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杀我吧,替你全家报仇。”齐姜拿着柄小刀站在门口,决然地说,刀尖对着自己,刀柄递向桑惜,秋妈妈上前一把打落那柄小刀,紧紧把两个女孩抱在一起,老泪纵横。
“要死,我们都死!要么,一起活!”秋妈妈命令。
那年,齐姜和桑惜刚刚十岁,她们在一起又活了三年,秋妈妈走了。
桑惜只剩齐姜,齐姜也只剩桑惜,彼此除了相依为命之外,还能做什么呢?残杀吗?
残杀不是生的办法,虽然这世上总有人将残杀当涅槃,被杀灭掉的一方祈望浴火后重生,动刀的那方实现征服快感,并以为自己正在替天行道,助人早日超脱,到达彼岸。
他们忘了,生,才是最难以实现的现实。
桑惜发现自己树错了敌。随着成长,齐姜的姿色会渐渐被宫中女人视为天敌,凭借她的观察,她有这个信心。她自己求生倒很容易,一个相貌平平的奴婢,只要低眉顺眼,还是可以卑微地活着。齐姜却活得很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开始爱她,就像爱另一个自己,爱她的可怜、可悲,爱她的寂寞、失落,爱她的美貌。当桑惜每天照着铜镜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同样很美,她的美,只有齐姜看在心里。
“长卫姬娘娘定了我,及笄之后,要我去内御殿侍寝,做主公的女人。”齐姜喃喃地说。
“娘娘疯了吗?哪有女儿陪自己的亲爹睡觉的?”
“一个没有任何封号的宗女,是可以被随意发落的。你也曾是贵族家的女儿,还不是孤苦伶仃,在仇人的国家为奴,侍奉着仇人的女儿?你的委屈,我知道。”有片云遮住了阳光,齐姜身上的光芒消失了,雨,一滴,两滴,滴在齐姜紧皱的眉心、有致的锁骨、光滑的肩头上……连雨都不忍浇坏了这对娇躯,只细细密密轻轻地在下。
一枚银色发簪从桑惜的衣服里掉出来,齐姜摸到它,用它锐利的尖角刺住自己的咽喉,目光冰冷地看着桑惜,“还想杀我吗?你可以动手啊,至少我也解脱了,你得到我,岂不更好?”她微笑着说。
桑惜握着她紧攥发簪的手,用力挪开那危险器物,唇贴上去吻住她的咽喉,吻得牢牢地,酸楚的快感顿时侵袭着两个女孩的全身,她们痛苦地享受着彼此……
及笄礼,平安年代多少豆蔻少女心中的美好时刻,在这荒唐的宫阙之中,盼着盼着,竟盼成了一场青春的葬礼。
那天,也是下雨,但大雨倾盆。
桑惜不记得那时到底几岁,五岁?六岁?她只记得父亲最后的微笑,那么自然,亲切,美好,随着时光流转,记忆却越化越浓,那微笑里透出诀别的凉意。
既知生死,即显从容。
她被父亲抱入粮库的暗室里:“惜儿乖,爹不在外面叫你,千万别出来,听见了吗?”
听见了,从此桑惜的回忆里全是母亲的声音,父亲的笑容。
暗室的门关闭了,父亲叮嘱过,门背后有一枚十字形的银钮,将银钮向右转动三圈,再用力按下,门就会打开,但听不见父亲的叫唤,不许碰那枚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