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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高度机密

 

  第二天晚上,李汉年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突然秘书敲门走了进来,
  
  “处座,站长吩咐您马上去他办公室!”
  
  “他有说什么事吗?”李汉年的眉毛一挑。
  
  “没有,总之叫您马上去,他在那儿等您。”秘书的话中没有一丝漏洞可以让李汉年嗅到点什么。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外套,夹起公文包就走出了办公室。
  
  李汉年心里快速地回忆着自己近一周来的所作所为,他很有把握没有任何把柄会落在丁恩泽的手里。但是,丁恩泽从来都没有这么突然单独召见过他,最多也只是陪着上司郑如存一起挨训而已。那么,眼下在这只老狐狸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
  
  等来到三楼丁恩泽的办公室门口时,李汉年见门还紧紧地关着。他意外地发现,这一次被召见的竟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眼前一脸茫然的钟向辉。
  
  “向辉兄,站长也找你?”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钟向辉也是一头雾水,他双手一摊,头一歪,做了个不可思议的手势,“我下午刚见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呀。”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过了几分钟,门内传出了丁恩泽的声音:“进来吧!”
  
  钟向辉和李汉年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站在了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问候道:“站长!”
  
  丁恩泽一脸的笑容:“坐吧,今天临时找你们两个来,是有一点私事相商。”
  
  “站长,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钟向辉虔诚地看着顶头上司。
  
  “没事没事,一点私事而已,不是什么党国大事,你们不必这么拘束!”丁恩泽微笑着摆了摆手,紧接着叹了口气,脸色也变得有些难堪了起来,“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小女的终身大事啊。自从她留洋回来后,可把我给愁坏了,女大不中留啊!你们两个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又尚未娶妻,所以……”说着,他的脸上又流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们看,能不能帮我这个老头子一点忙呢?小女条件也是挺不错的,我也绝不会亏待我未来女婿的!”
  
  话虽然没说下去,但是意思却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眼前两个年轻人中,丁恩泽要挑一个来做女婿。
  
  钟向辉愣了一下,还没有开口,李汉年倒是很从容地站了起来,一脸的歉意:“站长,真的很抱歉,本人在天津时已经定下一门亲事,过几天未婚妻就会来上海完婚,父母之命,请站长海涵。依我之见,还是钟副站长年少有为,又是令千金的青梅竹马,想来那是再般配不过的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倒是说中了丁恩泽的心思。其实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中,他最看重的就是钟向辉,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又怕钟向辉拒绝,所以临时想到了把李汉年一起找来。如今何不顺水推舟?想到这儿,丁恩泽感激地看了李汉年一眼,然后转头问道:
  
  “那,向辉,你就回去和令尊商量一下,你看怎么样?择日完婚?”
  
  看着一脸喜气的丁恩泽,钟向辉的心里是有苦说不出的。丁恩泽的女儿丁嘉惠可不是她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个大家闺秀,人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就是依仗着老爸是一把手,位高权重,从来就没有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过。小时候是见过她几回,却并没有留下过什么好印象,如今要和她结婚,钟向辉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可是拐了一眼身边低眉顺眼、笑脸相迎的李汉年,看来是指望不了他了,没办法,只有先勉强答应下来再说。
  
  “好,我今晚回去就禀告家父!”
  
  丁恩泽满意地点点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得到得意门生的允诺,他总算是卸下了心头的一个大包袱。
  
  离开丁恩泽的办公室后,钟向辉和李汉年肩并肩走出了保密局大楼。大楼外,早就已经华灯初上,不远处的百乐门舞厅也已经门庭若市,各种各样的霓虹灯广告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使得夜上海所独有的迷人风韵在悄悄地显露出来。
  
  “向辉兄,恭喜啊!”李汉年满脸堆笑,冲着身边的钟向辉一抱拳,“有丁站长这么关照你,日后你就不愁不会飞黄腾达啦!”
  
  钟向辉并没有搭理李汉年的揶揄,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汉年老弟,你可真不够朋友!这种好事应该是先轮到老弟你的。”
  
  “岂敢岂敢!”李汉年凑近了钟向辉,小声说道,“其实我早就看出丁站长就是相中兄台您,找我只不过是个台阶、打个幌子罢了!向辉兄,你就别推辞啦,作为小弟应该成人之美的,哈哈!”
  
  听了这话,钟向辉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显得很无奈:“对了,老弟,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弟妹的事情?她现在还在沦陷区吗?”
  
  “那是,唉……最近才通过一个朋友联系上,日子不好过啊,但愿她能平安到达这边,我本来还以为她已经遭遇不测了呢。”李汉年目光黯淡,话语中充满了伤感。
  
  “老弟,想开点,能再相逢就是福分啊!”
  
  听了这话,李汉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啊,分开这么久,在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能再见面真的是福气!我得好好珍惜!”
  
  江北指挥部,年轻的安欣桐一身英武的军装,略显稚嫩的脸上,表情严肃。
  
  “小安,记住,到了上海,你就不再是安欣桐了,并且你要彻底把‘安欣桐’这个名字从你的脑海里划掉。‘风雷’同志是一个有着丰富敌后情报工作经验的老同志了,你一定要好好配合他的行动!”政委语重心长地说道。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嗯,好好干!同时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牢记规章制度!”政委挥挥手,“你跟老伍同志今晚就出发,他送你过江,先去换衣服吧!”
  
  “是!”安欣桐转身跟着伍豪同志走了。
  
  司令员若有所思地看着安欣桐略显瘦弱单薄的背影,沉吟了一会儿,回头问政委:“老郑啊,你觉得怎么样?这小丫头能行吗?”
  
  “我看可以,在所有的抗大学生中,小安是表现得最冷静、最沉着的一个,我当初和老伍两个人之所以选中她,就是因为她的这个特殊个性,所以,我想应该没问题!”说是这么说,政委的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轻松的表情。现在正是敌我双方交战的白热化阶段,即使是看不见硝烟的情报战场,也是步步充满危机,前途如何,一切未知。一个好的情报人员必须经受完整的训练,可是,现有的条件使得这些还很稚嫩的年轻人并没有经过这一关,临走前只是做了一些简单的指导,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再有丝毫耽搁,国统区的情报战场急需这些年轻人的支援。想到这儿,政委只能默默地摇头叹息,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夜深了,机要处长朱君普睁开眼睛,很短的几秒钟后,他的双眼习惯了眼前的黑暗。窗外一片沉寂,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按时醒来,不偏不倚正好在那个钟点,这当然都要归功于他日复一日的习惯性积累。慢慢掀开身上的被子,朱君普悄悄下床,走到桌前,打开了电台,开始发报。
  
  五百多米远的一栋简陋的房子里,两个报务员正严密地监视着电台讯号,尽管忙碌了半宿,渐渐有了睡意,但是两人依旧打起了精神,密切关注着耳机里的电报讯号。突然,一个报务员站了起来,向身后正在咬着烟斗的伍豪同志报告说:“主任,目标开始发报了!”
  
  伍豪顿时精神了起来,几步上前,赶紧坐到电台桌边,戴上耳机,仔细侦听着,并且一字不落地记录了下来。渐渐地,他的眉头紧锁在了一起,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笔,一把摘下耳机,左手按住便签簿,右手用力一扯,刺啦一声,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被撕了下来,他迅速递给身后的报务员,神色凝重地吩咐道:“马上交给政委同志!要快!”
  
  报务员敬了个礼,撒腿就跑。
  
  行有行规,军有军规。加入军统,人人都要宣誓效忠。
  
  我宣誓,从今天起,我生是党国军统保密局的人,死是党国军统保密局的魂。我将永远忠诚于党国,忠诚于委员长,不论遇到何种威胁,何种困难,何种诱惑,我都将誓死保卫党国的利益。我将至死不渝地服从党国的意志,坚决完成上峰交给的每一项指令,把生死置之度外,把荣辱束之高阁。
  
  每周的校级以上军官例会开始前,与会所有人员都会被要求统一重新念诵一遍加入军统时的誓词,这是丁恩泽的一番良苦用心,以此来提醒下属,不要忘记当初加入军统这个组织时所发的誓言。戴局长还在世的时候,就曾经三令五申,军统,只进不出,那就是说只要你加入了这个严密的组织,那么,除了死后被抬出去外,你绝对不会有中途撤离的机会。丁恩泽是戴局长一手提拔出来的党国军统元老,戴局长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当然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主子的命令了。虽然现在军统已经正式改名为保密局,很多元老级别的人物也被排挤了出去。但是,私底下,丁恩泽从来都没有真正承认过实行改朝换代的毛人凤,他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个唯唯诺诺的小人物。
  
  今天的例会,提前并没有通知议题。念誓词时,李汉年悄悄地留意着丁恩泽的神情。这段日子里,随着战事的吃紧,丁恩泽的小日子也并没有以前那么好过了。上海这块地盘很快就要易主,这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的事实,再加上那差点泄密的潜伏计划,尽管没有摆明了说出来,但丁恩泽心中所背负的沉重压力却是完全可想而知的。
  
  丁恩泽缓缓地扫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钟向辉,然后开口说道:“今天找诸位前来,原因是我们得到可靠情报,共党那边不日将进行渡江作战计划。”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立刻小声议论起来。虽然说共产党打过长江那是迟早的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要是说到已经真枪真刀排上日程,那还确实有点让人觉得来得有点突然,毕竟和平日子过惯了的人,谁都不喜欢打仗。
  
  李汉年的心里一动,这么机密的情报,怎么会如此之快就被泄露了呢?不过很快他的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名字——“蜂鸟”!
  
  “南京方面勒令我们上海站这边尽快做好后方清除谍匪之工作,尤其是对于潜伏之共党秘密电台和一干人等,要严查不怠,以配合国军在前线之英勇作战!各位,现在听我命令!”
  
  全体人员立刻起立,神情肃穆地注视着丁恩泽。
  
  “电讯组,配合美国人的侦讯电台,做好不间断的敌台定位工作!”
  
  “是!”
  
  “行动队,全天候派人加强值班!一旦有情况,立刻行动!对共匪违抗拘捕者,不问明理,就地枪毙!被捕后死不开口者,杀!发现有通共者,杀!……”由于激动,丁恩泽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扭动着。
  
  ……
  
  一条条命令就仿佛是一条条绳索,勒得李汉年差点喘不过气来,宁可错杀三千不可不放走一人,凶狠的敌人很快就要开始大搜捕了,同志们的安危将面临一个很大的考验。李汉年心急如焚,看来,查处“蜂鸟”的行动,是迫在眉睫了!
  
  散会后,与会者鱼贯而出,在楼道里,钟向辉叫住了李汉年。
  
  “汉年老弟,弟妹什么时候到啊?”
  
  李汉年微微一笑:“快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后天!她发电报来了。”
  
  “到时候接弟妹,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
  
  “那不会麻烦你吧?”李汉年显得有些尴尬。
  
  钟向辉连忙摆了摆手:“汉年老弟,我们两个谁跟谁啊,少来这套。你的未来夫人也就是我的弟妹,以礼相待那也是应该的啊!”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李汉年无奈地点了点头。
  
  钟向辉哈哈一笑,拍拍李汉年的肩膀,随即一脸满足地转身离去。
  
  “啪!——”重重的一巴掌落在了办公桌上,一向沉稳的政委再也忍不住了,他的脸色一片铁青,“真没想到,这一试果然还真是他!大家在一起革命这么多年,阎王殿里都一起走过好几回了,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他是国民党的特务呢?老伍,那么我们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不露声色,最后把他的同伙一网打尽!”伍豪同志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说说看?”司令员皱紧了眉头,双眼紧紧地盯着身边的伍豪。
  
  深夜,朱君普双眉紧锁,沉吟半晌,突然他摘下耳机摔在桌子上,一脸愁容地站起身,拿起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一口,寻思了一会儿,紧接着他眼前一亮,又很快坐回了椅子,拿起耳机迅速戴好,转动旋钮,然后抓起桌上的笔,继续认真地记了起来。
  
  十多分钟后,朱君普把写满字的纸卷揉进一个废纸团里,揣进衣兜,悄悄地走出房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无人,便朝走廊尽头的垃圾桶走去。
  
  伍豪带着几个警卫连的战士躲在暗处,有如猎狗一般,紧紧地盯着朱君普的一举一动。
  
  朱君普将废纸团丢进垃圾桶后,左右看了看,然后转身快步走回了房间。
  
  伍豪一闪身,从暗处走出来,轻手轻脚地来到垃圾桶边上,将朱君普丢弃在垃圾桶里的纸团拿出来展开扫了一眼,随即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转身回到了原先隐藏的地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走廊上依旧还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伍豪不由得心生疑窦,难道朱君普并没有同党?
  
  他刚要起身去垃圾桶查看那个废纸团,正在这时,由远至近传来了扫帚扫地的声音,伍豪皱了皱眉,又缩回了墙角。这么早?离起床号的吹响还有一段时间,会是谁呢?
  
  空荡荡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扫地的人越来越近,扫把的拖拽声清晰可见,显然就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大家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没多久,一个人影一边弯腰扫着地一边缓缓走进了楼道,径直向垃圾桶走去。看背影那人穿着军装,显然是部队里的人。
  
  伍豪的目光焦灼,他断定,那应该就是来拿情报的人。
  
  果然,眨眼的工夫,来人就开始在垃圾桶里翻找了起来。没过多久,那人就转身依旧神情镇定自若地扫着地一步步离开了。伍豪手一挥,两个战士立刻悄悄地尾随了上去。伍豪则跑到垃圾桶边上,仔细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里面已经找不到那个纸团了。
  
  等待的就是现在这一刻!伍豪想着,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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