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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02
  玉儿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盛京皇宫自己的寝殿中,只见哲哲坐在床边,一脸关切地照看着自己。
  见玉儿睁开眼睛,哲哲也松了一口气:“醒来了!醒来了!谢长生天保佑!”
  “我……回来了……”玉儿茫然地看着四周熟悉的布置和忙碌的宫人,喃喃自语,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坐起身,“姐姐呢?”
  哲哲扶着她靠床坐好,宽慰道:“她没事。是大汗把你们救回来的!”
  玉儿似乎还记得一些破碎的片段,却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大汗?”
  哲哲点点头,庆幸地抚摸着胸口说道:“你飞鸽传书说昨日就会回盛京,却迟迟未归,大汗着急,干脆出去找你……幸好,这把你们都给救了回来。”
  玉儿恍惚着点了点头:“原来大汗真的来过,我不是在做梦。对了,那大汗有遇到一头大黑熊吗?”
  哲哲疑惑地看着玉儿,怀疑她还未清醒:“大黑熊?我没听大汗说起……”
  玉儿皱眉努力回想:“我昏迷的时候……好像看到一头大黑熊……嗯,可能是我做梦吧。”
  哲哲听到玉儿说自己梦到了熊,眼里闪过一道光,神色微妙地追问:“你说……你梦见熊?”
  玉儿使劲点头:“嗯。一头好大的黑熊!”
  哲哲微微一笑:“梦熊是好兆头,民间都说梦熊可以生儿子。看来你腹中的胎儿,可能是个阿哥呢!”
  “啊?”玉儿一愕,半晌才反应过来,握住哲哲的手大喜过望,“姑姑是说,我怀孕了?”
  哲哲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玉儿是这个反应:“你不知道吗?”
  玉儿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傻傻微笑:“我不知道。”
  “你额吉也不知道吗?”
  玉儿听到哲哲提赛琪雅,不觉苦笑:“额祈葛突然走了,额吉有许多事忙,我都不知道自己怀孕,她怎可能知道?”
  听到这话,哲哲眼底闪过一个微妙的眼神。她看着玉儿感叹道:“真没想到,哥哥就这么走了,也看不到他的孙子出生了,唉。对了玉儿,你有大孝在身,红白相冲,等过了百日再告诉大家你怀孕的事情比较好,否则胎儿会小气的,知道吗?”
  玉儿一愣:“是吗?我倒没听过这种事。”
  哲哲只是微笑:“你第一次怀孕,对宫中许多忌讳都不知道,我慢慢再告诉你。总之,你记住现在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你有喜,待你百日丧期过后再说,嗯?。”
  玉儿不再有疑,乖乖应答道:“知道了。”
  正说着话,听到玉儿清醒的消息,苏玛也赶紧从后厨端着茶点走了进来,看到玉儿坐在床边与哲哲说话,又惊又喜地赶紧走上前去:“格格你终于醒来了?”
  玉儿点头:“苏玛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苏玛放下茶点,一脸歉疚:“我没事,都怪我没用,没有照顾好格格,幸亏格格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真的……”
  玉儿赶紧拦下苏玛的话:“好了,这是意外,大家都没事就好!啊,油茶酥,好香啊,正好我饿了……”
  “你先吃点东西,我再来看你。”哲哲见两人聊得热络,便起身告辞。走出门口,哲哲远远地看了候在门外的卓太医一眼,转身离开了。
  卓太医立刻意会了哲哲的意思,赶紧跟着哲哲走了过去。
  盛京的皇宫里,哲哲一脸寒霜地走在回宫的长廊上不发一语,跟在身边的阿纳日一脸担忧,压低了声音:“真没想到,玉格格这么快就怀孕了。如今吴克善即位,万一玉格格生的是儿子,那福晋……”
  哲哲听到她的话更觉烦躁,低声怒骂:“闭嘴,我自有分寸!”
  
  黑暗中伸手看不见五指,海兰珠只能茫然地朝着一处光亮走了过去,谁知靠近一看,却是塔娜坐在一辆破旧的木头车上,浑身燃烧着对海兰珠苦笑:“海兰珠,我好痛啊……”
  海兰珠激动地想冲过去将母亲从火海中拉出来,却被一旁的弟弟拉住了手臂,海兰珠惊讶地转过头,就看到阿古拉浑身是血地对自己惨叫一身:“姐姐,我好痛啊!”
  “额吉,阿古拉!”海兰珠惊叫着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是汗,一片湿冷。
  “你醒了?”
  听到身边一个关切的声音,海兰珠茫然地转过头,就看见皇太极正坐在她的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她。
  “大汗?你……你怎么在这里?”海兰珠本能地蜷曲到床里面,四下打量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盛京的皇宫。
  “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皇太极温柔一笑,随即叹息道,“寨桑和阿古拉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别太难过。”
  海兰珠闻言忍不住落泪:“大汗……阿古拉是冤枉的,请你相信他。”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我都不在场,谁是谁非,很难下判断。”
  海兰珠着急地想要辩解:“可是……”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大汗,玉福晋已经醒过来了……”
  皇太极隔着门问道:“她没事吧?”
  “并无大碍,只要休息就能复原。”话语间却只字未提玉儿怀孕之事。
  “知道了。”皇太极应声遣退来报,看着海兰珠温柔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有空再来看你。”
  海兰珠满眼泪水地看着皇太极离去的背影,他既然没有提阿古拉现在的情况,证明阿古拉在风沙中逃走了。不过,现在他仍然是杀死科尔沁部落长的罪人,无论是谁找到他,阿古拉都必死无疑。
  怎么办?皇太极并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阿古拉?
  茫然失措间,海兰珠突然想起了塔娜临死前拉住她的手说的最后一段话:
  
  你听着,真正能保护你和阿古拉、改变你们命运的……只有……皇太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保住阿古拉……活下去……活下去……

  
  改变……命运?
  海兰珠反复咀嚼着母亲说过的话,眼中阴晴不定。
  
  天聪元年,皇太极锐意讨伐明军,拓展大金国的版图,派多尔衮出兵作战。多尔衮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一鼓作气地把明军打得节节败退,宁远一仗,甚至把明军逼退到锦州附近。
  盛京大殿,士兵急急来报。
  “报!十四爷在汉儿庄大胜明军,俘敌两万!”
  朝堂之上,三大贝勒和一众将士纷纷叫好,多尔衮一路高举胜旗,以寡敌众,竟然节节挫败明军,给金国上下都带来鼓舞的士气。
  “才五千精兵就赢了明军!”
  “好样的!”
  “多尔衮是我们的英雄!”
  皇太极看着满堂喝彩,只能笑笑点头,眼神中却有寒意闪过。
  本来想利用这场战争一举除掉多尔衮这颗眼中钉,没有想到他不仅有命活着,竟然还大捷连胜!
  如果他一直这么胜下去,恐怕全金国上下乃至远近部落,甚至是明朝皇室,都只知道多尔衮,不知皇太极了!
  皇太极沉思一番,草拟了一封书信派信使发到了前线。
  鳌拜一收到皇太极亲书,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多尔衮的帐营内呈上。
  “大汗下令,请十四爷马上回盛京!”
  多尔衮匆匆看过书信,轻哼一声,便随手丢弃一旁:“我还没跟明军玩够呢!等我拿下锦州再回去吧!”
  鳌拜见多尔衮如此狂傲,也不好多言,只得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三日后,鳌拜赶回盛京复命。在朝堂之上只见鳌拜一人却不见多尔衮,皇太极怒容满面。
  “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多尔衮呢?”
  鳌拜立刻跪下谢罪:“臣无能!多尔衮……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要拿下锦州,才回来受赏!”
  皇太极盛怒之下将桌上的端砚摔到地上:“反了!反了!这小子反了!召三大贝勒入宫,我要御驾亲征,攻打锦州城!”
  鳌拜闻言一怔:“锦州城现在有……袁崇焕大军守着……”
  皇太极不以为然:“所以我才要御驾亲征!”
  鳌拜赶紧劝解:“大汗!时间如此仓促就出兵,还是等三大贝勒共同商议,联合几个贝勒再……”
  皇太极怒意正盛,眼神直逼鳌拜,字字如刀:“鳌拜!你不会也跟阿敏他们一样,认为我连拿刀的力气都没了吧?”

  鳌拜大惊失色,连忙跪下称罪:“臣不敢!”
  皇太极愤然甩手:“锦州城是我的!我要天下人知道,谁才是大金的主、天下的主!”
  军营内,多尔衮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全然不知道盛京宫中皇太极的决定,只是喃喃自语:“玉儿,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向你证明,我多尔衮是有勇有谋的!”
  
  
  盛京皇宫中已是夜深人静,白天的喧嚣和争斗一旦退去,这利刃般锋利的修罗场便被夜色增添了许多柔情。
  海兰珠在寝宫内倚着窗睡着了,眉头紧皱,口中喃喃,似在做噩梦。
  皇太极悄然走到房内来到她身旁,怜惜地看着海兰珠。连皇太极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海兰珠如此牵挂。
  一滴晶莹的眼泪滑过海兰珠的脸,皇太极情不自禁伸手轻拭。
  海兰珠被脸上的异感惊醒,惊见皇太极就在身边,不自觉站起身恭谦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皇太极已经习惯了她的紧张,只是问她:“你又在做噩梦了?”
  海兰珠默然不语。
  “噩梦都过去了。”皇太极端起桌上一碗还微热的汤,靠近海兰珠,亲手拿着勺子喂到海兰珠的嘴唇边,“来,喝口参汤补补气。”

  海兰珠大惊失色,赶紧推开:“我不值得大汗如此相待。”
  “值不值得我说了才算。从现在起你不是玉儿的侍从,而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你值得!”皇太极看着她轻笑。
  海兰珠有些感动,却仍是摇头:“我是不祥之人,所有跟我亲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离我而去……”
  皇太极淡然一笑,似乎完全不以为意:“所以长生天才派我来,一次又一次地解救你。”
  海兰珠惊慌地就要跪下:“大汗的恩情,我不知如何相报……”
  皇太极动情地握着海兰珠的手:“你知道我今晚为何来这里吗?”
  海兰珠紧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挣开皇太极,轻轻摇了摇头。
  皇太极郑重地说道:“因为明日,我就要亲自出征,和袁崇焕决一死战!”
  海兰珠大惊:“大汗要亲自去?”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我肩上的重担,必须自己扛!我出征以前,从没像今晚这样,心中有所牵挂,无法入睡……每当闭上眼,就会看到你惊慌无助、伤心流泪的脸……”
  海兰珠几乎呼喊出来:“大汗……”


  皇太极爱怜地抚摸着海兰珠的脸:“等我打胜仗回来,我希望看到的,是你的笑脸!嗯?”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海兰珠喝汤。海兰珠回想母亲的话语,不再推迟,轻轻喝下。
  皇太极见海兰珠终于卸下防备接受他的好意,开心不已,喂完参汤又朝门外拍了拍手掌。
  海兰珠不明所以之际,一个衣着素雅、面容清瘦的女子走了进来,对着皇太极和海兰珠躬身请安。
  “大汗吉祥!海格格吉祥!”
  海兰珠认出来人是她曾经救下的乌雅,惊讶出声:“你……你是?”
  皇太极对着海兰珠柔声解释:“既然你是我的贵客,自然要有人服侍。她是我找来伺候你的奴婢,对了,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乌雅看到海兰珠的那刻便无比激动:“奴婢乌雅!是来伺候格格的,愿格格早日康复。”
  海兰珠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
  皇太极见海兰珠不多推迟,也很高兴:“你身子虚弱,得有个人照顾,我就叫他们挑个细心的丫头,这丫头,以后就跟着你了。”
  乌雅开心地跪下道谢:“谢大汗,奴婢能伺候海格格是奴婢几生修来的福气。”
  
  门外的长廊上,玉儿和苏玛也正端着汤品朝海兰珠的寝室走来。
  苏玛嗔怪地看着玉儿:“格格,你身体也才好一点,干吗这么着急。再说都这么晚了,海兰珠一定睡了。”
  玉儿亲昵地拍了拍苏玛:“我从那日风暴后就一直没见过姐姐,再加上姑姑一天到晚守着不准我乱走,不趁现在天黑,哪里那么容易走得出来呀!姐姐身体一向不好,不来看看她,我不放心。”
  苏玛自然明白玉儿的心思,微笑着不再多言,然而走过一个转角,苏玛望着前方,突然愣住:“格格!”
  “怎么了?”
  玉儿抬眼望过去,只见皇太极正从海兰珠的寝室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
  “乌雅,你要给我好好照顾海兰珠,若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是!大汗。”乌雅恭敬地回答后就转身回房了。
  皇太极回过头来,正好见到玉儿惊讶地望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但随即若无其事朝她走了过去:“玉儿,你怎么也来了?”
  玉儿的心神都被打乱,胡乱应答道:“我来看姐姐。”
  皇太极一笔带过地信口回答:“嗯,我也正好经过,就顺便看了看海兰珠。”
  这话本来也在情理中,但是皇太极日理万机,怎么会有闲暇这么巧路过这么偏僻的房间,而且……自从玉儿醒来,就从没有见过皇太极。
  玉儿从皇太极的动静神态,意会到不寻常。皇太极也觉气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你的伤还好吗?”
  苏玛不满地抢着回答:“格格整晚都头晕不舒服,还硬撑着说没事呢,大汗您可得说说她。”
  皇太极紧张地握住玉儿的手:“你还有哪儿不舒服,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玉儿淡淡微笑:“是苏玛太紧张了,玉儿已无大碍,只是……”
  皇太极见玉儿欲言又止,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玉儿心中高兴,本想把怀孕的事告诉皇太极,想到哲哲的话,又忍不住一顿,“只是有点头晕而已……出来走走透透气就舒服多了。大汗不必担心,过一段日子……就会没事了。”
  皇太极早已经心不在焉,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嗯,那就好。你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大汗……”玉儿见皇太极要走,忍不住出言挽留。


  皇太极回头看着玉儿:“怎么了?”
  玉儿脸色绯红,柔声说道:“听说大汗明日要亲自出征,玉儿……等您凯旋。”
  皇太极微微一笑:“好!”
  见皇太极转身离去,玉儿、苏玛欠身道福。
  见皇太极走远,苏玛才说出满心疑惑:“明天要出征,大汗怎么还大半夜的来看海兰珠?他今天都还没来看过格格你呢!”
  玉儿自然心领神会苏玛的意思,却不愿多想:“别多事!”
  玉儿见海兰珠房中的灯光吹灭,虽然满腹疑惑,但也只得忍耐。
  “姐姐睡了,我们明天再来看她吧。”
  玉儿心情复杂地和苏玛离开,而不远处,一路跟着她们过来的阿纳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
  深夜,跟着玉儿看她回到寝宫后,阿纳日便回到哲哲宫中,将晚上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哲哲听到皇太极出征前去看海兰珠,而且还派了奴婢给她,更觉吃味:“看来,大汗真的对海兰珠越陷越深了……”
  阿纳日连声附和:“真不知道那个海兰珠对大汗下了什么迷药!福晋,要不要让奴才再去乌雅那里套套口风?”


  哲哲摇摇手:“罢了,乌雅不是我的心腹,她若聪明,也不见得能问出什么。若是你去套话的事传到大汗那里,反会让他觉得我小气多算计了。算了,海兰珠的事情,等大汗回来,再从长计议。眼前,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阿纳日点头称是:“奴才知道,福晋最担心的,还是大汗的安危吧?”
  哲哲长长叹了一口气:“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多尔衮屡立军功本是大汗之福,但他日益坐大还不把大汗放在眼里,三大贝勒又隔岸观火,大汗急在心里,才会这么仓促地决定亲征。唉,多尔衮本是可造之才,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他的心思,大汗不知道,我却一清二楚。要怎样才能掌握多尔衮的心,为大汗所用,对抗明军和三大贝勒呢?”
  见哲哲苦苦沉吟着,阿纳日忍不住感叹道:“唉,这后宫之中,也只有福晋您是全心为大汗设想的。”
  哲哲闻言心念一动:“解铃还须系铃人!阿纳日,替我准备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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