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没睡着，想等吴姐回来，和她说说我不打算去桑拿城上班了。这份工作是吴姐帮我介绍的，有必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要不然对她不好交代。凌晨，吴姐回来了，看到她很疲惫的样子，我本不想说，但还是忍不住。我在她走进房间的时候，也从房间里出来，在她门口叫道：“吴姐。”吴姐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哦，小静，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蚊子多？没点蚊香吗？”我说：“吴姐，我有事想和你说。”吴姐说：“那你进来吧，坐一会儿，我洗一下。”

　　吴姐当着我的面，脱下衣服擦洗身体。我看到她的乳房很丰满，皮肤有点黯然，身材不错，只是脸部在洗尽铅华后，缺乏一种青春的光泽。我说：“吴姐，你还是这么漂亮。”吴姐笑道：“你别奉承我了，我的肌肉都松了，没劲了，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才讨男人喜欢啊。”我吞吞吐吐地说：“吴姐，我，我不想去那里工作了。”

　　吴姐一愣：“你说什么？”我怕她生气，说道：“我什么都不会，去那里上班不合适。”吴姐听明白了，她一边穿上裤衩，一边对我说：“小静，你不想去那儿上班，是吧？”我点点头。吴姐问道：“为啥？”我说：“我觉得那里不太正规，客人凶巴巴的。”吴姐说：“不会吧？那里的工作环境和待遇，是这里数得上的。”我说：“我不太喜欢那里，我想进厂。”吴姐有点吃惊地看着我，说：“你出来找我，就是想进厂？你以为厂里的钱好挣？你以为进厂容易吗？你以为厂里那点钱，够你吃穿用吗？”我硬着头皮说：“能不能麻烦吴姐，跟他们说一下，我明天不想去上班了。”

　　吴姐见我主意已定，说道：“你今天跟他们签协议了吗？”我说：“签了，我就签了个名字，啥都没写。”吴姐笑道：“你以为还要写什么？一个名字，就足以把你拴死了！”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吴姐说：“按协议规定，你如果单方面违约，不去上班，就要赔偿他们5000块钱，而且要一次性付清。”我有点傻了，紧张地说：“我只有200块钱，还要吃饭呢，他们怎么那么狠？我就写了个名字，就要赔五千块钱？”吴姐说：“谁叫咱们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不帮你谁帮你呀？你不用太担心，要是真不想去上班，我不勉强你，免得你家里人以为我在害你，明天你先去找找工作，我叫他们保留你的工作名额，你找到工作了，我会和他们说的，孙老板是我朋友，他不会不卖这个面子，要是你没找到工作，还可以回那儿去，你看怎么样？”

　　我为有吴姐这样的老乡，感到由衷的骄傲。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老乡见老乡，骗你没商量！”吴姐介绍我去工作，能拿到一笔不菲的介绍费。她帮我联系客人，出售我的初夜，更是拿走了大部分，我得到的只是三分之一！她的所谓好心，都是装出来的。她后来还和她妹妹的男友好上了，她们姐妹因此大闹一场，差点出事。这也是吴芳和我一起离开南浔，到苏州另谋生路的原因。

　　第二天，我便早早地去找工作，到好几家工厂的传达室问，都说不招工，有的进都不让我进去。有几家正在招工，可一看我的毕业证书，就直摇头。是啊，现在大学生失业的不计其数，何况是我这小小的技校生？连着找了几天，走得腿酸脚疼，还是一无所获。我心灰意冷，身上剩下的100多元，撑不了几天，如果花光了钱还没找到工作，恐怕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了，再说，我雄心勃勃地出来打工，没挣到钱，哪有脸灰溜溜地回去？这几天，我虽没去桑拿城上班，但并没有搬离吴姐那儿。我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哪还敢去住旅店？要是吴姐不让我住，恐怕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在南浔我人生地不熟，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努力，找工作的事，一点希望也没有。夏天，有的工厂在裁员，哪还会招工？找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没找到工作而滞留在这里的不在少数，街上有很多像我一样游手好闲的外地人。我想，靠我自己混口饭吃，真成了问题。为了避免走投无路，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还得请吴姐帮忙，或者给我重新介绍一个工作，或者我回到那里去上班，她不是讲过，那边保留了我的工作名额吗？

　　为了节约开支，这些天，我一天两顿吃方便面，早上去买个馒头充饥。小红看不过去，说道：“方便面怎么能天天吃？既没营养，又有对人体不利的防腐剂！”我强颜欢笑：“没钱的人，只能将就了。”小红是个仗义的姑娘，她立即说：“你没钱，我可以借给你。”我摇摇头说：“我工作还没找到，借了钱，拿什么还？”小红很同情我的处境，她有时给我带几只新鲜面包，有时带给我几个刚烤好的羊肉串，我就老不客气了。生存成了问题，我哪还顾得了面子？

　　小红劝我：“面子重要，但票子更重要！你去对吴姐说，还回去上班吧。”小红和吴姐在一家夜总会上班，吴姐是那儿的领班，小红以前在按摩房做过，因为按摩活儿辛苦，她就去了吴姐那儿，陪客人跳舞、喝酒，有时也出台。小红说，桑拿城的小姐，有只做按摩，不做其他服务的，但大多自愿去挣外快，因为做那个来钱快。我明白小红说的那个是指什么，我不想在那种场合失去我的童贞，我理解她们，可我不想走那一步。我想，我可以单纯做按摩，哪怕挣得少点。

　　我决定重回桑拿城上班，但我对按摩一窍不通，就向小红请教。小红毫无保留地对我说了。她说：“按摩有不同的内容，常见的就是中式保健和泰式松骨，至于推油、胸推之类，有点另类了，其实，在按摩房里，懂得正规按摩技艺的服务员，几乎没有，大多是给男人揉揉捏捏，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逗得男人开心就大功告成了，我们女人赚的不就是男人的钱吗？”想想我以后也将步她们后尘，走上这样一条路，心里既有不甘又很无奈。

　　吴姐回来后，我厚着脸皮对她说：“吴姐，我想过了，还是回那儿去上班，麻烦你对他们说一下，好吗？”吴姐满口应允，笑道：“总算开窍了？女人嘛，就应该认清形势，趁着年轻，好好捞一把！”我假意点头，说道：“是啊，吴姐说得对！我想学好按摩，多挣点钱。”吴姐笑着说：“小静，后半夜你就睡我这里吧，我们摆摆龙门阵，你有什么疑问，尽管对我讲，我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我说：“好，我正想向吴姐好好请教呢。”

　　吴姐也许习惯了夜生活，她在夜里的情绪很高。我和她躺在一头，那台电风扇摇着头，不知疲倦地吹着风，我感觉风有点热乎乎，一点不凉快，但不扇更闷热，电风扇还有驱蚊的功能，要不然，一夜过后，身上尽是蚊子叮过后留下的红疹。吴姐大概有点饿了，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香肠，递给我两根，说：“吃吧。”看到吴姐把粗大的香肠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有点恶心。我想起在技校读书时，曾经在一位同学家里，偷偷看过一次科教片，此时看到吴姐吃香肠的模样，不禁让我浮想联翩，哪还有食欲？

　　吴姐推心置腹地对我说：“现在做人啊，不能太老实，越老实越吃亏。女人长得漂亮就是资源，年轻时不利用，是一种浪费，太可惜了！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男人喜欢女人什么？不就是漂亮的脸蛋，还有年轻的身体吗？只要你肯放下架子，什么钱不好挣？”我不得不承认，吴姐很会做思想工作，她今晚对我说的一番话，打消了我许多顾虑，为我日后混迹娱乐场所，奠定了必要的心理基础。也许，我骨子里本身隐藏着不安分因子，所以，很容易受到她的挑唆？是啊，红颜易老，韶华易逝，我们要是不开发利用，好比默默无闻的花朵，开了谢了，没人知晓，那有什么意思？有男人众星捧月，至少能满足一下女人的虚荣心。

　　吴姐说：“说实话，女人赚钱靠手艺，更要靠姿色！小静，你不用吃惊，也不用紧张，你听完我的话，就会明白女人活着的价值了。”我说：“活着的价值？我没想过。”吴姐一点也不困，继续说：“女人要活得滋润、过得开心！凭什么女人在家给人洗洗涮涮？女人也可以挣大钱！做我这一行的，一年挣十万块并不稀奇，像你刚出道的，身价更高，你是长得漂亮，讨人喜欢，不过，你还要提高学历，不是叫你再去读书，你去外面办个毕业证，大专、本科的都行，如果你对客人说你初中毕业，那你就算长得西施一般美，档次也高不了。你要跟他们说，你是大学生，反正没人去查证。初中生的行情，和大学生不是差一点点，这和出租车一样，起步价不同，你身段好，长相好，加上学历好，行情当然看涨啦。”

　　吴姐说得头头是道，我既感到好奇，又有点不安。我怕一脚踏进这个圈子，就没有回头路了。吴姐仍在开导我说：“一个女人，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我们这行有个顺口溜，也是入门的法宝，就是一让看、二让摸、三让做。第一步，你要穿得暴露一点，让那些色迷迷的男人看过瘾，对你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为什么不行？过了看这一关，那就是让摸，男人来按摩，大多数是来找乐子，喜欢动手动脚，你要尽量让他们满意，大方地让他们揩油，你不会少什么东西，为什么不乐意？你的生意越来越好，接下来就进入正戏了，只要有人肯出钱，出的钱让你满意，你就和他们逢场作戏，那大把的钱，就向你飞来啦！”我终于明白，原来吴姐给家里寄的钱，竟是这样得来的！

　　吴姐还说：“只要你正式做了这行，就会享受到被男人宠爱的滋味。那些男人为了讨好你，和你一起逛商场时，会主动给你买时装买首饰，等过一阵和他关系冷落了，你把首饰变卖了，换成现钱，反正不断有人上钩，你就会有很多外快。还有一个诀窍，就是当你搭上一个有钱人，就骗他说，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他会给你买贵重的生日礼物。对另一个男人，你可以如法炮制，随便编个日期说是自己生日。有些花心男人有个特点，就是他不愿给家里添一件家具，不愿给他的妻子买一件衣服，但对相好的女人，常常出手大方。有时候，他们还会打肿脸充胖子，借钱讨好女人，男人比女人还要面子。”我从吴姐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要想赚钱，就不要顾及脸面！然而，我能做到吗？我能不要道德，不要廉耻，为了金钱出卖我本纯洁的一切吗？

　　我有点瞠目结舌，挣钱真的这么容易吗？我怎么第一天上班就遇上倒霉事，挨客人打？吴姐安慰我说：“小静，你是聪明人，你会明白怎么做的，我知道你还是黄花闺女，那就先从前两步做起，等有机会了，吴姐给你联系个大老板！”难道吴姐想把我拐卖了？我感到疑惑不解。吴姐笑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我是说，有机会的话，你能把第一夜卖给大老板，那你就能捞上一笔！”啊？女人连这个也能卖？我太惊讶了！吴姐轻描淡写地说：“你在外面做什么，家里没人知道，过几年你回去，还不是风风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