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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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到最后,他忽然看见一个“失败”的英文像邮戳一样盖在最后,日期是一年前,但更残忍的是,即使在判定失败之后,实验仍在持续。
杜霖感到心寒。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种恐怖的事情?唐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台电脑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孩子的来历。
还想继续寻找,杜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好久不见,小霖。”慢条斯理的语调,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但杜霖却不知道唐在哪里。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背后,也不是从外面传过来的,好像是从哪一处的扩音机里面传来的,唐不在附近,难怪他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杜霖抬起头来,在柜子上方的墙角处发现了一个小红点。
“我要见你。”杜霖努力压抑心底深处的恐惧,看着摄像头说。
“呵呵,你当然要见我,我特地为你准备了无菌病房,要看看吗?”唐自顾自说着。
“你在哪里?”杜霖边说边握紧了枪。
唐不回答,又说,“刚才经过的地方还满意吗?将来是你用的,或者我应该把电灯亮起来让你看个清楚——”
杜霖闻言立即皱眉,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确实听到了“啪”的一声,地下室的那盏灯乍的一下子亮了起来,杜霖在同时冲出房间,眼前是一片白光,他的眼睛还不能适应,朦胧中有好几个人从外面冲进地下室,而他看见的正是唐口中所说的、也是他刚才经过的那一间无菌实验室,中央那张病床边上放着无数的仪器,此时唐那巨大的剪影正出现在他眼前的白色墙壁上,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一样。
唐,你藏在哪里?
杜霖没有时间寻找,眼前的四五个工作人员手上都拿着枪,杜霖在刚才冲出来的时候就把枪握在了手里,他没有瞄准,但已经扣下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杜霖射向的是墙壁,那些冲进来的人没想到杜霖会这么快开枪,即使枪口不完全对准他们,但也没有人会在这种状况下硬是继续往前冲。
“小霖,你觉得你能逃走吗?”顿了顿的功夫,杜霖听到唐带着笑却又冷冰冰的声音透过扩音机响着,他尽可能漠视,往地下室的门口跑过去。
门口那四五个男人也用枪对准了他,堵住他的去路。
杜霖蓦地抬头向上又射了两枪,顿时火花四溅,噼里啪啦一阵响之后,地下室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黑暗。他射的是地下室中央那盏圆形的白炽灯,目标大所以容易瞄准,但杜霖所处的位置距离它最近,玻璃被子弹炸碎的时候有玻璃渣因为冲力嵌进了他的脸上和手上,杜霖完全没在意,他知道自己在暗处才有优势,这时他的枪柄对准其中一个人的右颈狠狠敲了下去,随即一脚向前飞踢,瞬间便有两个人倒地。
瞅准空隙杜霖不再动手,而是选择直接冲出去,离开地下室。
“快追!”听到后面男人们的声音,杜霖几步跑上楼梯,再推开另一扇门。
这扇门后面就是那条长长的走廊,他刚一推开门就猛然觉得头疼欲裂,有种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很习惯,每次听到有人呼救总会引起剧烈的头疼。
地下室很可能是用合金材质架构起来的,所以能阻隔掉这种干扰,但一推开那扇沉重的门,那种像是求救信号一样的声音就在他脑中尖锐而且清晰地响起来,似乎是从更外面传来,杜霖因此停顿了一下,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脚步声就在门口。
到底是谁在呼救?
杜霖咬一咬牙继续往前,疼痛愈发不堪忍受,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杜霖忽然想到如果他陷在这里就永远也出不去了,只要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江优赜,他就不知从哪里凝聚起了力气,一鼓作气冲出仓库。
仓库距离铁门好长一段路,杜霖这个时候看见有一个人影朝他这个方向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看上去是个“人”的样子,但他浑身都被绷带缠绕着,那些绷带还有血迹渗出,只露出半张脸孔,一只凸出的眼珠子瞪出来,嘴巴张开像是正在笑,却因为恐惧而显得扭曲。
就是这个“人”在向他“呼救”!
他也看见了杜霖,瞳孔缩了一缩。
猛然间“砰、砰”两声枪响打破了所有寂静,杜霖感觉到他被谁推了一下,避过了子弹,但当他回过神来看清楚的时候,那个“人”却已倒在了地上,他捂着手臂正在打滚,泥土粘了一身,口中发出“呜呜”的不怎么清楚的痛呼声。
杜霖见状半拖起地上受伤的“人”,立刻朝铁门外的车子跑去。
但枪响过后,却没人再追上来,杜霖来不及多想,将他安置在后座,很快踩下油门逃离这里。
他从不让自己唤他“医生”。
“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
印象中史密斯有一只鹰钩鼻,留着一腮帮子的落腮胡,但讲话的时候声音通常都很温和,也许是因为实验室里一向都很安静的缘故,可是像他这样一个大个子轻声细语说话的样子依然显得有点笨拙而且滑稽。
“我有百分之十五的拉美血统,还有百分之五的犹太血统,美国的人种很复杂,所以我的头发和眼睛颜色都跟他们不一样,有点偏灰……”史密斯笑起来很爽朗,他是个爱笑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实验室,他想自己一定也会跟史密斯先生一起畅快淋漓地笑的,一面听他说一些有趣的事,或许还可以吃一点自己最喜欢的果饼奶酥。
“……我就要死了吗?”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他什么也吃不下。
“你应该吃一点东西,光输液的话对身体不好哦。”
“……实验……什么时候开始呢?”
“你不要想这件事,今天是圣诞节,是放假的日子,你现在开始好好休息,嗯?”
“今天……他不会来了吗?”
“是的。”
“圣诞节……是什么样的呢?”
“你没有过过圣诞节吧?”
“……没有。”
“你记得你妈妈的样子吗?”
“……妈妈是什么?”
“休息会儿吧,头还疼吗?”
“有点儿。”
“睡吧……”
“……嗯。”
闭上眼睛的时候,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很温暖的手掌,这也许是在那个地方自己唯一温暖的记忆了……
意识轻飘飘的,忽然一阵枪声扰乱了画面,他感觉到枪响之后有一个人倒了下去,他蓦地回头,看见一脸笑容的史密斯先生。
“不要死——你不要死——”
史密斯先生!
蓦地睁开双眼,杜霖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你浑身湿透了,阿霖。”声音平静地在耳边响起,他转眸正好看见江优赜收回的手,有一种温度依稀残留在自己的额头。
梦到以前的事了。
杜霖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宿舍,却有他厌恶的白色。
他不是从那里逃出来了吗?不然为什么学长会在呢?
“你在医院,想起来了吗?”江优赜幽黑的眸注视着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医院。
是的,他带着那个“人”直接开车来到了医院,因为他被枪打伤了。
“学长……我……”
江优赜摇摇头,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问,“感觉好点了吗?”
杜霖心里忐忑,随后又问,“我带回来的那个人呢?他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你要去看看他吗?”江优赜知道杜霖指的是那个一身绷带的“怪人”,他手臂受了枪伤,杜霖将他送到医院时他已经昏了过去,伤口的血染得到处都是,江优赜把他留给护士们处理,他自己则留在杜霖身边,杜霖的脸上手臂上也有伤,有几处被玻璃扎得很深,好不容易才把它们都挑了出来,又在伤口上都涂了消毒水,他见杜霖的头疼得厉害,于是直接要了间病房让他休息。
“好。”杜霖点点头,他不认识那个缠着绷带的“怪人”,但他却救了自己。
“呜呜……哎呦……呦……”还没有走到病房门口,杜霖跟江优赜就听到一个人的大叫声,听起来十分凄惨。
“哇痛……痛呦……呦……痛……”
“你听话一点啦!不要乱扯!”护士的声音也夹杂在里面。
杜霖听到后赶紧冲进去,看见护士跟病床上的人正拉扯成一团,原来那个人扯着被单完全不让护士碰,一个劲缩在里头动来动去。
“怎么回事?”江优赜随后走进来,看见这样的情形便出声问道。
谁知他话音才落,病床上的人忽然就不动了,他从被角拉开一条小缝往外看,看了一会儿猛地爬起来拖着被子就跳下床,速度快到连杜霖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眼前有个人影晃了晃,他再看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江优赜已经被那个人连着被子紧紧抱住了,同时还听到他含含糊糊的声音叫着,“呦……呦……”
杜霖明显怔住了,护士也呆在一边,唯独江优赜这个当事人像是完全没有吃惊,低头看着那颗埋在自己胸前的头颅,“你认识我?”
“呦……呦……”那个人在被子里一个劲地点头,口中仍然唤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呦……呦……”
“你似乎真的认识我。”江优赜静静凝视他良久,舒展眉头道。
“呦……唔……”不知道确切的意思,那个人只是低声咕哝着。
“来,去床上躺好。”江优赜说着抽出手来拍拍他的头,让自己脱离被子的怀抱,然后把人拉到了床边。
杜霖这下终于看清楚那个“怪人”的模样,不由狠狠一怔。
说他“怪”其实一点也不离谱,他身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虽然穿着病人服,但仍然能看见他身上的皮肤泛着一种异样的白色,脸上也是,他的头发长到了肩膀,是一种罕见的金色,而他的眼睛其中一只不知怎么的竟然被缝了起来,另一只有一点凸出,就算是大白天这张脸被人看见也会觉得有一点恐怖。
但杜霖却一下子认出来了。
他在实验室见过照片,从那个漂亮的金发男孩一点一点变成这样的照片。
是他!
逃出来的人是他!
杜霖忽然想到昨晚的枪声,或许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这个“实验品”。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心里什么情绪都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认识你的样子。”护士也发现了这一点对江优赜道。
“好像是。”江优赜点点头,刚想把手收回,可那个人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江优赜的袖子不肯放,江优赜无奈,只好在床边坐下。
“昨天晚上其实被吓了一跳,不过看久了就习惯了,不知道是谁干的,他看上去也才十八、九岁的样子吧……好可怜……医生说他的皮肤并不是白癜风的症状,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畏光,碰到阳光皮肤会疼。”护士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