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师出绿林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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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指导叫张志伟,是早我几年毕业的警校生。这个人工作起来特别有办法,也很会开展群众工作,可以说是一肚子的情况。张指导的口才也出奇地好,讲起话来不仅常有妙语连珠,而且还经常旁征博引、把不同的故事串起来讲得是跌宕起伏,没事的时候大家都爱请他讲上一段。
张指导进来以后,刘所长对他说:“县局的同志有个盗窃案子,我刚才听了证人介绍的体貌特征,他说作案的这家伙身高有一米七不到、公鸭嗓子、左胳膊上还有一个‘鹰’样纹身,还有一个带毛的黑痣,这个人不是西樵楼的吴天明还会是谁?”
“那是他不会错了,这个家伙终于露尾巴了。”张指导转身问我:“现场上见锁没有?”
“锁?”
“就是受害人家被撬坏的锁。现场见没见?”
我回忆了一下,在现场果真没见那几把被撬坏的锁。
“这就对了。听我讲一段好戏,慢慢给你道来。”张指导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从容不迫地擦擦嘴。我们知道每逢这时,便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即将讲述:
——宋代时有一个梁山好汉时迁,人送外号叫“鼓上蚤”,此人轻功了得,落于鼓上而声轻于跳蚤因此得名。这时迁落草梁山以后被排了座次,身边就有一批亲兵跟随;中间有一名亲兵姓周,深为时迁器重。时迁无后,就将一身走墙穿壁的本事悉数传于这个姓周的亲兵。后来梁山聚义失败,这个姓周的亲兵出于生活逼迫,就重操时迁的旧业,打家劫舍、行走江湖。等这个周姓亲兵有了钱财就埋名他乡,买了一处房产,安家置业、娶妻生子;后来又广招门徒,传授技艺,这套飞檐走壁、打家劫舍的本事也就成了周家吃饭的衣钵世代相传;在解放的前一年,周家最后招了三个徒弟之后就金盆洗手、告别江湖。
周家的三个徒弟个个天性聪明,就有些孤傲自负的毛病,相互之间不服气,常拿“活”相比,看谁得了师父的真传;尤其是二徒弟和三徒弟,两个人比了一辈子,到底也没分出来个高低;为了便于验证,师兄弟就约定各自作案后要留下记号:每次二师兄作完案要把主人的门闩拿走,三师弟做完案会把被撬坏的锁带走;后来二人又招了一帮门徒,两个人又斗气比赛,规定谁带出来的徒弟活好谁就胜了,所以这套作案留记号的规矩一直流传下来。
我听到这里,禁不住问道:“现在还会用这个办法不?”
“不要心急,听我慢慢道来。撇开二师兄,单说三徒弟这一枝。这三徒弟大名姓李名季,人送外号‘草上飞’,家住我县南辛乡;此人个子不高不低,一米六五,身材精瘦、心机颇高,从未失手;八三年严打被徒弟牵连进来才落入法网,被判十六年有期徒刑,解往新疆石河子服刑;八九年五月一人独自外逃,据前来追捕的民警介绍他是扒在一辆油罐车的下面,随着火车逃往内地。诸位想想,一个人扒在火车轮子底下,一呆就是几千公里,这个功夫寻常盗贼哪里会有?!李季潜回到内地以后,按照师傅的教条一直在本地流荡不敢外出,是怕口音不对不便躲藏。这天李季闲来无事,在大街上溜达,突然一个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那个少年先在街上左顾右盼一阵,见四周无人就迅速钻进一个小胡同了,来到一家门前,拿出起子将门撬开,自己钻进院里行窃。李季也不说话,就冷冷地站在胡同口用眼瞧着。等这个少年背着一个包袱出来,李季就一直在后面追着。那少年见后面有人追踪就越走越快,企图甩开身后的‘尾巴’。这个少年走得快,后面的人走的也快;这个少年走得慢,后面的追得也慢。二人一前一后赛了十公里,这个少年就知道遇到了高手,就被李季收服,拜了师父,‘草上飞’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要问此人是谁,那便是刘振磊,人送外号‘小假牙’。”故事讲到这里,我听出了一些门道,莫非这个事是刘振磊所为?
“刘振磊在师父手下苦练了三年,将观察踩点、爬高越墙、撬锁别门、对付审讯的全套本事悉数学会。出师那天,李季逼着‘小假牙’割破手指发誓永远不忘李季的规矩,如有违背天打雷劈!李季这样做的原因有三:一是提醒他不能忘记师从何门;二是李季也好知道刘振磊做了多少案子,便于索取孝敬;三检验刘振磊的‘手艺’,逼着总结作案经验,以免失手被抓”。
“刘振磊出师以后很快在‘道上’成名,吴天明一帮无门无派的混混争相投靠,唯他马头是瞻。吴天明更是对刘振磊佩服得五体投地,处处效仿,在胳膊上也刺了一个和刘振磊一样的纹身。这帮人屡屡作案、频频得手,胆子是越来越大,最近有反映他们不仅白天溜门别锁,晚上还出来抢劫,一刻没有停止作恶。”
我问张指导:“既然掌握他们这么多情况,为什么不及时打掉呢?”
张指导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谈何容易!一是刘振磊都是三十里开外作案,取证很难;二是这些人受过高人指点,审讯更难;三是刘振磊一直坚持‘身上不带赃’,一直没留下把柄;第四,刘振磊到处流窜、不停变换住处,抓他也难。我和刘所长这口气只能憋着,等待机会”。
张指导这一说,我也觉得确实不好办,就算今天抓了他,一旦形成赃物找不到、审讯突破不了,把案件弄成夹生饭的局面怎么办?我重新坐下来和几个同志开了个诸葛亮会,共同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范所长比较倾向于正面强攻:现在我们手上有目击证人可以对他们进行指认,现场留有足迹可以鉴定,起码认定这起案件还有部分证据的。张指导的意见是先不动,继续经营一段,从团伙内部进行策反,有一个成员能够反水就有希望破获全案。刘所长的说法就更大胆,派一个特情贴靠,等他们再次作案时当场抓获。队里的侦查员陈晓雷则主张对他们二十四小时监视,相机抓捕;大家的意见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各有利弊,大家就对行动方案了争执。
我们内部的案情分析会一向讲究民主、畅所欲言,道理很简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所以在会上发生争执的情况是常有的事。大家越是争执得厉害越是说明每个人都把案子看得很重,确实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为破案想尽一切办法。
经过讨论,大家的意见终于统一起来:把以上几个方案揉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就以“五•一九”案件先动吴天明,然后集中精力扫清外围同伙、最后和刘振磊进行决战的作战方案。
由于案情重大,我们的力量不够需要增援,我就回到县局找李冠军队长和王玉胜指导员,把今天的情况作了汇报,他俩听了情况,决定明天对案件进行会诊。
这是一场硬仗。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受过犯罪手段专业培训的职业犯罪集团,能否彻底打掉这个集团是对我们这支队伍战斗力的一次重大考验。在案情分析会上,我把昨天的情况作了汇报,大家纷纷发言,对我的作战方案进行了补充和必要的调整。李队长把大家的意见集中到一起,决定再派两个侦查组参加侦破。这等于我们刑警队三分之二的警力摆在了同一个案件上,军人出身的王启明副队长说这是我们刑警队的“淮海战役”,打好这一仗至关重要。
会后,我请徐师兄把有锁具失踪情况的入室盗窃案件现场资料全部挑选出来。经查阅这类案件在我县发生的不多,几年积累下来也就是十几起,说明刘振磊确实是严格按照师父传授的经验,轻易不在本县作案。
“淮海战役”的第一枪是张指导打响的。三天后的晚上七点多钟,张指导接到特情报告:吴天明下午带了一个小姐回到本村,估计晚上要在自己家中过夜。我们连夜赶到杨庄派出所,对情况进行了核实,确认了这条消息。
那天雨从傍晚就开始下,到了夜里十一点,雨越下越大,这正是开展抓捕的好时机。张指导带着我们悄悄摸到吴天明家附近,我们一脚踹开门,猛冲过去,把熟睡中的吴天明死死按在了床上。把吴天明带出来,对他的住室进行搜查,我们提取到一支上了膛的土枪和一把砍刀。
将吴天明密捕之后,把他带回县局进行辨认,他正是入室盗窃的嫌疑人之一。如果宁祥子再能出面指认,对加快审讯速度会大有帮助。范所长给宁祥子反复讲清道理,宁祥子终于答应配合工作,在范所长的陪同下出面指认了吴天明。吴天明在证据面前被迫交待了他和刘振磊伙同观音阁乡的三华子入室盗窃的犯罪事实。
我们连夜行动,在观音阁乡将三华子抓获。三华子真名姓陈,是刘振磊团伙的主要成员。他父亲是乡里的一个职工。将其抓获后,我们请他父亲对三华子进行开导。在他父亲的反复劝导下,三华子不仅交待了和刘振磊入室盗窃的大量犯罪事实,而且还主动检举了这个犯罪集团的主要成员:
——集团主犯邓满仓,绰号“鸽子“,山东梁山籍人。此人武功高强、善于攀登,就被同伙送了个“鸽子”的雅称;参与多起抢劫、盗窃案件;
——集团主犯马全,外号“二少爷”,山东阳谷县人。此人心狠手辣,是该集团的主要打手,参与了全部的抢劫案件。
——集团主犯刘东红,山东鄄城县人。主要负责在家坐地收赃,是该集团的主要销赃渠道。
……
据陈三华子交待,这个三名主犯的认识颇有戏剧成分:九一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山东某县城郊的一个小旅社里,老板懒洋洋地坐在吧台旁边正为生意清淡发愁。这时从外面过来三个青年,打头的那个走到柜台前问:“老板,还有房间吗?”;老板急忙站起身答道:“有有。你要几个?”
“一个三人间。没身份证能住吗?”
“那——你住几天?”
“就一天。来找朋友办事,出门来得匆忙,忘记带身份证了。”
“行,那就一天吧。先说好,有查夜的时候你们就说是来串亲戚的,是熟人介绍过来的。来登个记吧。”
小伙子接过登记簿,在上面歪歪扭扭地按登记簿上的格式写下:刘强。河南省新乡市某区某号院。业务员。小伙子写完之后就把登记簿还给老板,老板一边收起登记簿一边说:“一人四十元,三人一百二。先交押金二百吧,退房时找你八十”。
“还有个事,我们明天要早走,你们夜里给开门不?”小伙子也没讨价,开始从衣服里掏钱。”
“行,我就在门口住,你走时候叫我就行。”老板接过钱,写了一个押金条递过去,然后捞过来钥匙领着三个青年上楼开门。
老板刚把刚才的三个人安顿好下楼还没坐好,又从外面过来三男一女。为首的是一个穿呢子大衣的男的有二十多岁,身高有一米八,方脸尖下颏;右腮帮子上一道伤疤,眼里带着一股凶气。“呢子大衣”搂着的那个女的,看面貌还算清秀,只是化着很浓的妆,一看就知道是一位风尘女子。“呢子大衣”瓮声瓮气地向老板要两个双人间,四个人上去二楼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
老板再次坐到吧台前开始盘算今天的收入,外面又来了两个穿皮夹克的年轻男子,这两个人过来也不多话,直接要了一个房间,跟着老板上了二楼,开开房门那两个年轻人脱掉鞋,拉开被子蒙头大睡。
夜里三点多钟,老板被那个“刘强”叫了起来。老板拉着灯,披上衣服开门,刘强说:“老板,退房。”
“好勒,你稍等,我去检查一下房间”老板说着就要上楼,这时最后住进来的两个“皮夹克”也从楼上下来,老板问:“你们也退房?”
“是,我们得去赶车。”那两个男子边说边下来楼梯。
老板随口答了一声就上楼清点房间物品,这时“呢子大衣”推着哈欠不断的女子下楼退房,后面那两个“小弟”模样的人在后面跟着也不敢说话。
门口接待室本来就不大,一下子站了九个人房间就紧张起来。这时,一个“皮夹克”身体稍微往风尘女子身上靠了一下,“风尘女子”没注意,身体被撞得一晃。“皮夹克”急忙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就转过身,向外面挪了几步,站着静候老板下楼。那个女子白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退了押金,一伙人相继出来小旅社。一起走到一个小路口,就要往不同的方向拐弯时,“刘强”突然停下来喊了一声:“朋友,慢走。”
那两拨人同时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刘强”。“刘强”折身转过来,做了一个手势把他们叫过来说:“山不转水转、路不转人转。留个姓名,日后交个朋友吧,我叫刘振磊,中原县的”。
“皮夹克”很识趣,连忙答道:“刘哥发财,小弟邓满仓,梁山的。”刘振磊见“呢子大衣”没说话,就对着邓满仓说:“给他吧,试完深浅就行了,你要那玩意没用。”
“皮夹克”愣了一下,立马变出一幅笑脸,从皮衣里面掏出一个“T”型起子送到“呢子大衣”面前,说:“大哥,大人大量,小弟就是开玩笑,别介意”。
呢子大衣这时才明白,瞪了那个女子一眼,接过起子,说了声:“谢谢,兄弟给我面子,我叫马全,到了阳谷找我喝酒”。
刘振磊接着说:“留个地址吧,三天后相见,做个朋友”。这时,那个女子见马全没有介绍她的意思,就自己挤过来说:“我叫王青,东北的。都去咱那里玩吧,咱开了一个美容美发店,咱家的姐妹多,热闹!”王青说着掏出名片,挨个发了一张。王青发完名片,手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刘振磊的裤档,转身回到马全身边撒娇。
刘振磊随手把名片塞到兜里,又一拱手,说:“朋友,都有‘活’,先散了,三天后不见不散,告辞”。说完,三拨人迅速分开,就如鬼魅一样消失在夜幕里。
三天后,在王青的美容店里,刘振磊、邓满仓、马全等一帮子全部到齐,王清早早地关上门,挑了两个俊俏一点的小姐在旁把酒殷勤相劝。借着酒劲,三个人越聊话越多,越聊越疯狂……
三华子交待完以后,我们把情况向局领导作了汇报。黄局长闻讯后亲自部署下一步工作:将参战人员分成三组,我带一组留下,继续加大对吴天明的审讯力度;郭副队长负责抓捕刘东红,追缴赃物;王启明副队长负责外出追逃;
经过几路人马夜以继日的奋战,我们相继抓获了一大批团伙成员,追缴一批赃物,工作进行地比较顺利;然而,在抓捕邓满仓时除了意外。
我们在审讯陈三华子的时候,了解到一条消息:邓满仓可能躲藏在市区某建筑工地上。王启明队长迅速带队前往市区抓捕。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经过一天一夜的蹲守,终于将“鸽子”抓获。
将“鸽子”带回派出所,王队长安排人将他铐在了值班室内,然后就去对“鸽子”的住处进行搜查。临走时,王队还不放心,特意用两付铐子将“鸽子”的一只手铐在床头上、另一只手铐在附近的一个石凳上,并特意安排给派出所的值班同志加强对“鸽子”的看管;等王队长搜查回来,值班室里只有床头上的铐子还在,“鸽子”早已没了踪迹。
原来王队长他们走了之后,有一名当事人找这个值班民警来反映情况。值班民警就带着当事人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记材料。一直到王队长回来,那个民警仍然在自己的办公室没出来。值班室内一直是只有邓满仓一个人,他自己捅开了手铐,夺门而逃。
我们将邓满仓抓获后当场就对其进行了搜身,而且在派出所值班室内我们将他的两只手分开铐着,值班民警的手铐钥匙也没丢,而值班室内只有在办公桌上有一支破钢笔之外没有任何杂物,那么邓满仓是如何捅开的手铐?当时,我们对此也感到疑惑不解,就特别期望能早日抓到邓满仓揭开谜底。
面对这个情况,实战经验特别丰富的王队长以后马上赶到市局,请求市局侦察科里的同志给于协助。我们市局侦察科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也是特别讲奉献的队伍;由于工作性质的要求,侦察科的工作情况要高度保密,所以他们一直充当着无名英雄的角色。
市局侦察科的同志在完成相应的审批手续之后,立即和王队长一起赶到梁山境内,对邓满仓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一辆大货车正喘着粗气往天津方向开去;走到德州境内一个小伙子,路边一个小伙子将车拦下,问司机是不是去天津,司机回答说是以后,这个小伙子就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司机师傅,声称要去天津打工,想搭个便车请师傅帮帮忙;司机觉得正好有个人作伴,路上给说说话,就答应下来。等进了天津外环,司机师傅把车停在路边,说货车不能进市区就请小伙子下车;小伙子说了声“谢谢”就跳下车,在路边拦了个的士向市区方向开去。司机师傅开车去了一家停车场等货主。下车的时候,司机发现自己放在一个小包里预备交过路费的一百多元现金没了。
这个小伙子就是仓惶逃窜了三天的邓满仓。从派出所脱逃之后,他在市区内东躲西藏,不到半天就要换一个藏身的地方。直到第二天下午,邓满仓才偷了三十块钱后搭车逃出我市;他原本计划逃回梁山,中途怕出意外又改了主意先坐车到德州,然后凑车去天津投奔在这里打工的邻居。邓满仓打车来到天津市区,在一个百货商店门口下了车,来到旁边的电话亭前,开始往自己家里打电话。等电话接通之后,邓满仓在电话里说:“娘,是我”。
“满仓吗?你在哪里呀,小?”鲁西南地区的方言里,管自己的儿子都叫作“小”。
“你别问了,你去俺大爷家问问俺满囤哥的电话吧?”
邓满仓的母亲感到不解,就问:“他不是去天津打工去了吗?你找他干啥?”
“我找他有事,你快去给我问问吧。”
“行,我这就问去。也不知道您大爷在家不在家。我问到以后咋办呀?是你再打过来,还是我给你打过去?”
邓满仓想了想,说:“你一会还打这个电话吧,我在这里等着。”
“行,我这就给你问去。那撂了吧。”说罢,邓满仓的母亲就放下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电话亭里的电话铃声响了。邓满仓伸手拿起电话,说:“娘,您问到号码了吗?”邓满仓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刚刚过来的一位买报纸的男人身上传来对讲机的声音,邓满仓回头去看,就见那个男子从身上掏出对讲机对着话筒说了一句“明白”就冲着他跑过来。邓满仓扔下电话转身大跑,又从旁边冲出三名便衣把他一把抱住,摔在地下,铐了起来。
天津的同志将邓满仓抓获的消息传来以后,一直住在梁山工作的王队长立即赶赴天津将其押回中原。邓满仓见吴天明就像斗败的鹌鹑一样萎靡不振地坐在审讯室里,就知道大势已去,陆续交待出自己的犯罪事实。
记完材料,王队长重点对邓满仓是如何从市区派出所逃跑的情况进行了询问。邓满仓要了一个钢笔帽,用嘴叼紧,然后用左手将笔帽上的鼻掰断,递进嘴里把鼻上端的角度咬成六十度角,再用嘴叼着把铁角插进手铐里,手腕轻轻一转,手铐果真就开了。这个狡猾的家伙,他把灵巧劲都用到如何逃脱法律制裁上了,孰不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走向犯罪道路,注定是踏上一条不归路。
我还遇到过比邓满仓更高明的“脱逃高手”。在2003年我们抓获了一个逃了八年的盗窃犯罪嫌疑人李章红,他先后六次从公安机关脱逃。普通的手铐对他基本不起作用,比如像钢笔帽、发卡、粗铁条、冰糕棍、筷子等等,只要是硬度合适的物品,经他简单加工一下就能很轻松地打开手铐。他给我演示到最后,主动要求我用两根绳子,打上死结把他两只手分开吊起来,用不了三分钟,他就能仅凭一只手和嘴配合着把两条绳子全部解开。这部分人都是智商比较高的人,手也很巧,只可惜心思没用到了正道上,否则他们应该是另一种人生景象,真是为他们惋惜。
抓获邓满仓之后,案件的侦察工作又前进了一大步,又有一批抢劫、盗窃的犯罪事实被相继查破。但是首犯刘振磊却和我们玩起了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围绕这他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大量的走访工作,就是找不到他藏身之地的蛛丝马迹。他会跑到哪里去呢?
就在我们苦苦寻觅刘振磊的下落的时候,河北省石家庄市公安局给我们打来一个电话:他们在夜间巡逻时抓获一名形迹可疑的人员,当场从他身上搜出手钳子、螺丝刀等用来敲门别锁的工具,石家庄警方随即将该人带回局里盘查;但是这个被抓获后一直一言不发。从他身上搜出来一张叫刘强的身份证,石家庄警方就按照上面的地址给我们县局打电话,请求对刘强的详细情况进行核查。经过调查,我们发现那个叫“刘强”的人持有的身份证号码不对,我们县局从没颁发过这个号段的身份证,这个刘强的真实身份就成了一个谜。
通过对石家庄警方通报的情况进行分析,这个“刘强”的体貌特征和刘振磊非常相似。副队长郭喜民立即开车赶到刘振磊家搜查出两张刘振磊的照片,我们把照片翻拍后给石家庄警方电传过去,经过辨认,这个“刘强”就是我们要找的刘振磊。
郭队长立即开车赶往河北,将刘振磊押回。七月二十日,刘振磊被我局刑事拘留。刘振磊被拘留以后,依旧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论问什么就三个字“不知道”。从刘振磊的性格特点和生活经历上分析,这是一个受过专业培训的职业犯罪分子,有一套反侦查的成熟经验,智商也很高,不是肯轻易投降的“硬骨头”。但是这个人也有弱点,多年以来一直受同伙的追捧,刘振磊养成了一个固执自负、虚荣心很强的毛病;我们就是要利用他非常自负的特点,诱使他自己交待犯罪行为。但是,这个预审方案必须要选派业务精通、善于刺激嫌疑人多讲话、多卖弄的侦查员来执行才能收到最佳效果,大家一致推选郭喜民队长担当这个艰巨的任务。
每个侦查员都有自己比较鲜明的个性,在讯问嫌疑人时也表现出不同的风格:比如我是个急性子脾气,审问嫌疑人也是抓住几个疑点一追到底,属于大火急攻的类型;而郭队长办事比较周到全面,审问时多采取含而不露、迂回包抄的方法,属于慢火煮青蛙的类型。
郭队长把刘振磊带到审讯室以后,先给他端杯水,然后和刘振磊聊起来他小时候的事;刘振磊脑子比较聪明,上小学的时候成绩一直比较突出,一说到上小学的表现,刘振磊的话就变得多了起来。后来他们又聊到上中学时刘振磊开始结交了一群社会青年,学习成绩开始慢慢下降,接着就聊到刘振磊开始走向社会。郭队长结合他的情况,帮他作了几种人生假设,最后郭队长说:“按你的天赋,你现在从事那种行业都该小有成就,但是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最关键一条起初没交上好朋友,后来摊上一个坏老师!可惜呀,振磊,真的很可惜呀!”郭队说完,刘振磊的眼里一下子涌了上来。
每个人的内心一定有一处最软弱的地方:有的是一段情结、有的是难以割舍的亲情、有的是不堪回首的岁月。无论你外表多么强悍,打开最软弱的那方空间,都会有动情的泪水潸然而下。刘振磊最软弱的地方是自己的命运走向,郭队长一番入情入理的话,让刘振磊重新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去。
刘振磊抹了一会眼泪,对郭队长说:“我这命也快到头了,但愿还有来世吧,来世我一定不会这样活着”。说完,失声痛哭起来。等他哭完,郭队长就先从几个证据上比较充分的案件问起,刘振磊很配合地一一回答,有个别案件他还做一番解释,不忘炫耀一下自己的智商和犯罪经验。到后来,刘振磊干脆不等郭队长问,就自己讲起那些案件他是怎么预谋的,到现场以后又是怎么做的,交待完之后,又帮着郭队总结起来类似案件的规律,遇到这类案件应怎样下手去侦破,害得郭队给他当了几天小学生。
拿下刘振磊,侦察进度明显加快,不到一个月,我们就将案卷装订成册,呈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那时候侦审还没合并,刑警队把案件办到提请逮捕环节就算任务完成,剩下的就由预审上的同志帮我们打扫战场了。
两年以后,马全在家中被抓获。又过了一年,马全被执行死刑,刑场就设在杨庄境内。我执行完刑场警戒任务以后,去杨庄派出所办事,刚进院就看见一群人静悄悄地围坐在张指导的办公室内,听张指导坐在床上讲道:“话说刘振磊,听说中原县局的人来带他,“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板上。他一想:我这一去,可能是小命不保呀。你想想,小命都没了,他能不害怕么?!当时,刘振磊被吓得面如土色。他正在琢磨,从外面冲过来两名民警,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抹肩头拢二背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两名民警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把他押上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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