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卡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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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红衣服就在石头的前面,和卡卡果同桌。难怪她们总是在一起。
我相信水红衣服一定注意到我了,或者说一定明白我飘忽的眼神了。这种事其实不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我获得了这个情况,毫无疑问,每天都要拉着石头上山去。
那段时间真是美妙啊。
可是好景不长,因为石头这小子不懂我的风情,他把我的好事给坏了。
他跟卡卡果打了一架,我就不可能再去了。怎么回事呢?其实卡卡果叫李冬冬。第一次真正注意李冬冬,距离是很远的。刚吃过晚饭,大家又像往常一样,身上捌几本课本,准备满山四野地去玩耍。
我站在大门口等石头,看到她走过,很神气的样子,就转过身去看。
她像个山里姑娘,但穿着显然有些刻意修饰过的意味,并不那么大方自然。
也许见有很多人注意她,她忽然大声唱出一句歌来: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四季风从坡顶刮过,
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然后就不唱了,估计是不会唱了。这本来是首很美的歌,被她唱得不成样子。
几个男生笑起来。
石头说,这就是她最得意的几句了,仍然经常在班上唱。
这首歌曾流行过,我们都不会唱,但我们的英语老师有一个录音机,也有这首歌的磁带,上晚自习的时候,经常听到前面的小土房里传来这首歌的声音,大家就会静下来听,然后就跟着小声唱。
据说李冬冬家有电视,还是个彩色的,十几英寸什么的,那时不懂什么叫英寸。
分析起来,李冬冬当时是我们的新潮代表了,穿着没有什么特别,但据说她能擦一种叫美加净的东西,那就让我们大有不同眼光了。当然,眼光中的含义也很多,男生多不以为然,女生则有些由不以然而生出的妒忌。
某天的晚自习,李冬冬对水红衣服说,她要当歌星。石头坐在她后面,“呸”了一口痰。两人就打起架来。这是男生跟女生的首次打架,打得不可开交,桌椅翻动。全班都站起来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谁叫来了班主任才算了事。
夏末,我跟石头去逛山,又看到李冬冬走在我们的前面。
见到大片的卡卡果,我就想起小时候常唱的顺口溜:
卡卡果,别卡我,
卡着村里的罗罗婆。
罗罗婆本是彝族一个支系的自称,后来被一些人用来贬称不讲道理的妇女,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但小孩子可不懂这些,只图念起来顺口。
石头却改口为:
卡卡果,别卡我,
卡着李冬冬这个罗罗婆。
自与石头打架以后,李冬冬就不经常唱歌了,也不再和水红衣服玩了,显得更加孤单,一个人天马行空,独来独去。
后来,又见到过她涂口红。大家一定像我一样瞪大了眼睛。口红这东西很多人只听说过却没有见到过,现在居然见到了!
李冬冬受到了老师的批评。好多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李冬冬骂了一句:“封建!保守!”
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李冬冬了,我跑去问石头怎么回事?石头说:“那罗罗婆,回家去了!”
学校里口舌少了许多,一些善良的女生想起她,有些惋惜。渐渐地,李冬冬和她的口红就平平静静地抹去了。
冬天来了,我们也放假了。我们的生活也更其清闲了,山上遍地的松树也开始了落叶,金黄而松软的松针在树下铺满了或厚或薄的一层,这时你躺在上面,只有风声鸟鸣声而却没有人的声音,自然会感到无比的惬意。
而这个季节,我们也开始了搂松毛的工作。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呢?这是准备一年的燃料的工作,就是用筢子把这些落在地上的松针搂到一起,然后整理扎实,架在车上拉回来垒好以备一年之用。由于量比较大,工作方式却较为简单,所以我们会觉得很辛苦。
那天,我和弟弟去搂松毛。快到和平村的时候,实在有点累了,就坐在松林里休息。我和弟弟正在一块空地上烧饵块吃,饵块膨胀起来,散发出特有的清香。
我听到吆喝牛的声音。回头看,在松林中稍微平坦的羊肠小路上,缓缓行走着一辆装满沙子的牛车。
赶车的女孩是李冬冬!
她认识我。走到面前,她向我打招呼:“出来玩啊?”
“是!”我连忙站起来。
我看着她,已经不像在学校时穿得刻意了,衣服上还有沙泥,肯定是刚才在河涧里捞沙子溅上的。
她对我笑。我发现她的笑很大方,也很随和。
……
我还想说点什么,就对着她的背影问:“……拉沙子做什么用?”
“……盖房子。”
我真是明知故问!
她的形象,像松林一样错错落落,然后谈去。
后来,我在一个崖壁上,看到一朵孤独的野蔷薇,傲然而立,我想起了李冬冬,这是她吗?
李冬冬后来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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