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掌握充分的根据,”他说,“我们必须确保舆论永远站在我们这边。”
“是的,”布什答道,“但我必须措辞强硬,因为我是说给美国民众听的。”
布什说,在此之前,大多数普通民众都对本•拉登闻所未闻。他们只知道,在这次导致数以千计同胞丧生的袭击中,本•拉登及其“基地组织”是幕后的主谋。
“他们会说:‘嘿,总统先生,去抓他们吧。你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呢?’”
次日,在长岛教堂,一场婚礼即将开始。《纽约邮报》的编辑助理乔安娜•休登坐在其中一排长椅上,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一只手。此前一天,她右手的中指上出现了一个水泡。一开始,她以为只是蚊虫叮咬,但现在伤口开始隐隐作痒。
休登的裙子是用亚麻布做的,于是她用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自己的右手。一股白色液体顿时喷到衣服上。“哎呀,”休登心想,“这也太奇怪了。”
直到几个星期以后,休登才得知,她是炭疽袭击的第一个受害者。
当天夜间,在肯尼迪中心歌剧院,舞台灯光照耀着幕布上一湾湛蓝的湖水。在莫扎特的歌剧《女人心》中,女高音歌唱家阿伊诺阿•阿提塔扮演的是顾盼生辉的费奥迪莉姬。经过拱门时,她的声音陡然升高,开始演唱咏叹调《亲爱的人》。在礼堂内,红色的天鹅绒座椅仿佛一片海洋,白宫法律顾问办公室律师布拉德福德•贝伦森与妻子并肩而坐,美妙的音乐让他叹为观止。这是9 月22 日,一个周六的夜晚,也是“9•11”袭击发生后贝伦森第一次得以稍事喘息。
在此之前,为了冻结那些资助恐怖分子个人和组织的财产,他几乎是通宵达旦地工作。对他来说,这是一项前所未有的任务。接手这项工作后,他立即被带入密室,浏览有关机密信息。他惊讶地看到,在浩如烟海的文件中,与恐怖主义有关的名字数不胜数,其中既有中东地区的达官显贵,也有名不见经传的慈善机构。这是人们多年以来搜集的情报,但显然早已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贝伦森沉浸在这个丑陋的世界中,开始对恐怖分子、他们的思想和目标有了全新的认识。当乐队的声音渐响,歌剧进入高潮时,贝伦森忽然意识到,这一美妙的时刻与日渐凸显的文化冲突其实息息相关。
本•拉登、“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希望根据他们的信仰重建世界,清除包括莫扎特、莎士比亚、毕加索在内的一切美好的事物以及任何颂扬人类文明的东西。塔利班已经摧毁了喀布尔附近悬崖上始建于公元6 世纪的巴米扬大佛。这处历史遗迹精美绝伦、宏伟壮丽,经历了1 500 年的风风雨雨,却被塔利班宣称有悖他们的信仰。他们一边手舞足蹈,一边使用锤子、铁锨和炸药摧毁了这件举世闻名的艺术珍品。
贝伦森环顾歌剧院四周,对他现在目之所视、耳之所闻,那些愚昧无知的极端分子会欣喜若狂地将其毁掉。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让美国首都的这座建筑宝库变成一堆废墟和瓦砾。他们就像恶魔一样,凡是不合乎他们信仰的东西,他们都毫不怜惜地摧毁,无论是无辜民众的生命、艺术创造的奇迹,还是人类取得的成就。
一些中东国家暗中资助他们,助长了他们的暴行。贝伦森意识到,这场战争不只是关系到美国公民的安危,而是关系到保护人类文明自身。阳光照耀在艾森豪威尔办公大楼外一面巨大的国旗上,将二楼的会议室染上了斑斑驳驳的红白蓝三色。在会议桌的四周,坐满了来自中情局、
白宫、国务院和财政部的官员。他们正在制订方案,以切断任何个人和组织与本•拉登金融网络有关的资金传输。
加里•埃德森又高又瘦,虽然表面上看去一派学者风范,但做事却极为高效,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作为白宫国际经济事务副助理,埃德森主持了这次会议。他们首先分析了与恐怖分子有关的组织和个人,随后重申了冻结他们银行账户的总统令。
一名衣着凌乱、神情倦怠的国务院官员首先发言:“其中一份名单上的人员与沙特阿拉伯皇室关系密切。无论我们要如何处理此事,都必须极为慎重,我们可不想触怒皇室成员。”
这名官员继续喋喋不休地表示,一旦当局疏远沙特阿拉伯人,国务院担心一系列问题将会接踵而至。埃德森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到此人的陈述结束后,他才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了片刻。
“我理解这一点,”他面色和蔼地说,“但每个人都知道,你们这些人就是一群胆小鬼。”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住了,但埃德森却神色自若地驳斥了这名官员的说法。他重申了总统的立场,并且直言不讳地表示:布什不在乎外交人员有多么忧心忡忡,对任何向“基地组织”施以援手的个人,无论他们是谁,都要毫不留情,即使不能诉诸军事行动,也要采取金融手段。
人们继续开始讨论。财政部的一名官员表示,在通常情况下,他们需要10 个月才能对名单上的人员审查完毕,但现在他们只有大约13 天的时间完成这项任务。
之所以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部分原因在于阿拉伯人的姓名尤为复杂。如果将它们翻译成英语,就会有失准确,因为同样的名字存在不同的拼写,从而导致冻结资产名单上出现大量错误的人名。
此外还有一个令人困扰的问题,即很多人都同名同姓。听到这里,一名官员忍俊不禁。
“是吗,”他笑着说,“那会有多少奥萨马呢?”
在会议桌的另一头,中情局执行局长巴兹•克朗加德接过了话头:“不计其数,对此中情局已经作出了统计。”他随口说出了一个数字,答案令所有与会者感到震惊。
“你想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克朗加德问。
他沉默了片刻。
“其中大多数还不到五岁。”
大家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并且感到不寒而栗。为了纪念奥萨马•本•拉登,很多阿拉伯儿童都以此命名。顷刻之间,挫败“基地组织”的任务突然变得空前严峻。
卡拉奇乌尔都语《民族日报》的一名记者坐在本•拉登身旁,磁带式录音机开始不停地转动。
“有人指责,你参与了对纽约和华盛顿的袭击,”这名记者问,“对此你作何回应?如果你没有参与,那么哪些人有可能卷入其中?”
本•拉登首先感谢《民族日报》对他进行采访。“我已经说过,我没有参与9 月11 日的袭击。”
本•拉登表示,在这次袭击发生之前,他对此一无所知。“我们的法规严禁伤害无辜的妇女、儿童和其他人员,即使是在战场上,这种做法也是禁止的。”虽然他没有参与,他却了解美国竭力想要隐藏的秘密,本•拉登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死亡人数要远远大于美国政府所作的声明,但布什当局不想引起恐慌。”
美国国内有几十个武装团体有能力开展这样的行动,因此美国人应该在国内寻找肇事者,或者俄罗斯、叙利亚、印度和塞尔维亚。
“你们也不能忘记美国的犹太人,”他说,“从佛罗里达州的选举开始,他们就对布什总统感到愤怒,并且希望进行报复。”
本•拉登继续说道,当然,这场袭击也有可能是美国的情报机构发动的。自从苏联解体后,他们一直在寻找新的对手。他们自导自演了这场袭击,是为了从当局获得更多资金。
本•拉登表示,无论肇事者是谁,都不是“基地组织”。
“我们并不仇视美国,”他说,“我们只反对这样的制度。”
记者问他对冻结“基地组织”银行账户有何看法。
“冻结账户不起任何作用,”本•拉登答道,“‘基地组织’有3 个以上相互分隔、完全独立的财务系统。”
《民族日报》刊登了对本•拉登的采访后,中情局反恐小组也拿到了这篇报道,并迅速将其翻译成英文。在他们看来,这则声明十分离奇。本•拉登居然宣称,他得到了袭击死亡人数的秘密消息!“基地组织”居然不仇视美国!本•拉登亲手策划了这次袭击,为了宣扬“基地组织”的实力,他应该很快就承认这是该组织所为。可是现在,他却宣布类似袭击为教义
所禁止,接下来他又会如何自圆其说?
毫无疑问,本•拉登不仅精神错乱,而且已经丧失了理智。
“恒星风”监控数据库提案
一群律师从五角大楼来到阿尔贝托•冈萨雷斯的办公室,准备听取情况汇报。国防部总法律顾问吉姆•海恩斯向众人阐述了军方在反恐战争中的打击能力。
海恩斯看了看桌子对面的冈萨雷斯,只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扶手椅上,这是冈萨雷斯的标志性动作。此人总是莫测高深,默默地倾听别人的陈述,直到最后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海恩斯的两边分别坐着阿丁顿和弗拉尼根,此时两人已经成为政府部门反恐战略法律问题的核心人物。
海恩斯说,一系列问题使国家安全局拦截极端分子通讯内容的能力受到了限制,尤其是有关美国境内手机和电话的规定。这个问题十分严重,他们已经获悉一些恐怖组织就在境内潜伏,但要想全部找到它们尚需时日。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阿丁顿和弗拉尼根就电子监控的技术能力,连珠炮般地向海恩斯发问。
“如果我们知道他们正在通话,我们为什么不能对其进行监听?”弗拉尼根问,“国家安全局为什么不能利用‘顺风耳’,对那些被确定为‘基地组织’成员的个人进行监听,无论他们身处何地,无论他们的通话是发生在美国国内还是穿越边境时?”
弗拉尼根说:“这些人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隐藏在美国民众当中。有情报显示,第二轮袭击已经蓄势待发。政府部门为什么不能利用其掌握的一切资源对他们进行追剿,而不是困坐愁城,眼睁睁地等着另一起流血事件发生?”海恩斯和冈萨雷斯都没有回答。阿丁顿坐回椅子上,思绪似乎已经飘向了远方。经过几个月的共事,人们都知道,这个姿势说明,阿丁顿又陷入了沉思。
最后,阿丁顿看了看弗拉尼根,说:“你说的这些问题也许值得我们去认真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