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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不留后患上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向辉站起身,一把抓起钥匙和仿佛仍有着一丝余温的绿玉坠,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客厅,向卧室走去。
  
  刚走到自己卧室的门口,钟向辉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了决心,转而快步走向了父亲钟山的卧室。
  
  钟山还没有睡,他斜靠在枕头上,默默地注视着天花板。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钟山总是感觉自己的灵魂经常会跑出身体之外,在眼前浑浊的空气中飘浮着,游荡着,就像一个没有家的孤魂野鬼。他意识到死神就在自己的窗前站着,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钟山不再害怕了,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太累了,这一辈子忙忙碌碌,到头来,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却已经离自己远去,和那些失去的东西相比,自己追逐了一辈子的名与利又算得上什么呢?他满怀歉疚地看着手中这张已经发黄的相片,相片中的女人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自己,钟山很孤独地活着,没想到居然活了这么久,他都感觉不应该活着。
  
  门被轻轻推开了,钟向辉默默地走了进来,像以往一样坐在父亲的床边,一声不吭,满脸忧伤。
  
  “孩子,怎么了?”钟山充满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父亲,小雨被军统特务抓住了!”
  
  “他也是共产党?”钟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牢牢地揪紧了。
  
  钟向辉伤心地点点头,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天来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钟山,最后,钟向辉长叹一声:“父亲,从我记事起,你就是我心中的英雄,我一直渴望像你一样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为党国效力。可是如今,看到小雨竟然走了与母亲一样的路,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父亲,军统的所作所为让我心寒!再说了,共产党的百万大军就要打过长江,南京所吹嘘的江防固若金汤,其实谁都知道在共产党的强烈攻势之下肯定会是不堪一击!上海不会守住的!……父亲,我很犹豫,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小雨的将来生死未卜,他却要我背叛自己身上的这身军服!请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钟山沉默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残酷的轮回竟然又发生在了自己和梅茹的一双亲生儿子身上:“小雨会有生命危险吗?”
  
  钟向辉点点头:“他被丁恩泽控制住了,连我都没有见他的资格。”
  
  钟山心里一凉,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丁恩泽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尽管表面上自己曾经和他是莫逆之交,但是当亲眼看到他残忍地制造血腥的针对共产党的大屠杀时,钟山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毅然选择提早退休。如今自己的小儿子竟然落到了这个魔鬼的手里,钟山被无尽的绝望包围了。
  
  “父亲!……”
  
  听到钟向辉的呼唤,钟山这才缓缓地睁开双眼,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孩子,你听好了。当初我没有勇气跟着你母亲走,所以,我用我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这个过错。如今,小雨又生死未卜。孩子,听父亲一句话,去完成小雨的使命!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会做的事情,我老了,不能帮你了,你要好自为之啊!”
  
  “父亲,我不能丢下你不管!”钟向辉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舍和深深的担忧。他知道如果自己选择了那么一条路的话,自己风烛残年的老父亲迟早会遭到敌人凶狠的报复!
  
  钟山柔和地摇摇头:“孩子,你别担心我,自古谁无一死!父亲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也活够了!他们要来就来吧!你想办法把小雨救出来,替父亲说声对不起。我当初不该抛下他和梅茹,我是一个软骨头……”
  
  钟向辉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默默地点着头:“我知道了,父亲,我听您的!您要好好保重!”
  
  钟山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眼:“你走吧,我累了,要睡了!”
  
  钟向辉听话地站起身,转身离开了钟山的病榻。
  
  看着钟向辉的背影,钟山的目光中充满了依依不舍。他长叹一声,左手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勃朗宁手枪,疼爱地抚摸了一下那冰冷的枪管,枪早就已经上了膛,似乎一直在忠实地等待着主人的最终决定。钟山又拿起了梅茹的相片,目光中充满了柔柔的爱意,他把相片紧紧地抱在胸口,轻声细语地说道:“梅茹,我这就来陪你!等等我……”
  
  钟向辉离开父亲的房间后刚走出几步路,突然,身后竟然传来了一声枪声!宁静的夜晚,枪声显得非常凄厉。钟向辉吓了一跳,他赶紧冲回父亲的房间,打开门后,眼前的一幕让他崩溃了!
  
  床上,钟山仰面朝天平躺着,满脸安详,看不到一丝痛苦。他的右手垂落到了床边,一把手枪悬挂在手掌心,很快就要滑落到地板上,而他的左手则紧紧地抱着一个相框。在钟山的右边太阳穴的位置,一个深深的伤口正在不断地往外冒着鲜血……
  
  父亲竟然为了不拖累自己而宁愿选择自杀!
  
  钟向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的痛苦,嘴唇不断地抽搐着。泪眼蒙眬中,那个被父亲紧紧抱着的相框显得是那么熟悉!钟向辉取出了相框,看着相片中母亲的笑脸,又转头看看父亲那安详而满足的面容,钟向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扑倒在了父亲那仍然有余温的尸体上,放声痛哭,哭得心都碎了。
  
  钟山死了,对外声称的死因是抱病而亡,这在旁人眼中也是顺理成章的结局。钟向辉伤心欲绝地安葬了父亲。看着钟向辉彻底垮了的样子,作为妻子的丁嘉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尽管心里很难受,但是钟向辉知道自己不能够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伤心上面。葬礼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父亲那已经空了的房间里,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出来。怕自己的丈夫出事,丁嘉惠惴惴不安地守候在房门口,她想开口相劝,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直到傍晚天黑,钟向辉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面如死灰,就像一个无声的幽灵一样,对门口的丁嘉惠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走到楼梯口,钟向辉突然回过了神,他转头对丁嘉惠笑了笑,招招手:“惠惠,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丁嘉惠不由得一阵惊喜,她走到近前,温柔地看着钟向辉:“向辉,什么事?你说吧。”
  
  钟向辉拉着丁嘉惠的手,来到了卧室,把门关上后,他回转身,面对眼前自己的妻子,一字一句严肃地说道:“惠惠,你也知道我并不爱你!我之所以娶你,那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我们两人再在一起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惠惠,我不想拖累你,我也知道你一直想投奔共产党,现在机会来了,你走吧,不用管我!走得越远越好,过江去!”
  
  丁嘉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辉,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钟向辉一阵苦笑:“我其实早就有这个念头了。父亲活着的时候,我一直放心不下他,现在他走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惠惠,你走吧,今晚我就安排人送你过江!”
  
  丁嘉惠哭了:“我不走!向辉,我不离开你!”
  
  钟向辉默默地摇了摇头,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傻丫头,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妹妹!我爱你就像爱我的妹妹一样!走吧,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钟向辉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丁嘉惠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交代完了自己身边的事情后,钟向辉走进了书房,他现在已经可以孤注一掷了,身边不会再有任何牵挂。钟向辉很清楚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而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救出自己唯一的亲人!
  
  “你好,我是上海保密局副站长钟向辉,请帮我接局座办公室。”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钟向辉的心里已经酝酿好了等会儿的具体说辞。
  
  电话接通了,一个中年男人傲慢的声音从电话线的那头传了过来:“哪位啊?”
  
  钟向辉立刻毕恭毕敬地小心汇报道:“毛局长,我是保密局上海站副站长钟向辉,我要向您汇报一个针对共产党的重大收获!”
  
  “哦?你讲!”电话那头的人立刻有了兴趣。
  
  “我们丁站长经过严密追查,终于抓住了一个潜藏在我们站里多年的共产党间谍分子!”
  
  “真的?”
  
  “情况完全属实,属下不敢虚报!丁站长现在正夜以继日地审问那个共产党间谍分子,估计很快就能够将上海所有的地下党组织全都一网打尽!”
  
  “不!不!不!”一连三个“不”字,钟向辉一听,就知道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果然,毛人凤转而立刻严肃地说道:“我会马上安排人处理这件事的!被捕的共产党叫什么名字?”
  
  “李汉年!职位是情报处副处长。”
  
  毛人凤的口气稍微变得缓和了一点:“钟副站长,你汇报了这件事情,很好!等上海的共产党一举破获后,我会对你进行嘉奖!还有,如果再发现类似的情报,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直接向我汇报,知道吗?”
  
  “是!属下明白,属下一切听局座安排!”
  
  “好!好!”毛人凤挂上了电话。
  
  虽然说毛人凤并没有在电话中说明自己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但是钟向辉却已经心知肚明。在军统混迹这么多年,钟向辉早已经见惯了这些要害人物之间的勾心斗角。丁恩泽是戴老板面前的红人,但是这并不表明他同样在毛人凤面前也会受到青睐,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别提这一次抓住的共产党间谍竟然在丁恩泽的身边隐藏了这么久,毛人凤不因此大做文章才怪。如果李汉年被押往南京,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在途中救他出来了!想到这儿,钟向辉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他放下了话机,暗暗松了口气,转身走出了书房。
  
  当天晚上,南京的紧急电文就到了丁恩泽的面前,电文中毛人凤措辞严厉地要求丁恩泽尽快把被捕的李汉年押往南京,并且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一路上不许出事。看完电文,丁恩泽脸色铁青,他一气之下把自己面前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都一把扫到了地板上,然后跳着脚恶狠狠地咒骂毛人凤不是东西。钟向辉在一边冷眼旁观,他对丁恩泽此刻的心理状态掌握得一清二楚,自己身边竟然有共匪,而且是在心脏地带,还潜伏了这么久,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丁恩泽不是笨蛋,他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电报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谁泄露出去的?到底是谁?!”丁恩泽声嘶力竭地在办公室里怒吼,贴身机要秘书和副官吓得站在一边不敢动弹。丁恩泽懊恼地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保密局上海站很快就要保不住了,在一番几近疯狂的发泄后,丁恩泽颓丧地跌在了办公椅上,脸色煞白,不再吭声了。
  
  行程很快就定下来了,明天一早就要通过汽车把李汉年押送到南京。得到这个消息后,钟向辉开车绕了几个圈,等到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时,这才加大马力,径直开往安子文曾经说起过的提篮桥附近的水车巷。
  
  车子依旧停放在离巷子口将近一百米远的地方,下车后,钟向辉步行走进了水车巷,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面馆。此刻正是生意清淡的时候,几个伙计正在清理着桌面,店里没有几个客人。钟向辉走进店堂,向迎上来的伙计打招呼道:“我要找安小姐,我姓钟!”
  
  伙计立刻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安小姐在后院厢房等您!”
  
  钟向辉依言走进了后院厢房,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窗前看书的安子文。与上次见面时截然不同的是,安子文这一次穿了一件普通的蓝底白花旗袍,脸上没有任何修饰,头发也很随意地盘在了脑后。但是尽管如此,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依旧能够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美。钟向辉有些看呆了,他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生怕打扰了这完美的景象和画中之人。
  
  “钟副站长,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安子文缓缓转过身子,面容平和地注视着钟向辉,“坐吧!”她伸手指了指身边的藤椅。
  
  等钟向辉落座后,安子文这才说道:“令尊去世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深表遗憾!”
  
  钟向辉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明天一早汉年就会被押往南京,通过汽车,你们能在半路上想办法吗?”
  
  安子文点点头:“应该没有问题,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我们会安排人在半路上劫车的!你放心吧!”
  
  钟向辉想了想,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想请你们帮我一把!”
  
  “你说吧!”安子文向前靠了靠身子。
  
  “我想请你通过你们的渠道,帮我把我的妻子丁嘉惠送往江北。她是一个爱国青年,请你们保证她的安全!如果她继续留在我身边的话,恐怕会遭到她父亲的报复!”
  
  安子文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什么时候走?”
  
  “今晚可以吗?”
  
  “那好,我跟组织上汇报一下,一个钟头后,会有一辆黄包车停在钟公馆的门口,你让她什么都不用带,直接上车就行了!”
  
  “谢谢你!”钟向辉诚恳地说道,“这样我就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我拿到名单后,去哪儿找你?”
  
  “你什么时候行动?”
  
  “明晚。”
  
  “那好,我会在金神父路上的国际咖啡馆等你!”
  
  钟向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欣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黄包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钟向辉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家。丁嘉惠走了,他知道自己就此再也没有办法去面对丁恩泽的责问,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再说这几天里他也不一定会发觉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见了踪影。父亲去世后,葬礼冷冷清清的,除了钟向辉和丁嘉惠以外,就只有忠心耿耿地在钟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管家了。那一刻,钟向辉的心里除了凄凉,什么都没有,而丁恩泽作为亲家却也只是叫人送来了一只花圈。想到这儿,钟向辉不由得一阵冷笑。他回到客厅,叫来了老管家。
  
  “钟叔。”
  
  “少爷!”老管家满脸的哀愁,自从钟山去世后,这个老人一夜之间也苍老了许多。
  
  “这个家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钟叔,这几天我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你帮我处理一下家产,然后回老家去吧!”
  
  “少爷。”老管家感到了一丝不妙。
  
  钟向辉笑了笑:“我父亲承蒙您照顾了这么久,我一直没有谢谢你,现在他走了,钟叔,你也该告老还乡了。上海这边马上就要打仗了,会很不安全,你走吧,想去哪边都可以,这里有五根金条,还有一些汇丰银行的股票债券,你都拿着,养老去吧。明天就走,我已经帮你订好了船票,就在这个信封里,明天傍晚的,走吧!”说着,钟向辉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少爷,我走了,你怎么办?”
  
  “没事,我知道自己怎么做!”
  
  老管家钟叔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老泪纵横地转身离开了客厅。
  
  再一次跨进父亲钟山的房间,钟向辉的心情好了许多。他静静地站在父亲的遗像边,柔声说道:“父亲,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你就放心吧,明天小雨就可以回家了!我也要去完成你和小雨的心愿,希望你和母亲在天堂一路走好!如果我万一回不来,请你不要责怪孩儿,孩儿已经尽力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钟向辉就打发走了阻拦自己的特务,然后径直来到了关押李汉年的牢房。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老远就能够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满身伤痕地斜靠在墙角,手脚无力地垂着,肿得粗粗的大腿上,枪伤已经发脓并且流出了黄黄的有着一股腥臭味的脏水。钟向辉的心里沉甸甸的,他决定先不告诉李汉年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汉年!汉年!”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李汉年微微睁开了双眼,等看清来人后,他勉强笑了笑:“是你啊!向辉兄!”
  
  “你还好吗?”钟向辉的心都揪紧了。
  
  “还好,小弟一时之间死不了!”
  
  钟向辉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会儿就要押你去南京了!一路上,你要小心!”
  
  “不劳烦向辉兄牵挂了,我会注意的!”李汉年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你的腿怎么样了?还能走吗?”
  
  李汉年摇了摇头,一阵苦笑:“他们把我的手脚都打断了。我想你们只能抬着我去南京了!”
  
  一听这话,钟向辉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我……”
  
  李汉年没有搭理他,反而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
  
  钟向辉张了张嘴,但是却没有说话,他凑近李汉年的耳边悄悄耳语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了牢房。
  
  丁恩泽站在窗口,看着手下的特务七手八脚地把李汉年抬上了囚车,尽管李汉年已经没有办法走动了,但是丁恩泽却还是不放心地叫人给他套上了沉重的脚链和手铐。
  
  “这一次再也不能出差错了,不然的话我们两个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请站长放心!属下这条命当初就是站长您给的,只要站长您一句话,属下哪怕半途……”说到这儿,管生狠狠地用右手做了个刀劈的姿势,“只要您开口,属下一定做到!拿性命担保!”
  
  丁恩泽摇摇头:“这个人不能杀!明白吗?他的命得给我留着!”
  
  “可是……”
  
  丁恩泽皱了皱眉,他最讨厌自己的下属质疑所得到的命令,他冷冷地挥了挥手:“别管那么多了,你赶紧出发吧!路上给我看紧点!”
  
  管生领命而去。
  
  钟向辉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那两把特殊的钥匙,心里盘算开了。保密室自己进得去,按照站里的保密条令,自己有权限可以接触丁恩泽的所有机密文件。但是他必须弄到那份丁恩泽亲笔签发的一次性通行证,不然的话,二十个人的守卫自己可对付不了,更别提这二十个人全都是荷枪实弹的壮汉。其实比起这个,钟向辉更担心的是如果自己失手没有拿到名单的话,那么就会打草惊蛇,他不怕别的,最担心的就是那只老狐狸有了警觉后迅速把名单转移,那样一来就不好办了。“焦土计划”是由蒋介石亲自出面制定的,牵涉人数近五千人,还没有算上那不计其数的炸弹,整个计划非常庞大,丁恩泽不可能傻到去毁掉名单和计划书。想到这儿,钟向辉站起身,把钥匙揣进了兜里。一不留神,他的手指在兜里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钟向辉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这是那枚安子文转交给自己的玉坠,钟向辉把它掏出了口袋,仔细打好了原来被扯断的红丝线绳结,然后欣然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如果自己能够活到再次见到弟弟小雨的话,他一定要亲自把这枚玉坠给他戴上。
  
  押送李汉年的囚车顺利地驶出了上海城,为了防止路上共产党的中途拦截,管生早在出发前就前后依次每隔五分钟左右派出八辆一模一样的囚车。而自己和李汉年则选择坐在当中的第六辆。去南京总共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沿着昆山走大路,另一条是绕着山路走小道,管生安排四辆车走第一条路,而自己所在的后面四辆车则走了绕山的小路。尽管说自己安全到达南京的机会只有八分之一,但也已经足够了,共产党再聪明都不可能对这八辆车一一下手,更别提前后还有押送的车队。他悻悻然地扫了一眼自己面前躺在担架上的李汉年,心想,看你还死硬到哪里去,只要一到南京,就算你是个滴水不漏的铁桶,也能够在你身上活活给你钻出个洞眼来!
  
  李汉年则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他闭着双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嘴角还偶尔闪现出一丝嘲笑的意味。
  
  管生实在忍不住了,他把身子向前靠了靠,凑近李汉年,厉声问道:“你笑什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笑得出来!一会儿到了南京,我看你连掉眼泪的机会都没有了!难不成你还想跑?”
  
  “跑?”李汉年微微一笑,“我怎么跑?你的主子为了能够拴住我,什么办法都想了,我现在和个废人有什么两样?我笑的是,马上我们的部队就要打过长江来了,你们蒋介石也早就已经丢下你们跑了,你们难道还真的相信他那长江天堑固若金汤之说吗?哼!白日做梦啊!”
  
  管生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他想了想,又接着恶狠狠地说道:“不许你妖言惑众,共军是打不过来的,不许你再胡说八道!不然的话,老子把你的舌头拧下来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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