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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补课

  留校的人多起来了。
  
  学校周末是不煮饭的,但星期六的上午饭和星期天的晚饭是必需要做的,星期六吃了饭,我们才能赶路,星期天我们也要赶到学校吃饭。
  
  为了解决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上午的饭,就得想办法。一般的办法是星期六上午就打好晚上的饭。晚上吃冷饭,似乎特别香!星期天的上午饭怎么办呢?一般有三种方式解决,一是干脆不吃了,两餐并作一餐,晚上多吃点。二是平时把交给学校的土豆留一些在宿舍里,以便到山上去烧着吃。三是学校旁边有个米线馆,也可以偶尔解决一下。
  
  初三的上学期要经历一个冬天,虽然说沾了四季如春的气候的光,可是也有偶尔的几天温度骤下,很是寒冷。这样的周末怎么过呢?也有办法,可用蜡烛或煤油灯将猪油烧化放入饭中,或者干脆将饭烧一烧,只要心里觉得它热了,吃起来也就有滋有味,聊胜于无。
  
  大家都这样生活,没有对比,也不会产生思想上的问题,很值得回忆。
  
  如果以上这些办法都因为客观或者主观原因实现不了,那我们就只能到山上去打游击。
  
  山上除了有野果之外,还有人们的庄稼地,这可为我们准备了丰富的食品来源。


  
  人类历史上有一个很重要的时代,就是烧烤时代。在火塘边,人类创造了食品的各种加工方法。从最初的烧、到后来出现炊具时的“煮”,再到后来出现能储存的动物脂肪时的“炒”以及更后来改进饮具的“蒸”,都是在火塘边完成的。如果把人类用火的时代统称起来,我们可以叫“火塘”时代。只不过这个时代过于长了,它像一个大括号,把历史的各个时代都括进去了。
  
  火的出现也改变了我们的生产力。我们的第一个规模生产时代,就是借助火,把森林烧去,把野草烧了,然后种些食物,我们可以称之为“火耕”时代。然后出现刀具,尤其是铁制的刀具,进入新时代,也就是“火耕刀种”的时代。再然后驯化了牛,出现了铁犁,人类跨进了“现代化”的“犁耕”时代。再然后是后现代化的“机器耕耘”时代。以生产工具为标志的人类史,每一个时代的内容,都是包罗万象的,都是具有许多时代特征的。它们就像一棵大树,主干上有繁多的枝叶,每一个叶片都是那么充满生机,富于魅力。
  
  如果猜测没错的话,除了大米烧着吃不方便以外,其他粮食似乎都可以烧着吃,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打游击才成为可能,我们的生活才充满阳光。我甚至在想,即使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也就是人们都不存在了,我们中的几个人还可能正在山上烧烤美味。

  
  为了便于理解,我们还是从春天开始吧。
  
  春天,这些山林里的土地可为我们提供两种主要的食品,一是田里的蚕豆,二是地里的麦子。
  
  田和地是不一样的,田在山谷里,在水流边上,田的功能是夏天生长水稻,冬天生长蚕豆。地是在山林里的,或者是山坡上的,它的功能是夏天生长玉米或者土豆,冬天生长麦子。蚕豆和麦子就在春天成熟或即将成熟。我们就可以在山上的某一个地方,分工一些人到田里或地里去弄些食品回来——读书人是不能叫偷的,只能叫拿或者我说的弄。即使被发现了,好像也没有谁过于怪罪我们,毕竟我们不是浪费,我们这里最不能容忍的是浪费,如果浪费了,就可能被咒电打雷劈,这就是很不安的事,因为我们很敬重自然的,我们用水的时候要敬水神,我们砍树的时候要敬山神。如果现代的工业也有我们这种对自然敬重的意识,这世界将是多么地美妙啊——分工一些人去捡干枯的树枝,然后我们享用大地给我们的美食。
  
  蚕豆的滋味很好。刚挂角的蚕豆连皮在柴火中烧,烧好后把外皮一剥,喷香的蚕豆就出来了。绿色的嫩豆有特殊的甜味,成熟已经变干的蚕豆有香脆感,嚼起来也更方便,声音也不错……。但烧都要讲究方法,不是用火直接进行,那样的话,往往是外皮熟了里面还是生的,而且由于受热不均匀,它的独特组织没有膨开,吃起来仍然是坚硬的,往往把我们的牙齿弄坏,感觉在嗑小石头。有效的烧法是,用火炭或火灰把豆类埋住,然后在上面加热,并不时用棍子拔动,豆们就高高兴兴地蹦跳起来,叭叭有声,烧出来松脆可口,有的还作开口大笑状。


  
  麦子也是烧烧的美味,最好的时段是在它们还没有成熟变硬的时候,把已经结实的麦穗往上轻轻一提,它们就在第一个节处断开,不一会就是一把,然后坐着烧,烧好了,把麦穗抓到手里,用力搓几下,然后用嘴鼓起气吹,手心里就剩下芳香扑鼻的麦粒了,吃到嘴里,感到生活快乐无比。
  
  夏天也有很多可供烧烤的美味,盛夏时节主要是土豆。土豆成熟了,我们会用木棍撬一些出来烧。烧好了,用石块把表面烧糊的地方刮去,剩下的就是芳香的美味。和烤红薯一样,只不过比红薯更方便。对了,烤红薯也是我们常使用的手法。
  
  秋天,玉米就可以上场了。不知道古代的美洲人发现玉米这种美妙的植物时是否用烧的方法,但我想他们肯定尝试过生吃,我们也尝试过,味道有些涩,不怎么样,不到万不得已,用不着生吃。用火烧出来的玉米,美味之极。通常是连苞叶瓣下来,但玉米一定是要嫩的,烧出来才又香又甜。烤熟了,把苞叶撕开,慢慢啃吧。
  
  冬天好像要少一些,一般只能烧松子之类的吃了。
  
  实际上,我们在山上打游击的东西远不止这些,比如还有黄豆、碗豆、南瓜、茄子、辣椒等等一些植物类的,还有在水边的草从里捡到的野鸭蛋和其他鸟蛋,还有在河里抓到的鱼……甚至还有抓到的蛇,因为我们这里有一句言,骂一个人懒,会说:“你简直懒得烧蛇吃!”


  
  不过,我们不是因为懒才烧蛇吃,这是两回事。
  
  解决了吃的问题,还有住的问题,也有办法。人少了,那么多各式各样的被子抱在一起,睡起来真舒服,北风在外面刮吧,反正会做好梦的。席梦思能与它们相比吗?回忆起那种温馨的味道来,无限甜蜜。
  
  因为补课,学期周末也做饭了。
  
  其实,补课所带来的变化不仅限于此,对老师而言,可以有三五元的补课费收入,也能从容地把有关课程讲完。对学生而言,一来可以多点时间读书,二来减少来去奔波的疲劳。往往回家一次,到星期三身体状态还没调节好,弄到适应学校生活时,又到周六了,不知道读书怎么能有高效率?
  
  如果说有,那就是意志,那就是埋在心中的小小理想!
  
  我们比别人都知道读书意味着什么,我们的目标不能说是现实:走出这些山,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教室朦胧的蜡光和煤油灯的光辉里,那一张张朴实的脸,那一张张削瘦的脸,那从小洞里飘逸进来的蜡烛燃烧所特有的温馨的香味伴着我们入眠。
  
  瘦弱的肩头究竟能担负多少呢?这与压力成正比吗?
  
  我奇怪我们当时为什么没有躺下?
  
  用一碗饭和一小勺猪油是不能解释这个问题的。
  
  用腌菜也同样不能解释这个问题。
  
  有一段时间,我们为了自己改善生活,我、石头和赵明三人在学校里又有了开小灶的新创举,反响很大,号召力也不错,以后仿效的人也多。
  
  我们的宿舍是大宿舍,一班男生全住里面,三十多人。看我们过得有滋有味,两个星期之后,大家勒紧本来就不充实的肚子,宿舍里又增加了两个煤油炉──我们一天天地改变着现状。
  
  我们三人中,赵明家条件还不错。他家里给他一个煤油炉,鼓励他自己开小灶。我们一合计,买了一个小锅,就在宿舍里面自己做菜,每人每周出五毛钱用来买煤油。煤油好找,因为我商店里都有,这是人们的日常照明能源之一,煤油灯就是最好的明证。
  
  菜的主要来源还是到学校周围的菜地。我们这里的人生产自给自足,每家都有很多菜地,菜地里什么都有。菜地里的人看到我们,知道我们是学生,要菜,也大把大把地拔给我们。
  
  学校的老师也种菜。他们每人都有几垅菜地,平常下课后都要都种植,有时也叫上我们都帮忙。这都是熟悉在手上的小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时候,也可以与老师们共享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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