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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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宝向四周看看,这里处于老街和新街之间。容疯子的家就在老街,那是整个老街最破的两间房子,是和平村曾经的头号能人刘兴水的旧宅。刘二宝估计,容疯子这是要回家去了,便悄悄地跟在后面。
果然,容疯子回家了。她那个家真是破,比刘二宝的家更破。怎么说,刘二宝的房子也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建的,还算新,又是楼房。容疯子这房子,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搭建的,两间土坯房,早已经不能遮风挡雨了。
站在容疯子家门口,刘二宝犹豫了一下。村里人都说,进了刘二宝的家或者容疯子的家,要倒霉三年。自己如若跨进去,会不会真的要倒霉三年?继而一想,反正是已经倒霉了。若是真有个神奇的命运左右,负负得正,有什么不好?
这样一想,刘二宝就跨了进去。进去一看,容疯子正坐在一堆破棉絮上吃面包。她的大腿张着,刘二宝忍不住往那里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刘二宝从此以后再不想女人的这个地方了。
天啦,容疯子竟然没有穿内裤,整个大腿内侧黑乎乎的。大概是来过月经从来没洗过的缘故,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有那么一瞬间,刘二宝不想欺负她了,想转身而逃。再一想,既然已经进来了,何不搜一搜?说不定自己运气好,能从她身上找出点钱来。
说干就干,他向前跨出一步,同时说:“容姐,我来看看你。”
容疯子看了他一眼,嘻嘻一说:“看吧!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刘二宝弯下身来,伸手到她身上去摸。刘二宝的目的明确,想摸摸她身上有没有钱。他的动作显然让她产生了误解。她倒是主动,把面包扔在一边,几下就把那件破衣服脱了。
疯女人也是女人,有一种本能的需要。
容疯子只穿了那件外套和那条裙子,几下就把自己脱光了。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
刘二宝已经很久没见过女人的身子了。即使如此,他看了一眼容疯子的身子,也丝毫提不起兴趣。她的整个身子,全都是灰啊、泥啊,又脏又黑,还散发出一股恶臭。哪里还像是人?哪里还有女人的感觉?
刘二宝落荒而逃。
往新街走的时候,刘二宝满脑子都是钱。去哪里搞钱?他原想再搜一搜容疯子的家,希望能够搜到一点钱。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家里都没一分钱了,容疯子比自己更穷,怎么可能有钱。
刘二宝想,晚上自己就要中码,六合彩中了特码一般是赔四十倍,也有赔四十一倍或者更多倍的。如果有十块就中四百块,一百块就中四千块,一千就是四万……以此类推,他简直不敢算下去。
关键是自己需要找本钱,越多越好。可应该去哪里找呢?刘二宝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亲舅舅,在石龙镇的林大发,他也开了家鞋厂,身家万贯。自己虽然向舅舅借过很多回钱,至今还欠着二十来万没有还,但如果厚着脸皮再去借上千儿八百的应该没问题。
毕竟,那是自己的亲舅舅,舅舅半个爹嘛!
石龙镇距离和平村有二十多公里路,如果坐车半个小时就能到达,但现在刘二宝不是没钱了吗,只能走路去了。
说走就走。刘二宝抖擞精神,大步往舅舅家而去。
三个半小时之后,刘二宝灰头土脸,但眼冒金光地站在舅舅家的别墅前。这里是石龙镇的高档别墅区,欧洲风格的独立小洋楼,高高的围墙。能住在这里的,不是非常有钱的,就是非常有势力的。
刘二宝舅舅林大发是一个不仅有势力,还有钱的人。
两年前,刘二宝失魂落魄地站在这里,也是为了借钱。那一次,舅舅借给他一万,在此之前,刘二宝已经借了几次,从最开始的一次十万到后来的五万、三万,一次比一次少,总共是二十万。当时舅舅一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表情:“这是最后一次借钱给你,我也没想要你还我,但你应该改邪归正,不要赌博,否则,我绝对不会再理你,你好自为之……”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刘二宝站在舅舅的别墅前。别墅重新装饰了外墙,比两年前更气派,更富丽堂皇。和普通人理解的连排别墅不同,这是真正的别墅,有一个带花园的院子,正面是两扇对开栅栏门,合金栅栏足足有小酒杯粗。顺着栅栏向里望,里面的几株月桂,正飘着浓浓的香味。树木下面是修剪得很好的草皮,据说,这些草皮是从国外进口的,别说售价,仅运费就是一大笔钱。
刘二宝暗自高兴,由这幢别墅的变化可以看出,这些年舅舅赚的钱是越来越多了,他赚得多,借我万儿八千应该没什么问题。
刘二宝兴奋地摇门,一边摇,一边喊:“开门,开门!”门里,一条被铁链子拴着的大狼狗站了起来,凶狠地盯着他,嘴里发出可怕的咆哮声。除了狗的叫声,再没有人理他。他想想不对,再看看大门,见上面有一个很别致的按钮,才想起,到富人家一定要按门铃。
门铃的音乐竟然是《致爱丽丝》。想到这一点,刘二宝就觉得好笑。舅舅你这是玩的哪一曲,你一个乡村土老鳖懂这个曲子吗?就算你懂,你的爱丽丝在哪里?恐怕在那些娱乐场所吧。
一会儿,别墅的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走了出来。
看到这个女人,刘二宝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她就是舅舅的爱丽丝?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漂亮女人那张还算精致的脸顿时变了,甜美的声音所传达的却是一种呵斥。
“要饭的,这里没有剩饭了,到别的地方要去!”
“谁是要饭的呀?你才是要饭的。”刘二宝打量着这个女人,他不认识,估计不是舅舅新讨的舅妈,因为他没有听说过舅妈去世的消息。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是舅舅家请的佣人。所以,他胆气骤然一壮,继续道:“我是你们家主人林老板的外甥……”
女人惊讶地打量着刘二宝,心想,没听说过老板家有这么穷的外甥呀!
刘二宝看到她的表情异样,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黑色的T恤衫湿透了,贴在身上,下面的黑色西裤裤边破了一条。脚上的皮鞋头上居然破了个大洞,连里面乌黑的大拇指也露了出来……
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刘二宝。刘二宝挺了挺胸膛,让她看。那个女人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刘二宝在外面指手画脚地暗骂道:“狗眼看人低!你算什么东西?你就算一根毛,我皮(鄙)……视你……”
刘二宝还没有鄙视完,舅舅林大发出来了。五十多岁的舅舅身体更加发福了,红光满面,双眼炯炯有神,脚步四平八稳。真是个土老鳖,那套价格不菲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倒也显了模样,只是那条鲜红的领带格外刺眼,更刺眼的是手上的大扳指,十个手指,每只上面都有。刘二宝估摸着,舅舅大概希望自己生有二十个手指吧。
女人跟在舅舅的身后,指着栅栏外的刘二宝说:“就是他。”
刘二宝满怀希望地望着舅舅。舅舅不近视,甚至还有些远视,大概在跨出门的那一刻,早已经看清了刘二宝,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乌云渐渐就浓了起来,脚步也开始迟滞,似乎准备返回,又似乎在犹豫到底是向前还是向后。
那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舅舅……您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呀!”刘二宝靠在栅栏上,堆起笑脸,想如何美美地赞美舅舅一番,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不出更完美的词语来。就是这个讨厌的栅栏,影响了刘二宝的临场发挥,刘二宝本能地抬脚踢了一下栅栏门的底部,但立刻收了回来,这是舅舅家的栅栏门,不能乱踢的。
“还钱给我吗?”舅舅没理会他的卖力赞美,目光严厉,语气冰冷。
“舅舅,您再借给我五千块钱,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明天就来还您……”刘二宝本想开口借一万,一看舅舅那个脸色,顿时没了底气,将数额降低了一半,而且一边说一边庄严地举起右手宣誓。这种情形,只有在若干年以前,他参加少年先锋队的时候才有过。
舅舅面无表情地对那女人说了声:“开门……”
女人惊讶地看了主人一眼,忙转身进入别墅,很快拿出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按,门自动开了。乖乖,舅舅真是大发了,连门都是自动的了。
刘二宝心中那个美呀,简直无法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
他感觉是自己感动了伟大的舅舅。
伟大的舅舅,比观世音菩萨还要救苦救难的舅舅!
伟大的舅舅,您就是天上的太阳,照亮了我的前程……
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舅舅居然松开了套着狼狗的铁链子。
大狼狗如风一般蹿了出来。突然!太他妈的突然了,开门不是为了让他进去,借给他钱,而是为了放里面的狼狗出来咬他。
刘二宝转身就跑。跑了几步,感觉屁股被狗咬住了,不过他跑得快,只是裤子被狼狗撕了一大块去。
刘二宝继续跑,如风一般拼命地逃跑。
一条腿上的裤子又被那可恶的狼狗撕去了一半。后来,刘二宝再也跑不动了,一头扑倒在地上。他觉得逃命太累了,死了一了百了。反正自己就烂命一条,死了也没啥可惜的。那条狼狗追过来,围着他转了几下,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脸,掉头走了。
刘二宝才发现,自己的屁股和大腿上火辣辣地疼痛,显然是被大狼狗咬的。不过这大狼狗训练有素,并没有死命咬他,否则,刘二宝一条小命早就呜呼哀哉了。
钱自然是借不成了,刘二宝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走着。
到哪里去?他不知道。
该怎么办?他更不知道。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悲催,我皮(鄙)……视全世界!我还要皮(鄙)……视全世界的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二宝忽然发现自己站在土地庙的门口。土地庙颇具规模,建在一个小山头上,三间正房一字排开,四面还有围墙,只是香火冷清,围墙和房屋都已经破烂不堪,连大门也不见了,留下一个阴森的大洞,门楣上有五个斑驳的刻字:石龙土地庙。
有庙就有神仙,想想自己山穷水尽的处境,刘二宝觉得有必要和神仙代表好好谈谈,认真谈谈,仔细谈谈: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人,放过火,也没有强奸过哪家闺女。什么伤天害理,欺师灭祖、罪恶滔天的事情,有贼心也无贼胆做啊!自己最大的恶习就是玩玩六合彩,偶尔找一些失足妇女谈谈心,顺便照顾一下她们的生意和情感。养过一个小情人,做人的底线只能算是道德品质败坏,至于让自己如此悲催吗?
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良心?有没有礼义廉耻?
我皮(鄙)……视这悲催的生活,我还要皮(鄙)……视全世界!
刘二宝走进土地庙,到处残垣断壁,冷冷清清。正中一个神龛,土地神像的下半个身子在神龛上,歪在一边。土地神像的头居然翻倒在神龛下面的供桌上,供桌上有一只香炉,插着十几根参差不一的香头,里面是半炉冷灰。香炉边有一盏油灯,里面还有半盏油,放供品的碟子里居然有三个已经快要干掉的苹果。
刘二宝眼睛一亮,饥饿的本能让他连想也没有想,抓起苹果就吃,那叫一个香甜呀!什么叫雪中送炭?什么叫久旱逢甘霖?这就是雪中送炭!这就是久旱逢甘霖!
三个干苹果转眼间落入刘二宝的肚子,虽然空荡荡的胃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填满,毕竟还是有了精神,整个人又振作起来。
他看到滚落在供桌上的土地神像的脑袋,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土地爷爷,你也混得惨呀!比我还惨,我至少还没有身首异处……”
刘二宝把土地塑像扶起来,把土地神像的头拿起,安在土地神像的身体上面,然后转身离开。和一个比自己混得还惨的土地神有什么好谈的,完全是浪费时间嘛。
走到门口,他又停住了。神就是神,恐怕不能以人的思维来衡量。这样一想,他又转回来,走到供桌前,也不顾蒲垫破烂脏污,反正他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他跪下来,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土地爷,我刘二宝一生从来没有拜过鬼神,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发财,发了财之后,我一定回来重修土地庙,给你重塑金身,让你香火旺盛……如果不保佑我,我回来拆了你的土地庙,捣毁你的泥身,让你没有安身之处。”
跪拜祈求完毕,刘二宝出了庙,才走几步,脚便踢在一个尼龙口袋上,哗啦直响。刘二宝提起口袋一看,里面居然有四个矿泉水瓶子。
刘二宝眼前一亮,一个矿泉水瓶子五分钱,四个也就是两毛钱,四十个就是两块钱,四百个呢?四千个呢?
真是土地有灵,指点我的迷津之路。
刘二宝又庄严地跪下磕了一个头,抬起头的时候,才看清楚门上的五个字:石龙土地庙。
土地爷,我一定会回来的。
刘二宝从石龙镇往和平镇走,一路上捡矿泉水瓶子,居然捡了不少。回到和平镇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六合彩在晚上九点半开码,一般的代理店在九点就不再收码,所以,必须在九点钟之前下单。
刘二宝将口袋里的矿泉水瓶子倒出来,一个一个仔细地数,四十个,两块钱。
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想办法找钱。
该到什么地方去找钱呢?刘二宝琢磨着这个世纪难题怎么解决,同时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往口袋里放。由于走神,手碰到了一个瓶子,那个瓶子竟然滚动起来。不远处是一个下水道,盖子没盖严,瓶子直接滚进了下水道中。
刘二宝弯下腰去捡瓶子的时候,手搭在下水道的井盖上,咣当一声,吓了他一跳。原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下水道井盖被人移到一边了。
刘二宝的眼光停在井盖上,那不是铁吗?一斤铁也该值七毛钱吧?十斤五块,一百斤五十块,一个井盖怎么也有二三十斤吧?
刘二宝大喜过望,求天、求地、求人不如求自己。
刘二宝把井盖装进了口袋。背起口袋正要走开,转而又想,如果弄五个盖子,那就有一百多斤吧,说不准可以卖一百块。晚上买码,赔四十倍,就是四千块啊。
这样想过,他又转了回来,沿着公路向前走,还真见到了第二个盖子。他费了一些力气,将盖子撬起来,装进口袋里。岂知准备撬第三个的时候,有过路的人看不下去了,冲他大喊:“你干什么,想偷井盖?再不住手我报警了……”
“报你妈的警……”刘二宝在心里愤愤地骂着,真是流年不利,撬个下水道井盖也被管闲事,于是不得不放弃了这个盖子,背起口袋快步离开。
能让这些东西变成钱的,只有孙癞子的废品收购站。
和平镇离和平村有两里多路,背上的两个下水道盖,少说也有四五十斤,从来没有干过重活的刘二宝,肩上像压着一座山,有好多次,他都想把口袋扔掉,再一想,这很可能是四千块钱,甚至可能是十几万几百万的时候,又来了劲,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往前挪。好不容易挪到了孙癞子的收购站,早已经是一身的臭汗。
孙癞子本不叫孙癞子,因为小的时候头上生过疮,就成了癞子,村里人都不记得他的名字,只叫他孙癞子。
改革开放之后,村里人都做起了生意,孙癞子也想做点生意,但是他没有什么亲戚,讨的婆娘也是一个外地女人,没有什么帮助。他能想到的,就只是祖传功夫——捡破烂和收购废品。这个生意不需要什么资金,只要能吃苦耐劳就行。以前孙癞子夫妻骑辆破三轮车收废品,现在孙癞子可是鸟枪换炮了,开了家废品收购站。
说是废品收购站,也就是在自己家的后面,用木头和竹竿扎了些栅栏,围了个圈子,就具有了一些规模。孙癞子的家本来在村后的荒山上,因为建设,征用了村里的一些土地,孙癞子的家也就距离大路近了,对于收购废品更便利了。
“癞子哥……”因为急着去买码,刘二宝不等气喘均,便迫不及待把井盖露了出来。
“我孙癞子可是清清白白做人,偷来的东西不收,下水道井盖你也偷?你也太缺德了,太辱没你先人了吧!”孙癞子义正词严,刀枪不入,一口回绝,但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在井盖上瞄。
那是铁,可以卖钱的。孙癞子做的就是这个买卖。
“我不是缺德,是缺钱……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刘二宝赔着笑脸,低声下气地说。心中却极度不爽,心想:我拿两个下水道井盖就辱没了先人,你一头癞子就不辱没先人了吗?
“三毛钱一斤。”孙癞子白了他一眼,给了他这个机会。
“不是七毛吗?”刘二宝一怔,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这里就三毛,哪里七毛你到哪里卖去!”孙癞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一副你卖我还不想要的样子。。
“三毛就三毛。”刘二宝就是孙癞子砧板上的肉,孙癞子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三十八斤……十一块四毛。四十个矿泉水瓶子,一个四分,四十个就是一块六,总共十三块整。”
刘二宝紧紧地握住这十三块钱,喜极而泣,眼泪鼻涕横流:“终于有钱了啊!终于……有钱可以买码了呀!”
离开废品收购站的时候,刘二宝昂首阔步,哼着小曲。他准备到刘拐子的店里下注。虽然刘拐子不仁,但刘二宝不和他计较。话说回来,整个和平村,除了我刘二宝,哪有一个仁义的家伙。从孙癞子的废品收购站到刘拐子的小卖部有一条小巷子,刘二宝刚走出小巷子,就听到有人大声地吆喝:“刘二B!”
“哪个?”刘二宝抬头一看,是刘猴子,忙赔着笑脸,“是猴子哥呀!”
“看你走路还在唱歌,是不是整到钱了?该还我哥的钱了,我哥已经委托我全权代理向你讨债……”刘猴子堵住了刘二宝的路。
“没……钱……”刘二宝紧张地捂住口袋,事实上他的钱没有放在口袋里,而是握在手中。
“没钱你紧张什么?我摸一下。”刘猴子不由分说,抓住他就摸,自然是没有摸到什么,但看到他手心握得紧紧的,就问道,“手里是什么?”
“几块零钱。”
“我不相信,几块零钱你紧张什么?”刘猴子眼睛溜溜直转。
“不信你看。”刘二宝摊开手,被刘猴子一把抓过去,一看,果然是零钞票。
刘猴子把钱揣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把钱还我……”刘二宝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想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赚了这点钱,却被半路杀出的刘猴子夺走,又气又怒,想去抓他,但刘猴子要身高没身高,要智商没智商,就有一把傻力气。他只一个反手,便把刘二宝掀在了地上。
刘猴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刘二宝,似乎顿起怜悯之心,伸手到衣袋里一掏,掏出一沓假钞,从中抽出一张,扔在他面前:“按照规矩,十五块换一百,我们就算交易了一回,你还欠我两块呢,记住,有钱的时候别忘记给我……”说完,刘猴子扬长而去。
刘二宝想追,可自己一整天就吃了三个干苹果,又背着两个井盖走了那么远的路,体力早就透支了,才跑了几步,两眼顿时一黑,栽倒在地上。等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哪里还能见到刘猴子的身影?
刘猴子消失了,如《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一样,一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二宝差一点吐血而亡,把刘猴子祖宗十八代问候齐全之后,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手中只有一张百元假钞的残酷现实。
刘二宝心灰意冷,拖着发软的步子,向刘拐子的杂货店走去。
他也知道,这一百元假钞根本骗不了刘拐子。这个刘拐子,别的精明没有,认假钞的精明还是有的。即使如此,刘二宝还是想去碰碰运气,万一刘拐子也发昏,看花眼了呢。
往前走了几十米,路过田奶奶家的小卖部。刘二宝心中一动,邪念顿生。田奶奶老眼昏花,为什么不用这一百块假钱骗她一回?反正自己已经够缺德了,也不在乎多缺德一回。刘二宝悄悄躲在门外一看,确信田奶奶的店里就她老人家一个人在。
刘二宝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大步走进去。
“奶奶,拿包五块的烟。”刘二宝把手里的百元假钞递过去,平静地说。
田奶奶已经七十多岁,头发全白,满脸皱纹,口里的牙也没几颗了,说话漏风。她接过钱,抖抖索索地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看,又举起钞票,对着灯光看。刘二宝还真担心她看出破绽,忙说:“奶奶,我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隔得这么近,怎么可能用假钱欺骗您呢?如果是假的,大勇叔、小勇叔肯定会来找我……对了,大勇叔到什么地方去了?”
“到高子的宴里矮啊去了!”田奶奶的嘴关不住风,说出来的话全是怪音。好在刘二宝习惯了,连听带猜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说,刘大勇到刘拐子的店里买码去了。
最让刘二宝兴奋的是,田奶奶竟然信了他的话,不再查验,而是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铁盒子,打开盖,将一百元假钞放了进去。刘二宝往铁盒子里看了一眼,里面居然连一张百元大钞都没有,只有一些十元二十元的钱。
田奶奶给了刘二宝一包烟,还找回了他九十五元。刘二宝接过九十五元,手都在颤抖。太意外了,太惊喜了!
自己辛苦了整整一天,才赚了十三块钱,而只黑心了半分钟,却赚了九十五元,还额外奖赏了一包香烟。
看来,心黑才能赚钱!至理名言。
出了小卖部,刘二宝拔腿就跑。
他自然不敢跑到刘拐子的店里去买码,一是怕刘拐子见到钱直接顶了他以前的欠债,二是怕在那里碰到刘大勇、刘小勇,搞不好就会生出意外。他必须远离和平村,跑到隔壁的三元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