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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梦中人说:“我认识刘总,刘总不认识我,我叫蔡小若。”
  
  刘二宝心里嘀咕:蔡小若?这个名字有点熟悉,难道她就是曾经在我鞋厂做过工的那个女大学生蔡小若?
  
  难怪她会成为我的梦中人,天呢,我到底错过了多少好事啊!
  
  又是一个开码的日子,和平村房地产开发公司门前和往日一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刘二宝来得较晚,他的车还未停稳,白春花那个老女人又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的车窗边,手里高举三本秘籍,又开始推销了:“老板,最新一期爆料,一码中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您还在犹豫什么?”
  
  刘二宝知道,她就是骗人的,但他很享受这个被人欺骗的过程,因为他有钱,有钱人不在乎这点小钱。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抓出五百块扔给了她。
  
  “一看老板就是发大财的人,每一期必中六合彩特码……”白春花不愧是一个出色的心理专家,在这个地方,奉承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祝别人中六合彩特码,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必杀绝技。
  
  白春花拿了钱,迅速地转移战场,她还要去向别人推销呢。
  
  “老公,你太大方了吧?那个老太婆说两句,你就给五百块,我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陪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时要用几个高难度动作。这样折算下来,我还不及一个老巫婆!”芳芳撅起樱桃小嘴不乐意了。
  
  “哎呀!美人,你怎么吃一个老太婆的醋呢?那老太婆生活多艰难呀,我们要心存善念,多做善事,多积阴德,好生个儿子……”刘二宝自然不能让芳芳生气,一边哄她,一边把她搂过来,摸摸她的肚子,心中就纳闷:我刘二宝一码中特的本领不小,可为什么她的肚子就没动静?
  
  芳芳明白了他的意思,啐了他一口:“呸,这个能怪我吗?”
  
  “二宝哥……”王麻子不识风月,王麻子这样的人,眼中除了钱,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他在车外面喊,“今天买什么呀?”
  
  刘二宝推开了他的女人,随口说了句:“鸡!”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可不是鸡……”芳芳立刻不乐意了,他以为刘二宝在说她是鸡,立刻大叫起来。
  
  “我又没说你,我是说买鸡这个生肖,二十万,包鸡这个生肖,一个号码五万。”刘二宝吩咐道。


  
  “你就是说我了,你是含沙射影,血口喷人……你没良心,世界上能有这么贵的鸡吗?即使是贵妃鸡,也不能卖一百万……不准你买鸡,不准你买鸡……”芳芳大发雌威,又打又咬。不讲道理是女人的天性,可以随心所欲地不讲道理。
  
  “二十万,包狗。”刘二宝招架不住,只好改口。
  
  王麻子乐颠颠地去了。
  
  芳芳破涕而笑。
  
  这时,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刘二宝的车旁边,刘二宝斜了一眼那车,黑色的丰田车。对于这样的车,刘二宝大可鄙视之,大可不屑一顾,丰田和宝马不在一个档次上。但自从林大发的生日宴过后,刘二宝的魂早已经被黑色的丰田车勾走了。看到这辆国内丰田时,刘二宝心中一动,难道说,又是梦中人来了?对了,她有名字,叫蔡小若,会是你吗?我梦中的小若,你追我而来。
  
  刘二宝的目光盯着那辆丰田车,见驾驶室的门开了,最先进入刘二宝眼睑的,是一条漂亮的腿。
  
  女人,但凡有一双漂亮的腿,通常也会有一张漂亮的脸。也有些女人,脸蛋迷死人,腿却粗得像大象的腿。刘二宝看女人,第一眼自然也是脸,第二眼嘛,还是不说了,若是多看一眼,就一定会注意女人的腿。若是象腿女人,就算脸再好看,他也是不会再看下去的。
  
  邻车的这个女人,脚上穿着一双小巧玲珑的白色运动鞋,穿着肉色丝袜,或者干脆就没有穿丝袜。刘二宝更倾向于没有穿丝袜。这汽车的玻璃害死人,让他出现了视差,看得不那么真切。不过,那腿实在是太白了,白得让刘二宝一度怀疑她穿的丝袜是显白色的。再看她的腿部曲线,那个美呀,简直就是雕刻的一般。
  
  他正想多欣赏一下,发现女人的双腿已经到了车外,然后,那双腿迈动了,每一次伸腿,小腿都向前弹一下,脚上的鞋,似乎是向前射出的一般。
  
  刘二宝正在心中惊叹,发现女人已经走到了汽车的另一边。刘二宝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女人的背影,一袭短裙,包着她圆圆的屁股,走动的时候,屁股还有小幅的扭动。天啦,真的是梦……不,是蔡小若。
  
  她真的到这里来了?她为自己而来吗?
  
  有那么一瞬间,刘二宝感到一阵眩晕,等他清醒过来,见蔡小若已经打开了副手席的车门,从那边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古学文。
  
  古学文?古学文怎么和蔡小若一起?难道说,上次他们就是一起的?
  
  古学文是和平镇第一个通过高考走出去的人,那是恢复高考的第三年,至今,和平镇的人提起古学文,就要提到他当年考上省财经学院的情景。离家去省城上学前,他家摆了三天流水席,全镇所有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交情的没交情的,见到开席,并且有座位的话,就可以坐下来开吃。一拨儿客人走了,另一拨儿客人又来。客气的,递上一块钱两块钱的红包;不客气的,空着双手照样可以饱餐一顿。

  
  刘二宝是在第三天跟着妈妈一起去的,妈妈给了古学文家五块钱。
  
  事后想想,妈妈之所以带自己去赶这个流水席,是想现场教育,让他知道,读书有所成就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希望他也能光宗耀祖一次。而古学文家,显然搞错了时代,以为考上一个好学校,和过去中举的意义是一样的,只要中了举人,就可以黄金万两,财源滚滚。
  
  为了这三天流水席,古家借了巨债,总共是两千多块。
  
  今天的人,或许不能理解两千多块是个什么概念。当年,和平村一个劳力一天的收入只有七分钱,一年下来才二十多块的收入,这里扣一点那里扣一点,实际能够拿到手的只有几块钱。也就是说,两千多块,相当于古学文在农村拿工分一百年的全部收入。
  
  好在那时的大学生,由国家包学费和生活费,古学文没有退学之忧。即使如此,他也是全班最穷的一个学生,身上几乎没有一分零用钱,四年大学下来,新衣也没有添置一件。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古学文也就开始了还债的日子。他的月工资才四十一块五。很多次,古学文对人说:“四十来块的月工资,就算每月还二十块,那也要还十年。每次想起这笔巨大的债务,我的双腿就发软。我以为,这辈子都会为这笔债务奔忙了。”
  
  尽管古学文在银行工作,那是当时最好的工作。可就算再好,每个月也就是多几块钱补贴而已,这点补贴对于两千元债务来说,杯水车薪。
  
  刘二宝不知道古学文的那笔债务是怎么还的,什么时候还完的。却听说,古学文参加工作早期,拆东墙补西墙,借新债还旧债的事,在当时的和平乡成为一个笑谈。许多家长教育孩子要好好读书,孩子反驳家长,就说,读书有什么用?像古学文,一辈子还债都还不清。也有些家长不让孩子读书,拿这件事当说词,你看看人家古学文,读个大学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一辈子还债,不如早点出来打工赚钱。
  
  古学文直接向刘二宝的车走来。刘二宝不好再坐在车里,立即下车。
  
  古学文主动打招呼:“二宝兄弟,又见面了,好吧?”
  
  刘二宝和古学文打招呼,眼睛却盯着蔡小若。天啦,她越发漂亮了,简直就是天仙嘛。若是能把这个天仙娶回家,就算让他一辈子替她做牛做马,他都是一头快乐的牛、幸福的马。
  
  “古行长,你也来买码?”刘二宝问。
  
  古学文先给刘二宝递了一支烟。刘二宝觉得,应该是自己递烟给行长的,只不过,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蔡小若身上,见古学文主动递烟给自己,才想到这一点。既然烟已经递到了面前,刘二宝也就不客气了,接过来,倒是先掏出火,替古学文先点了。


  
  古学文说:“我不买这个东西。我是国家公职人员,又是银行的领导,有规定,不能搞这个。不过,我们有几个客户,委托我们帮他们投资……你知道,我们是银行,是替客户搞金融服务的。”
  
  刘二宝见古学文神色自若,道貌岸然,心里早已经说了很多句鄙视。他大概以为刘二宝什么都不懂吧,怎么说,刘二宝也是当过几年老板的人,银行是有替客户理财的业务,可那都是合法业务,也都是银行能够承担投资风险的业务。买六合彩这种事,风险太大,银行不可能代理的。古学文就是自己来买六合彩的,顾及到行长的脸面和影响,才说是给别人代买。做人这么虚伪,累不累呀!
  
  他们说话的时候,蔡小若就站在旁边,离他俩有半米左右的距离,她的磁场太强了,刘二宝实在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去看蔡小若。偶尔,蔡小若也会看刘二宝,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蔡小若便递给刘二宝一个灿烂的笑容。
  
  天啊,她的笑实在是太光辉灿烂了,刘二宝实在是受不了,浑身的骨头都是酥的。
  
  芳芳似乎意识到这个女人对自己形成威胁,从车上下来,走到刘二宝身边,主动挽住了刘二宝的手,整个身子软软地靠在刘二宝身上。刘二宝恨不得踢芳芳几脚,却又无可奈何。
  
  古学文说:“这是弟媳吧?二宝,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刘二宝大为尴尬,看了蔡小若一眼。他发现蔡小若正在看芳芳,那表情颇有些怪异。“不是。”刘二宝说,这句话刚出,芳芳不干了,推了刘二宝一把。刘二宝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说:“我的女朋友,芳芳。”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应该是大学生吧。”蔡小若说。
  
  刘二宝多少带点炫耀地说:“蔡小姐眼光真厉害,学艺术的。”
  
  蔡小若说:“一看气质就不一样。”
  
  刘二宝心里想,和你怎么能比?气质再怎么好,也没法跟你比。
  
  “听说你中了不少?”古学文低声问他。
  
  “中了点。”刘二宝谦虚地说,这一点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卡上那点钱,和农商银行里的钱比,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甚至一根毛都算不上。
  
  “今天看好什么生肖?”古学文虚心请教,不,看他那虔诚的神情,应该是不耻下问才对。
  
  “我看好鸡这个生肖……”刘二宝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芳芳就照准他的脑袋打了一粉拳,“又在说鸡?我让你说鸡,我让你说鸡……”又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粉拳。
  
  刘二宝立刻投降:“我女朋友不准买鸡,所以我包了狗。”
  
  古学文莞尔一笑,转身对蔡小若说:“四十万,包鸡。”
  
  “是,古行长。”蔡小若点了点头,优雅地转身,飘然而去。
  
  刘二宝目瞪口呆,怅然若失。
  
  “是我们行的出纳,蔡小若,姑娘……”古学文画蛇添足地做了一句介绍。
  
  又有几辆车开过来,古学文匆忙和刘二宝打了声招呼,回到了车上。
  
  芳芳在刘二宝后面又用手捅了刘二宝的背心一下。
  
  “干吗?”刘二宝回头,看到他的女人正一脸邪恶的笑。
  
  “他们是奸夫淫妇……”芳芳贴着刘二宝的耳朵说。
  
  “你怎么晓得?”刘二宝白了她一眼,表示不信。
  
  “我是女人,这点把戏能逃过我的眼睛?你看奸夫的眼神,分明围着他的女人在转……”芳芳得意地说。

  
  黄天棒停好车,老远就打招呼:“二宝兄弟,今天看好什么生肖?”他没有注意古学文的车,那一辆十几万的普通轿车,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当然,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车里坐的可是财神爷。所以说狗眼看人低!
  
  “鸡……”刘二宝脱口而出。
  
  “你这个王八蛋,还在说鸡……”芳芳又是大发雷霆,这次是拳脚交加,指甲牙齿一起用上了。
  
  刘二宝只好改口:“不说鸡,不说鸡,说狗,说狗……”
  
  黄天棒本来也是看好鸡的,一听说狗,也回到自己的车里,吩咐他的女人去买狗……
  
  六合彩特码就要开了,王麻子和黄七几人守在投注点一楼办公大厅,大厅里墙上有一台大屏幕的电脑,连接着香港六合彩的开码现场,跟现场直播一样。
  
  大厅里还有许多下注的村民。
  
  “狗!狗!狗!”王麻子双手挥舞着,声嘶力竭地吆喝着,“狗!狗!狗!”身后几个兄弟也一起高声大喊大叫。
  
  有的人喊鸡,有的人喊龙,有的人喊蛇,声音震耳欲聋。

  
  最后一个号码在电脑屏幕上跳出:六号。
  
  不是狗,也不是龙,也不是蛇,而是鸡。
  
  人群里顿时一片欢呼声和一片诅咒声。中了特码的欢呼雀跃,没中的诅咒这个倒霉的命运。
  
  王麻子如丧考妣,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向刘二宝报告:“二宝,开的是鸡啊!开的是鸡呀!”
  
  “啊!”刘二宝和芳芳都目瞪口呆。
  
  “都是你这个败家的婆娘,两百万没了……”刘二宝一股怒火腾腾地冲了上来。芳芳正想辩解什么,刘二宝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扫了过去,“八婆,你败了老子两百万,还要嘴硬是不?老子整死你……”
  
  芳芳捂着脸,缩成一团,不敢多说半句了。
  
  “走!”刘二宝对王麻子吼道。
  
  王麻子有些不知所措:“去哪里?”
  
  “喝酒!”刘二宝没好气地说道。
  
  “没中还喝酒?”王麻子奇怪地问。
  
  “没中就不能喝酒吗?”刘二宝怒气冲冲地说。

  
  在王麻子他们几人开车走了之后,刘二宝正发动车,感觉车窗玻璃上有手在轻轻敲动。
  
  他放下车窗玻璃。是蔡小若,小若姑娘。一双纤纤玉手伸到他面前,托着一张名片:“行长的名片。”
  
  刘二宝伸手去拿名片,手指碰到那双玉手,感觉特别细腻、嫩滑,还有一片清凉。
  
  刘二宝一阵恍惚。
  
  他侧身看了看,蔡小若站在车窗边,微微弯着身子,和他相隔不超过半尺。刘二宝看不清楚她的脸,但眼睛刚好对着她的胸脯,皮肤如玉一般白皙,挺拔的双峰,中间一片深壑,深不见底。
  
  那种天然的香气侵入刘二宝的鼻子,刘二宝感觉一股血液已经冲到鼻子之中,就快要喷射出来了。他忙低下头。
  
  他觉得,以自己卑微、肮脏的灵魂,根本就不配看那么高贵的女人。
  
  “刘……总,行长说要您的电话……”蔡小若丝毫没有察觉刘二宝的邪恶与卑鄙下流。
  
  “我的电话?”刘二宝问。
  
  “嗯!”蔡小若点了点头,她在点头的时候,胸前都在颤动。
  
  刘二宝忙说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蔡小若转身飘然进入行长的车。
  
  这是一家牛排馆,刘二宝要了两份牛排,狼吞虎咽,兄弟们在一边都没怎么动筷子,气氛凝重。
  
  只有王麻子不识好歹地喋喋不休:“可惜,两百万,可惜了,两百万……两百万啊……”两百万,那要卖多少个鸡蛋才能赚出来,所以,比剜了王麻子的心头肉还要难受。
  
  “闭嘴!”刘二宝吼了一声。
  
  王麻子闭了半分钟嘴,又开始说话了,他不说出来,心里难受:“你明明决定买鸡,却要改变主意,买什么狗?买码不是你决定吗?为什么要听别人的话呢?”
  
  王麻子埋怨刘二宝自己的主意不坚定,听了芳芳的话,错失了两百万,两百万,那可是一笔巨款。
  
  刘二宝心中也有气,王麻子说得不错,是自己主意不坚定,才错失了两百万,但是,他却不能容忍王麻子的喋喋不休。
  
  刘二宝吼道:“少啰唆!是我改变了主意又怎么样?”
  
  王麻子也不甘示弱:“你一个主意就丢了两百万,我说了几句又怎么样?”


  
  “王麻子,我他妈真皮(鄙)……视你,散伙!”刘二宝早就看不惯王麻子了,更何况,自己现在也有本钱了,何必要和他合伙。
  
  “散就散!”王麻子拍案而起,“刘二宝,听好了,你迟早会栽倒在女人身上,不听将计,只听妇人之言,一个男人听女人的话,这样的人,老子才不想和你合伙呢!”
  
  “明天把我的钱划到我的账上。滚!”现在的刘二宝,已经不能容忍有人顶撞他。
  
  王麻子拂袖而去。他刚走出牛排馆,刘黑子和刘大勇几个就追了出来。
  
  “怎么,你们还想打我?”王麻子回头怒气冲冲地说道。
  
  “打的就是你!”刘黑子当头就是一拳。这个家伙果然力大无穷,一拳打在王麻子脸上,王麻子一声惨叫,翻滚在地,鼻子和嘴里立马流下血来。
  
  “你个王麻子,敢顶撞宝哥,不打你打谁?”刘大勇又重重补了几脚。
  
  王麻子杀猪般大叫起来。
  
  刘二宝想不到刘黑子几人居然揍了王麻子,忙喊停手。刘黑子几人一听刘二宝喊停手,也就没有继续打王麻子。
  
  刘二宝和芳芳出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麻子,也没说什么,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刘黑子冲王麻子身上吐了几口唾沫,骂道:“王麻子,今天宝哥饶你一条狗命,否则,打断你的狗腿!”几人也上了车,呼啸而去。
  
  王麻子从血泊之中挣扎起来,冲着三辆车大喊大叫:“刘二宝,你以为老子离开你就不能中六合彩吗?老子下次就中个大奖给你看看……”
  
  “老板,中大奖离不开六合彩秘籍……”白春花如幽灵一般出现在王麻子的面前,手里高举着三本六合彩秘籍。
  
  王麻子吓了一跳:“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
  
  白春花嘿嘿一笑:“老板,我过路的,听到你喊六合彩,我就出现了。我觉得,你想中六合彩就得看看这个……”
  
  白春花把一本秘籍举在王麻子的眼前,一看到上面是个半裸女人,王麻子立刻闭上眼睛大喊:“女人不利我,女人不利我……”
  
  “黄大仙呢?”白春花换了一本秘籍。这个封面上的大仙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样子,王麻子一看就喜欢上了。


  
  “老板,告诉您一个内幕,看到刚才坐宝马车离开的那个大老板没?”白春花神秘地凑到王麻子耳朵前说。
  
  “看到了,怎么?”王麻子知道她说的是刘二宝。
  
  “他是个六合彩高手,最多一次中了几百万,那宝马车是中了六合彩买的,他身边的女人也是中了六合彩买的……”白春花胡乱说了一通,却想不到,她胡乱说的居然撞中了。
  
  王麻子浑身一震。
  
  “他就是参透了我秘籍之中的玄机才中大奖的!你晓得不,他每次买我的秘籍都给五百块钱……”后面这一点,白春花没有胡说。
  
  王麻子如梦初醒。
  
  “舍得舍得,先有舍后有得,懂吗?”白春花看王麻子的样子有点动心了,继续推销自己的秘籍,“一本十元,三本优惠价二十五元。”
  
  “二十!”王麻子真有心买三本来看看,但一想应该讲一下价钱,五块钱可要卖五十个鸡蛋才能赚回来哟。
  
  “成交!反正也要收摊了,而且也是最后三本了,就便宜老板您了……”白春花塞给刘麻子三本书,收了二十元,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老板,如果您想中大奖,可以看下面,那里有六合彩公司的内部消息……”
  
  王麻子如获至宝,慌忙开车而去。
  
  白春花脸如桃花一般鲜艳,她手一伸,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之后淡定自若地说:“临江别墅一百一十八号。”
  
  临江别墅,是白水河市富人聚集区域,高档住宅别墅区,一栋别墅少则两三百万,多则五六百万。
  
  临江别墅一百一十八号就是白春花的产业,而且房屋的屋主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事实上,这房子是她和她的老公们辛苦赚来的。
  
  “大狗,二狗,我回来了……”白春花站在别墅门口,兴奋地大叫。
  
  一个年轻、英俊、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打开门,抱怨道:“妈,都跟您说多少次了,您还要辛苦去赚那几个小钱……”
  
  “儿子,妈不辛苦,现在比起当年,已经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妈还能动,多赚几块是几块……你别说,妈今天赚了三千多块呢,书也都卖完了……”白春花忙问:“今天家里的收入怎么样?”
  
  “卡上多了一万七千块,发货发了近三万本,一本赚两块,今天差不多赚了七万七千块……”儿子说。


  
  “加上妈这些不就有八万了?”白春花兴高采烈地说,“叫你大叔、二叔他们吃夜宵,好好庆贺一番。”
  
  年轻人说:“他们早在餐厅里等你了。”
  
  白春花抬脚向餐厅走去。别墅的一楼正面是客厅,后面是餐厅和厨房。白春花走进去时,里面的长方形餐厅上,早已经坐了很多人。这些人的座位很讲究,靠墙的那边,正中位置空着,两边各坐着一个老者,胡须和头发雪白如霜,仅从面容上,很难看出他们的年纪。围在他们旁边的是一群美女,有六七个人,桌子中间摆满了丰盛的夜宵。
  
  白春花出现在门口,除了两个老人之外,年轻人全都站起来,同时打招呼:“白姨。”白春花颇为讲究地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们坐下来,别这么客气。她坐到两个老者中间的位置,立即抓过筷子,伸向面前的鸡腿。
  
  她将鸡腿塞进嘴里,觉得筷子有点碍事,干脆把筷子放下了,用手抓了鸡腿,撕下一大块,大口大口地嚼着。才嚼了几下,突然说:“酒呢?怎么没有酒?”
  
  白春花的儿子白一丁立即对佣人说:“快拿剑南春来。”
  
  白春花喜欢喝点白酒,觉得就着鸡腿喝酒,才是真正的神仙生活。
  
  白春花,本省南溪人。南溪是一个县,山区,但这个山区在全中国却大大有名。南溪县扬名天下之一的是茶叶,以铁观音著称,但铁观音茶叶是近二十年才有名的。想当年,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心情喝茶吗?
  
  南溪县另外扬名天下的是什么呢?骗术!对,你没有看错,就是骗术。
  
  有一句俗话是这么说的:十个南溪人九个骗,还有一个是教练。明白了吧?南溪人的骗术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名扬天下了,发展到今天,那骗术还不出神入化!
  
  白春花是一个孤女,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亲人,在家乡也没有土地,即使有土地,那土地也只长草,不长粮食,所以,她一直在外面流浪。
  
  和她一起流浪的还有隔壁的曾大狗、曾二狗兄弟。他们是亲兄弟,也是举目无亲,一个比白春花大十岁,一个比白春花大八岁。兄弟俩天生残疾,大狗左眼失明,右眼近视;二狗右眼失明,左眼近视。
  
  三个人都没有上过正规的学校,但三个人却能读书写字。三个人一起在江湖上行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早年,国家对流动人口管得紧,抓到这类流浪人口,先调查了解,然后批评教育,再遣返回乡。回到农村,当地也觉得这几个人是大负担,假意批评教育一番,不再过问。第二天,三个人又一起出门了。如此几次之后,再抓住就要治安拘留。类似的经历多了,三个人走江湖的经验反倒更加丰富了。
  
  白春花十八岁那年,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曾氏兄弟面前——兄弟俩都爱上了白春花,他们的生命中都离不开这个女人。
  
  但他们是亲兄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手足相残。
  
  最后兄弟俩一致决定:让白春花选择。
  
  那是在一个桥洞底下,那是一个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没有灯光的夜晚,那是一个寒风萧萧的夜晚。那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无论白春花选择了谁,另一个就得悄然离去,去过一个人孤独、痛苦的生活。很残忍,但没有办法,生活本来就是这么残忍。
  
  白春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我嫁给你们两个人,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
  
  那个夜晚,三个人抱头痛哭,他们发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他们结婚了,没有仪式,没有乡党的祝贺,自然也没有法律文件。但他们确实结婚了,日子还过得很逍遥。
  
  白春花单日子和大哥在一起,双日子和弟弟在一起。过了几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三个人都是闯江湖的,江湖经验还是有的。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不能去医院。所以,大狗和二狗决定自己替白春花接生。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儿子很捣蛋,不按时出来,甚至弄得白春花大出血。大狗、二狗这才傻眼了,匆匆将白春花送到医院。医生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撒了谎,说没有关系,看到这个女人浑身是血才送来的。
  
  白春花虽然在死亡线上挣扎,人却清醒。知道这一关不好过,只好装傻。
  
  好在曾大狗、曾二狗肯出钱,医院也就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剖腹拿出了白白胖胖的男婴,也救活了白春花。只不过,也留下了遗憾,白春花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儿子到底是曾大狗的还是曾二狗的,曾大狗不知道,曾二狗不知道,连白春花也不知道,但三个人都把孩子当成心肝宝贝。
  
  儿子随白春花姓,叫白一丁。
  
  白一丁开口说话了,喊曾大狗大叔,喊曾二狗二叔。
  
  白一丁六岁那年该读书了,白春花、曾大狗、曾二狗都觉得,应该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好过日子了。
  
  那个时候,他们有些积蓄,但还不是很多。
  
  那个时候,他们正站在白水河市的边沿土地上。
  
  曾大狗猛地嗅了嗅扑面而来的气息,果断地说:“就这个地方了,我们就在这落脚扎根……”
  
  曾大狗和曾二狗在城里算命、看风水,大发横财(不知道算命和看风水算不算骗术之一,如果算,一定是骗术的高级分类)。
  
  当六合彩之风刚刚刮到白水河市的时候,有些人在算命时顺便也要算一下能不能中特码。
  
  曾大狗一只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商机来了!
  
  买码,人人都想中特码,我们为什么不提供点特码给他们呢?可这特码该如何提供呢?
  
  兄弟俩一商量,曾道人金牌特码绝技和黄大仙富贵秘籍出炉了。白春花不乐意了:你们两个老家伙,有钱了,有儿子了,就把老娘忘记了……
  
  兄弟俩慌了神,忙说:“春花,你是我们的最亲,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白春花说:“既然没有忘记我,怎么就你们能出书,而没有我呢?”
  
  兄弟俩一想有道理,又一合计,白大姐露透密码出来了。白春花一看,提出了修改意见,首先,大姐不行,要改成小姐,要有吸引力;封面还要来个劲爆一点的,用一个年轻女人的衣衫不整的相片,这样才跟得上时代和潮流,跟不上时代潮流赚什么钱?
  
  最后,白小姐露透密码出炉,好一个“露”字,一语双关,高深莫测。
  
  书出来了,因为是非法出版物,就自己印刷,反正也费不了多大的事情。但销售渠道呢?这个更好办,哪里有六合彩的销售点,就往哪里发,一本批发价格两块五,卖五到十元,百分之几百的利润,小卖部更愿意卖这种畅销商品……

  
  白一丁大学毕业了,他没有找工作,他要自己创业。找份工作做牛做马,累死累活,流血流汗,一年能赚多少钱呢?
  
  他选择的事业还是骗术,但是高科技的骗术,而且是把两个叔叔和母亲的事业更加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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