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在初步巩固统治之后,便顺应历史潮流,走汉化之路,这是值得称道的。
他在长安兴办学校,长乐宫东建太学,未央宫西建小学,选择教师,录取学生,使经历多年战乱的长安又有了文化气息。朝贤宿儒、明经笃学者走上讲台,1500名13至25岁的百姓子弟捧书诵读,激起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刘曜办学,不仅是长安正常社会秩序得以恢复的表现,而且是他利用政权力量促进少数民族汉化的重大措施。在入学的学生中,相信定有大量的少数民族子弟。几乎与此同时,石勒也在襄国(今河北邢台西南)办学,可见汉化是一股强劲的历史潮流。
刘曜还是一个比较能够纳谏的少数民族君主。长安在战争中的破坏很严重,刘曜建都于此,便规划修筑鄷明观、西宫及凌霄台,又要在霸陵西南营造寿陵。他已下令调集能工巧匠3000人,征发阳平等10郡的车牛5000辆。侍中乔豫、和苞上疏劝谏说:“前不久奉修筑酆明观的诏书,臣等听到街市上小民讽刺工程过于奢侈,说修筑一观的功费足以平定凉州了。如今又要按照阿房宫的规模建筑西宫,效法琼台建筑凌霄台,它们的花费更要超过酆明观千万,用来兼并吴蜀,翦灭齐魏也够用了。听说所要营造的寿陵,周围4里,深35丈,浇铸铜椁,外饰黄金,如此规格,不是国内财力物力所能办到的。陛下为何在中兴之日,却要去做亡国的事?历史上俭兴奢亡的经验教训,如在目前,愿陛下引以为戒。”正是由于刘曜终于能够正确对待游子远的谏诤,使臣下对谏诤免去了几分恐惧,提高了几分信心,所以乔豫、和苞才敢于极力谏诤。刘曜果然有明君的风度,闻过则喜,下诏说:“二位侍中态度恳切,大有古人风范,称得上是社稷之臣。朕的昧,是最大的弊病,怎么能不听从你们的教诲呢!”于是,敕令宫室工程全部停工,寿陵的建筑,参照霸陵执行;并赐予乔、和二人子爵,拜谏议大夫,专司谏诤之职。
光初四年(321年)五月,终南山发生山崩。长安人刘终宣称自己在山崩的地点得到一块方1尺的白玉,上面刻有“皇亡,皇亡,败赵昌。井水竭,构五梁,咢酉小衰困嚣丧。呜呼!呜呼!赤牛奋靷其尽乎!”刘终献玉,群臣认为这是象征石勒即将消灭的吉兆,大家都喜气洋洋。刘曜也很高兴,斋戒7日然后送太庙供奉,刘终被拜为奉瑞大夫。但中书监刘均不以为然,上奏说:“山崩石坏,象征着国家倾覆,人间纷乱。‘皇亡,皇亡,败赵昌。’是说皇室将被赵所败,赵国从而昌盛。今日大赵位于秦雍,而石勒却拥有赵的全部土地,所谓赵国昌盛的征兆是应验在石勒,不在我们。”御史弹劾刘均大胆妄言,诬蔑祥瑞,应依法处大不敬之罪。但是,刘曜却说:“这到底是福是祸,说不清楚。刘均的话对朕起了惩诫作用,朕受惠良多,何罪之有!”这件事虽然只是一场闹剧,但由此可见刘曜是能听逆耳之言的。
有一个人物在刘曜的身边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她就是皇后羊氏。刘曜与羊氏的结合过程具有传奇色彩。这不仅因为两人的婚姻是异族通婚,还因为羊氏原是晋惠帝的皇后。刘曜攻下长安,俘虏了当时仍被称为惠帝皇后的羊氏。羊氏还很年轻,刘曜一眼就看上这个天生丽质、楚楚动人的惠帝皇后,当即娶以为妻。他们婚后的生活十分美满,羊氏生了刘熙、刘袭、刘阐3个儿子。刘曜称帝后,以羊氏为皇后,立长子熙为太子。有一天,刘曜含笑问羊氏说:“我比司马家那个人怎么样?”羊氏说:“那怎么能相提并论!陛下是创建基业的圣主,他是亡国的庸夫。他有一妇一子,连他自己三人,都保护不了。贵为帝王,而妻儿却任人侮辱,那时我实在都不想活下去,哪里会想到有今天。妾生在高门,还以为世间的男人都像他一样,自从进了刘家的门以后,才知道天下有大丈夫呀!”
羊氏的这席话,是她的真切感受,肺腑之言。想当初,羊氏以泰山大族之女,在惠帝皇后贾南风被废以后继为皇后。身为皇后,婚后生活却十分不幸。惠帝是个白痴,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感情交流和正常的夫妻生活。永嘉之乱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被牵连到诸王争夺最高权力的斗争中。成都王司马颖、张方二人三次将她废为庶人,河间王司马颙甚至矫诏要杀害她,留台官吏司隶校尉刘敦等上奏说:“羊庶人的家族破败,她本人被废在空闲的宫中,门户防守严密,完全与外界隔绝,没有一点可以和奸人作乱的可能。如果杀一人而天下都喜悦的话,那是国家社稷的福气;但如今要杀一个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地步的人,实在让天下人感到凄惨!”司马颙见到奏疏大发脾气,派人逮捕刘敦,刘敦跑往青州。此后,羊氏又两立两废,想做一个普通人也不可得了。直至惠帝弟怀帝即位,才又尊称她为惠帝皇后。
羊氏不仅以容貌姣好得到刘曜的喜爱,而且具有一定的政治才能。《晋书•刘曜载记》写道:“地震,长安尤甚。时曜妻羊氏有殊宠,颇与政事,阴有余之征也。”又说:“曜后羊氏死,伪谥献文皇后。羊氏内有特宠,外参朝政。”“葬妻羊氏,墓号显平陵。”由于当时对妇女的歧视,羊氏参预政事是遭到非议的,连发生地震也成为羊氏参政的一大罪状。所以,关于羊氏如何内与政事,如何外参朝政,我们已不得而知了。但羊氏在世时,恰恰是刘曜在政治上比较清明、能听谏纳言,在文化教育上提倡学习汉族传统文化、大力兴办学校的时期,这不能不说与羊氏的参与和影响有着重要的关系。
羊氏死后,刘曜在粟邑为他的父亲和妻子营建两座大型的陵墓:永垣陵、显平陵。二陵上高百尺,“积石为山,增土为阜”,“下锢三泉”。所费功役相当于征发6万人服役百日。服役的百姓夜以继日,不得休息,怨声载道。他还派将领刘岳率1万骑兵到太原去迎取其父及弟刘晖的遗骨,一路上病死的就有十分之三四。对此,游子远也曾经劝谏,但刘曜置之不理。刘曜劳民伤财,营造大型陵墓,听不进谏言。这种变化发生在羊氏谢世着之后,也可以说明羊氏确实在前赵政治中起过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