悟过来,文俊只是自己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一个恐怕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只是内心里的自我调节自我平衡自我宽慰的一种感觉罢了。忽然之间,寒雪有了一种近乎本能般的自信或者说是自负,她相信夏老师是爱自己的,而且爱得还很深,而绝对不像他跟自己说的那么无辜那么清白,仅仅把自己当作妹妹,这可能么?如若真的只是兄妹关系的话,他也未免为自己做得太多了吧,恐怕亲兄妹也不见得就能如此吧?当然做兄妹也不错,只是这年头人都变得现实变得势利起来,亲兄弟亲姐妹之间都在不知不觉中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理念,然后按照自身的条件权衡四周围大家伙的处境跟条件相对差不多的扎堆在一块,于是好好的一个大家庭也就在不经意间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了!果真如此的话,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珍惜好好把握呢?若真把握好的话,凭他的优越现状以及四通八达的复杂人迹关系,即便自己不能一蹴而就一步登天,起码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吧?那一瞬,寒雪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高雅一点都不与众不同,原本就是,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甚至有些卑微的乡间女孩子罢了。凭什么就非得标新立异与众不同,非得受苦受累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呢?
捱到天快亮的时候,寒雪终于把持不住了。她终于蹑手蹑脚地起身,蹑手蹑脚地去开两间卧房之间的房门——门居然是虚掩着的!寒雪的心里不由为之一振,她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或者说她根本就会错了意——或者夏老师根本就是无意的,可是她竟然把这当作了一个信号,碍于面子以及为人师表的形象,他当然不可能主动来找自己,可如若自己大胆一些主动一些,乃至主动投怀送报的话,那他应该也会来者不拒欣然接受的吧?他不是说对自己颇有好感的么?既然喜欢自己,简直到了难以割舍的地步,那如果自己豁出一切,面子里子统统都不要了……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只管放心大胆享用好了,不是么?
跟寒雪“睡”了一晚的房间一样,这间房间里也是安装有壁灯的,光线虽然不是很强烈,可也不昏暗,正好适合睡觉的时候。就是借着那盏壁灯,寒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利来到了夏老师的床前——亦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夏老师还在酣然睡梦当中。真是天赐良机,寒雪乐得心差点没扑通扑通到跳出来了,几乎没怎么犹疑,她就顺势躺到了他的身旁,然后顺手就搂住了他的腰——这是她从电影小说中看到的,一般男人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欲望最强,而况是女方主动送上门去的,然后按照“惯例”,哪怕男方并没有睡醒,可仅仅凭借男性的本能,就会立马变被动为主动、喧宾夺主、反守为攻的,翻个身就趴到女方身上,然后又是解女方衣服又是啃又是咬的,然后就在不知不觉中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就成其好事,将生米煮成熟饭的——这样甚至即便男方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恢复了理智,想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恐怕也来不及了,只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说白了,人虽然是有理性能辨明是非的生灵,可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靠一般的理智跟清醒意识所掌控的,事实上好些东西是很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想想似乎很简单很容易是再天经地义再理所当然的事情,可真要做起来,却好难好难,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她相信夏老师的为人,而况他原本就对自己颇为关照几乎倾其所有了,真要有了那层关系,而况献给他的可是最纯洁最完美的自己,也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就如同上了双保险,他应该会对自己的事情更上心更尽职,就算到头来不会娶了自己,不会给自己厮守到老,他应该会对自己的一辈子负责到底而不会不闻不问撒手不管吧?睡梦中的夏老师果然轻轻地动了动,然后就转过身来,顺便将一只手搭到寒雪身上,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边就将手伸到了她的胸部,又慢慢地游移过去,来到了她的衣服扣子旁边,试图解她的衣服扣子……果然跟电影小说中的情节大同小异,寒雪心中一阵窃喜,不由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感觉既紧张又期待,可事到如今,及时抽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只能静观其变,只能接受——再说,这不是自己一手安排的么,也是此时此刻自己内心里最想做的事情么?就当是为爱,或者说为梦为爱牺牲一次吧?哪怕是留下一点回忆,哪怕是仅仅留下一点痛的感觉也好……
寒雪还在做着春梦,冷不丁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吼大叫:“这是怎么回事——寒雪,你怎么会在这儿的?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些什么?”缓缓地睁开眼睛,却见夏老师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的身子,甚至已经坐了起来,而看看她自己,虽说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了几道很明显的褶皱,可总算还很完整,起码一些不该暴露的隐秘部位依然紧密地给包裹在衣服里面。“我……”寒雪嗫嚅着,无言以对。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彻底地逃离出这个地方。她又能说什么?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或者她应该感谢夏老师的及时清醒跟理性,如若不然,贞节不保、当真一切都无力挽回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可能会感觉到一时的畅快淋漓,但随即伴随自己的势必是无穷无尽的懊恼跟自责,是终生的遗憾跟痛苦。她太了解自己的个性了!说白了,也就一时冲动一时被混沌不清的感情冲昏了头脑,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出格如此开放的——真的,不要说这种毫无头绪毫无眉目的东西了,即便已然有了婚约,在正式步入婚姻殿堂之前,要做得如此彻底,于她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天知道她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如此不可理喻如此鬼迷心窍的,居然会做出如此放荡无耻的行径来,这跟一般的轻浮随便的女子又有什么分别?恐怕连街头拉客的妓女还不如——起码那是人家的一种营生,人家也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无可奈何而为之,可自己呢?自己怎么就如此不要脸呢?天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在夏老师心目中的形象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这边,寒雪窘迫得已经无地自容了,那边夏老师的咆哮却依然没有停止,反而越演越烈了:“寒雪,你自己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在路上,我不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么,可以说,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要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顾虑,就轻装上阵无牵无挂准备参赛,毕竟比赛才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可是你——你居然把我的话全体都当耳边风,居然当真可以如此出格如此开放……我还以为你有多洁身自爱呢,却没有想到……你看看,这事要传出去了,你还要不要做人,又该让我情何以堪呢?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稍稍为我着想一下吧,怎么着也算是学校乃至这个城市里的头面人物,可是现在,这成何体统啊?你要真风骚憋闷得慌,随便去找谁献身都可以,何必非得缠上我呢?唉!我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种不知自重自爱随便跟谁都可以轻易上床的人——或者,这对于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你也不想想,凭我的优越卓绝,真要找女人,比你漂亮比你优秀当然也比你清纯比你更懂得自爱自重的比比皆是,对我有意的也不在少数,我要找的是个可以共度此生的终生爱侣,我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只属于她一个人,我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什么人而况只是一只人尽可夫的‘破鞋’苟合呢?唉!也许是我“引狼入室”自作自受吧,我本不该让你住到家里来的,只可惜……唉!要知道你是这样的卑贱下作,我根本就不该把你看得那么重要,更不该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烂摊子,亏我还为你操心付出了那么多那么久,想想真觉得不值——唉!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就不能自重一些,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也相信我的真挚跟诚意,而非得如此不知轻重地走所谓的‘捷径’呢?你应该明白的,幸福原本就没有直通车,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脚踏实地才是最重要的,越是看似美妙看似最容易达到幸福天堂的方式,沿途走下来,只会偏离正常的幸福生活轨道越来越远,到头来只能空留满腔的懊恼跟悔恨……”
”我……”寒雪嗫嚅着,半晌总算鼓足勇气开了口,尽量收拾起那些自尊残片,尽量装作正经八百情有可原的楚楚动人样,“对不起,夏老师,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可是,你知道么?我并不想奢望什么啊,只是想给我们之间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因为,我是真的爱你,可能是你的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一般的关爱跟体贴在不知不觉中打动了我吧。而且,想想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又无力回报,所以就想到了以身相许!我知道卑微下贱,根本就配不上你,我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妄想跟你天长地久地呆在一块,可是我是真的在乎你啊,只要已然拥有过,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是瞬间,于我也是一个永恒,于心已足矣,真的,足以支撑着我走过所有苦难的日子了!”
“可是……唉!”夏老师的暴怒总算得以平息,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到底欲言又止,到头来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寒雪怔住了,她没有想到夏老师会是这么一种反应,当然如若他一直是那么的大光其火怒不可遏,那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自己太冒失太唐突虑事也太欠周了,是自己在作践自己的同时也给了他尴尬跟难堪,说白了就算他再恼怒说出的话再难听再出格也是理所当然的,是自己自作自受,事情是自己一手酿成的,自然所有的后果只能由自己一人承担,自己责无旁贷,更无怨无悔,或者,是没有资格怨跟悔吧?可是现在……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无语,可是却此时无声更胜有声,一声一声无声的声音,就像是鞭子,无情地在鞭挞着寒雪的脸庞,鞭挞着她的心灵跟思想,鞭挞得她满身满心的伤痕累累,心血淋漓。隐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顺着寒雪的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一点一滴、滚烫的,其实她是真的追悔莫及了,可惜一切再没办法回到当初了。要一切可再重来一次话,她也不见得就有这个信心跟勇气,或者压根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念想,当时天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知道她是怎样的鬼迷心窍,居然会想到要走这一步的——可是说真的,她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真个是骑虎难下、怎么着都是个错,当初她还以为就当是报恩就算是做个顺水人情吧,反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就算很为难很痛苦,也很快就会过去,如果由此可以换来一辈子的安逸跟幸福,从此可以一帆风顺一劳永逸的话,还是值得的,却没有想到是自己太天真太幼稚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人家当真坐得正、行得端,用“光明磊落”四个字来形容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皆源于自己的判断力失误,于是到底弄巧成拙适得其反,不止让自己陷入了空前绝后的尴尬境地,让自己的“身价”在不经意间一落千丈今非昔比,也亵渎了自己跟夏老师之间这段至真至纯至深至切的感情,辜负了他对自己的“一往情深”跟殷殷期盼。如今一切已成无力变更的铁定事实,就算自己竭力去挽回去弥补,恐怕也已经有了一道裂痕,再也没办法回到当初了,正如一个已被破损的碗,任之后修理匠再巧夺天工地精心修补,裂痕其实是始终存在的,即便在碗上几乎看不出来,也始终存在于当事人的心里,事情已经酿成,又怎么可能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乃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切还跟原来一个样呢?何况,要怎么弥补怎么挽回,她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感谢眼前的夏老师就跟断了线的风筝,尽管线还在自己手中牢牢抓着,可风筝却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乃至都看不见了——不过也真有些想不通哦,如若他这样为自己掏心掏肺倾其所有,如若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发泄欲望,又是所为何来?难不成真的是把自己当成了他已经过世的妹妹的替身,或者在他眼里,自己根本就是他的妹妹,但是这怎么可能?人都说女孩子不要幻想甘愿为自己豁出一切牺牲一切的男人仅仅只把当作妹妹,那实在是太虚无缥缈太不切实际的传说了,一般男人的心思压根就不可能那么纯粹,可是夏老师……难道他真的是个例外?难道连写成小说都会被误以为杜撰得太夸张太离奇的事情当真就那么活生生地发生在身上了么?难道一贯苦命一贯多劫的自己真有那么好的运气啊?寒雪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啊……
气氛很明显有些尴尬了。室内——事实不止是这个卧房,也包括夏老师的整套房子,甚至包括整幢大楼、整个生活小区,乃至整座城市都静悄悄的,而且空旷得出奇。想想也是,才凌晨三点来钟,如若不是事出有因,大家伙还正当酣然入睡呢!如若不是这一个晚上寒雪都在胡思乱想、乃至终于未能把持不住自己,做出了于人于己都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荒唐举措来,想必他们两个,她跟夏老师,也正当在各自的卧房里沉迷于甜蜜的梦乡里呢!寒雪忽然意识到,对于有些事情,在心里想想是可以的,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做梦,而且在想象中那种感觉是妙不可言美得简直让人难以喘息的。可真要行动,就不得不小心翼翼、慎之又慎,乃至三思而后行了!因为事情一旦起了头,再要收回,可就难了——这次算是运气,是夏老师特有的责任心在关键时刻唤回了理性跟清醒意识,如若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一切就当真无法收场了。此时此刻,寒雪简直连肠子都给悔青了,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无法抹杀掉的事实,她就算再悔恨懊恼自责慨叹,也终究追悔莫及无力挽回了!
一时间寒雪不由浮想联翩、思绪万千,却又对夏老师的大光其火口不择言恨不起来;相反,她对他这种正义凛然豪不藏私的态度充满了感恩跟感激。当然与此同时,她也不由有些心迹有些后怕。想想现在的男人动不动就拈花惹草、二奶三奶四奶得没个完,真正能正襟危坐坐怀不乱的又有几个?而况是自己已经为之付出了太久太多乃至人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依赖跟顶礼膜拜心理正当花样年华的小女生,而况是人家主动送上门来甘愿献身的,就算她其貌不扬、穿着打扮不合潮流又怎样,反正也就玩玩,又不是要共度此生的——她自己不也这样说了么,看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不玩白不玩,玩了也白玩,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非得做正人君子?而且说不定对于某些人而言,大老远把人家女孩子叫来,名义上是继续施以小恩小惠,物资或精神的,当然也包括前程出路发展机会什么的,其实不就是为了这一口么?如若不然,自己煞费苦心大肆折腾了这么久,又是所为何来?岂不太委屈压抑了自己?说白了,她大老远地跑过来,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就应该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或者根本就得默认这种行为,不是么?所以当人家女方主动撕破脸皮鼓足勇气靠上前来,别说自己是睡着的,就算是假寐,或者根本就是清醒的,顺水推舟、反守为攻,又何妨?哪怕仅仅权当是人家对自己这么久煞费苦心的付出一点回报,又何妨?
所以,寒雪对夏老师的这种临阵不乱始终理性保持占上风的作风真的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感动。当然他说的话是不怎么动听,可那又怎样?正因为他正义凛然毫不藏私,所以才不必大费周折地去想一些好听的话去哄骗自己,甜言蜜语值几个钱?说白了,所有的甜言蜜语都只是花言巧语,所有的海誓山盟都只是过眼烟云,如此而已,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何?再说寒雪从来就不希罕那些死板如同条条框框一般的形式,那在她心里根本就轻如鸿毛不足挂齿,从长远看,他当然相对更多的其实还是为了自己考虑——想他那个大男人,就算真疯狂一回又如何?自己一贯洁身自爱,所以压根没有性病之类的玩意儿,当然也不可能给他带来什么后遗症,此外更不可能有什么致命的印记跟伤害,可以说,他应该可以进退自如、全身而退;可实质性的事实一旦造成,对于自己而言,可是终生的烙印,更别提可能会有的常规性麻烦了,再要全身而退、回到当初什么手不曾发生过的状态当中,谈何容易!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寒雪感激涕零感恩戴德地受用这一辈子了!所以寒雪认了。就算夏老师当真因此对自己大失所望,因此断了自己跟他那么多年亲密无间的关系,她也认了。而且毫无疑问,这段两人一块携手走够的生活会成为她记忆中最美好最永恒的东西,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老师总算又恢复了惯有的理性跟风度,总算率先打破了这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寂尴尬氛围:“好了,寒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地成为过去吧。我会尽量尽快把它忘掉,你也勇敢一些理性一些,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让我们跟之前那样当作兄妹一般相处吧,那更自然一些,似乎也更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一些,好吧?其实,你应该相信我,更应该相信自己的——我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坦白说,我还没跟哪个学生如此推心置腹地交心过呢,甚至包括我亲妹妹,当年我俩真正的交流其实也极为有限,因为大家都忙嘛,为生活更为前程——说白了,你的意思我懂,你的心情我也完全能够理解能够体会,独自拼死拼活地争取了那么久,虽然你在信中说得很动听,我也不曾点破过,可我心里明白,你一定混得很辛苦很凄惨吧,乃至都有了一种挫败感,对前程对人情都失去信心了吧?所以,就想找个结实的臂膀依靠一下对吧?可这至多只是暂时的,人生在世,唯一能依靠到底的终究只有自我本身。所以我还是宁愿给你争取这样一次机会,为什么?其实就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展现自我的舞台,从而让你看到自我的价值,感觉自己并不比别人逊色多少。说到底,也就是你的自卑心理在作祟,你为什么就不能自信一点呢?既然已经决定要那样做了,又哪来的那么多莫名其妙杂七杂八的顾虑?乃至都束缚住了手脚,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开手脚尽量去干呢!相信上苍是公平的,相信苦心人终究不会被人辜负,相信你一定可以,你就真的能行,而且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你想要的高度,不是么?试想,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你还能指望谁相信你呢?至于我——算起来,我们认识也有两年多了,难道,事到如今,你对我的为人还不是很清楚么?难道一直到今天,你还觉得我是那种口是心非出尔反尔靠不住的男人么?所以,你依然对我心存芥蒂难以放开么?其实你应该明白的,男人对女人的好并非完全可以跟性挂钩,对于一些随便的花花公子哥儿而言,跟他们有染的女人实在太多了,可真正能让他们负责到底的,又有几人呢?而对于一些有责任心有正义感行得端坐得正的男人而言,如果是其有心关照的女人,即便跟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两人的关系简直就跟清水白豆腐一样透明纯粹,他也一样可以对她负责到底一辈子关照她的,不是么?
“对不起,夏老师,我知错了。真的,我以后再不敢这样随便了,那非但害人,也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还会弄得自己更尴尬更被动。”寒雪禁不住信誓旦旦脱口而出,“你放心,往后我会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相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好吧!”夏老师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心里却或多或少有了一些疑虑跟阴影,或者只能说,但愿如此吧,“天还早,要不,你再回去躺一会吧!”
人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寒雪也只得知趣地退了出来,回到自己休息了大半个晚上的房间里面。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怎么可能还能睡得着?虽然她也想像夏老师勇敢一些理性一些,把这一切统统忘掉,权当压根就不曾发生过,可是好多好多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那么容易,并非想忘记就可以轻易给忘记掉的。此时此刻,虽然折腾了差不多一夜,她整个人是真的累了,倦了,想休息了,可是脑子却分外清醒,甚至连半点睡意都没有,相反思绪还格外活跃格外敏锐。在不知不觉中,不堪回首的往事诸如高考的前的意外病倒(似乎所有的悲剧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高考中的意外惨败、造化弄人阴错阳差的录取、勉为其难无可奈何的入学、不得已的半途而废、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另辟蹊径、奋斗路上的一波三折备受煎熬,几多心酸几多坎坷、得来不易的机会、自己看似放浪实则也是迫不得已就像企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出格行径、父母的殷殷期盼勉为其难的全力支持、还有夏老师的又爱又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一切的一切不断在眼前浮现,那么清晰明了,那么历历在目,仿佛就是一张硕大而又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其中,折腾得她再也无力动弹。想想,她真够委屈真够憋闷的,其实她又何尝如此不知好歹不思进取,其实她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啊,似乎当初还找到那么一点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理由,可是现在看来,却错了,全错了!所有的理由其实都不能算理由,而只是自欺欺人矫揉造作的借口罢了!甚至依稀仿佛中,她还看到了久未谋面的文俊,看到了文俊充满不满充满愕然的眼神,隐隐还听到了他哀哀的满是委屈而又显得好委屈的斥责:“你说过,你相信我们是有缘分的,你说你会期待着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你说你对此坚定不移矢志不渝,可是,你怎么这么快就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了?居然还想在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状态下,就积极主动地投怀送抱,试图于委身于他人!可真有你的,简直让我大开眼界啊,还是——这是你一贯的秉性!你真的跟我想象的大不一样,简直太令我失望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你不必再信誓旦旦说那些好听的话,我也再不会被你蒙蔽了!说白了,你很自由,你不必再有所顾忌患得患失的,大可放开手脚去另攀高枝!何苦非得在人前装得很清纯一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何苦非得这样自己活得痛苦别人看着也很辛苦呢!”“不,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文俊,你听我解释,其实我的心里从来就有你,我从来就不曾忘记过你……”寒雪慌忙辩白着,试图解释点什么,哪怕是找一个可以说得出去的理由。不想文俊竟全然没有耐心,跟当年寒雪见到的更是截然不同,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解释?算了吧!我再也不要听到你那些口是心非阳奉阴违敷衍了事的话了,我简直受够了,我再也不要任由你的摆布了!”然后就飘缥缈缈地渐行远去了。“不,文俊,你别走,你听我解释,我是爱你的,真的,我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寒雪还在大喊大叫,却无济于事,然后……几经挣扎,寒雪总算睁开眼睛来——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寒雪不由有些失魂落魄,而更叫她失魂落魄无所适从的是,她居然正接触到夏老师充满困惑充满惊愕的目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夏老师居然已经来到了她所在的房间里,而且就那样静静地守候在她的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她。他本是出于一番好意,就怕她万一想不开有个好歹什么的,却不想竟意外窥视到了她内心深处的又一个秘密!夏老师不由愣住了,他真的没有想到,看起来那么单纯那么天真的寒雪在感情上经历居然那么丰富,亏自己刚刚还对她的话有所动容,还隐隐自责过,觉得自己说的话似乎太过火了,就怕一个不留神伤害了她,觉得蛮对不住的她的,可没有想到……当然这只是做梦,自己这样未免太上纲上线太小题大做了,可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换言之,大凡做梦,皆由心生,不是么?
一时之间,寒雪更是窘迫得满脸通红,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现在真的一切都乱了,好不容易从刚刚的尴尬中略略有所缓解出来,现在居然又……而且这个场面,显然也不宜多说,鬼蜮伎俩、欲盖弥彰,而况心里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越解释只会越乱七八糟的,让整个局面更复杂,更给人一种“此地无银”的感觉……
而夏老师显然也不想再听她说解释什么了,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简直没有一句真心话!于是,他只是深深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寒雪一眼,就借故离开了这个明显又有些窒息的房间了!
寒雪顿时呆若木鸡。
其实她不知道,夏老师也是深深地爱着她的。当然起初,他是想把她当妹妹,或者说当已经与世长辞的妹妹的替身的。可天长地久,随着交往的逐渐深入逐渐全面,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她了,只是一直以来,顾及自己的身份,当然也是为了不伤害她不让她感觉尴尬别扭,才刻意掩饰住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就为了彼此之间能够相处得更自然一些。所以坦白说,当刚刚寒雪不顾廉耻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他虽然有些措手不及,可还是充满了欣喜跟激动的,居然——居然她也是爱着自己的,这倒可以算是个意外的惊喜了!无数次幻想过期待过的镜头,居然就这么成为现实了!当时温香软玉在怀,他差点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差点没就此顺水推舟,将生米煮成熟饭了!可是他到底觉得那样不妥,一则时机不对,二来更是觉得这样仓促了,连个名分都没有,连份像样的信物都没有,就将她占为己有,未免太自私、对她也太不公平了!尤其是想到她心里居然是有自己的……这就已经足够了,反正来日方长,并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正所谓“两人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就好。而当初之所以对她怒火冲天口不择言的,看似在指摘她的不是,从更深一层讲,当然是为了她好,其实更是为了熄灭自己的欲火。坦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很尴尬很为难;而况是对于一对有情的男女而言,而况是女方相对更主动了一些,坦白说,对于男方而言,要继续保持冷静,要压抑住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跟本能,还真不是那么容易那么便当的事情。若不是有大爱有超凡脱俗的纯粹爱情支撑着,恐怕压根是不可能的……夏老师当然不可能让寒雪看透这一切,起码不是现在,自然他也不指望她能谅解自己的良苦用心;相反,他还在为寒雪担心,就怕自己刚刚一不留神话说得太重太过火了,让她想不开,乃至会在她心里留下不怎么好的阴影跟疙瘩,比赛在即,可别影响了她临场发挥的水平跟实力啊!夏老师没有办法当面跟她再度交心,可当她好不容易入睡了,却又不自觉地守候在她床边,哪怕是静静地看着她也好,哪怕能给她一点安慰跟支持的力量也罢,却没有想到……她居然在梦中呼唤另一个男子的名字!“文俊”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夏老师再一想,就找到了答案,可不就是当年录取在寒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进入的班级可到底没有前来报到的男生么?曾经无意间翻阅过他的档案,知道他在中学期间表现还算不错,简直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不知怎么到头来居然会沦落到如此苍凉如此尴尬的境地的!只是不知道,一个连大学门槛都不曾进入过的男子对于一贯心高气傲的寒雪而言,能有怎样的吸引力呢,是同病相怜是惺惺相惜么?既然如此,既然她已经心有所属,又何必对自己做出这样亲昵的举止来!亏自己还以为她钟情于自己,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乃至分外的怜香惜玉小心翼翼,到底把持住了自己,没有越雷池半步!如若不然,岂不犯下了天底下最荒唐最难以饶恕的错误了么?想到这一层,他真对寒雪有些恨得真有些咬牙切齿起来,枉自己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跟精力栽培她呵护她,居然她只是一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人,看似纯洁无瑕,其实还不定堕落成什么样子了呢!他更气自己眼拙,想不到一贯精明能干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自己,一名堂堂的名校博士生,一名深受器重的大学教师青年才俊,居然给一个初出茅庐的乡野黄毛丫头给耍弄了!他简直气得晕头转向的,感觉快爆炸了,也许是“爱之深,恨之切”吧!
当然以夏老师一贯的修养跟风度——而况她一直是自己最喜爱的得意门生,是他最看重的女人,可以说除了还在乡下的爸妈以及已经过世多年的妹妹,她是他最在乎的人。为她付出了多少,操劳了多少,简直难以估量、不计其数,当然不是仅仅用金钱可以衡量的。正所谓金钱有价人情无价,他打心眼里打算要跟她共度此生、举案齐眉,他发誓要一辈子照顾她,呵护她的,要不然以他的条件,要才有才,要财有财,事实上,他简直就是那些刚毕业的女教师甚至包括好多女学生心目中的大众情人形象呢,爱慕他追求他的人简直不计其数,怎么着他还不至于至今还形单影只孑然一身吧;——他还不至于做得那么彻底,不至于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将她扫地出门。或者说,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么多年所堆积起来的真情跟温度也不是一下子说烟消云散就烟消云散的;说白了,他还对她心存幻想,奢望有朝一日她能及时回头回心转意发现自己的好呢!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尤其是对于他这样事业简直如日中天的青年才俊头面人物而言,简直是太丢脸太自毁身价了!这样她不走,自然只有他离开了——当然只是暂时的,可起码在她还在N市的时候,他不想再回来,不想再每天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了!他相信她的为人,还不至于顺手牵羊贪图一些小便宜吧,而况家里都是一些大件的家具,适合她小玩意儿并不多,她拿了也没用;当然就算她当真拿走了,他也认了,总比整天提心吊胆,时时围着她打转来得强吧?
身为一名男人,而况是事业有成的男人,这样未免太窝囊了一些吧?他禁不住在心底里发誓,从此往后要活出自己的风采,而再不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了——而况是一个对自己并没有感觉还仗着自己对她的宠爱蹬鼻子上脸的女人!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他真的受得够够的了,正所谓“吃一亏,长一智”,他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想想与其像这样找一个自己爱的心却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倒不如找一个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的女人,哪怕条件相对逊色一些——而况寒雪本身条件也并不怎么出众,说到底这只是他内心里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而已——那样起码可以活得自尊一些,活得骄傲一些,不是么?
而寒雪,一遍遍回想着夏老师离去时的决绝以及前所未有的漠然,再回想起一路上他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的种种温馨跟美好,她是真的追悔莫及无能为力了!自己当然有爱与被爱的资格跟权利,可既然已经心中另有所属,又何必主动勾引人家主动投怀送抱,弄得就跟街头拉客的妓女一般,这何止是作践自己,更是对夏老师的耍弄侮辱亵渎跟无情践踏,枉费夏老师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一番苦心跟栽培了!莫说他根本看不上自己(寒雪当然无从知晓夏老师的心意,自始至终他都什么也没跟她说过),即便他对自己用情太深太真太专太切,也会被吓跑了。而且毫无疑问,他对自己用情越深越真越专越切,到头来受的伤害也就越重,寒雪脑海中忽然如电石火花一闪,幡然大悟,可不就是么?如若不是他太看重自己,又何必在关键时刻悬崖勒马及时回头?他看似在责骂自己,其实还不表面他内心里的慌乱跟痛心?而且如若他并非太在乎自己的话,又何必自己好不容易睡着之后静静守候在一边?又何必在听到自己梦里喊别人的名字之后,深深地看上自己一眼,再悻悻地离去——那一刻,他的身影竟然分外孤独,分外苍凉!如若他不在乎自己的话,又何必那个样子呢?就算自己戏耍他,就算自己当真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他不理自己就是了,他自己不是也说过要学会遗忘的么?所以答案是再明显不过的了,莫非……莫非他……他对自己也是……也是有感觉的……
但那又怎样呢?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任寒雪哭哑了嗓子悔青了肠子也无济于事了!
但,寒雪是禁不住泪如雨下,像是要刻意记住这害人害己的那一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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