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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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玉儿相处的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回闪，他满心感慨，踌躇了许久，才缓缓走近玉儿身边，心中又爱，却又恨。可眼见她一身狼狈，又舍不得，只心疼得红了眼眶。
01
帐篷内，玉儿终于昏昏睡去，而海兰珠却仿佛心有所感般睁开了眼睛，披上衣服走出帐外。没有走出几步，就看到两个蹒跚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海兰珠觉得不妙正要躲闪，却发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和母亲！
海兰珠匆忙迎了过去，竟看到阿古拉浑身是伤，而塔娜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塔娜越来越虚弱，几乎无法站立。
海兰珠大惊失色：“额吉！阿古拉！你们怎会这样？”
阿古拉悲愤地看着海兰珠：“我们看见赛琪雅害死额祈葛！她还想杀死我和额吉！”
海兰珠震惊地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塔娜紧抓住海兰珠的手：“额……不行了……你听着，真正能保护你和阿古拉、改变你们命运的……只有……皇太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保住阿古拉……活下去……活下去……”
喃喃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塔娜倒在女儿怀中断了气，结束了充满苦难、卑微的一生。
见母亲去世，海兰珠和阿古拉失声痛哭：“额吉……”然而喧嚣的追捕声却不期而至，海兰珠知道眼前不是伤心的时候，赶紧拉起痛哭的弟弟，将母亲的尸首匆忙藏在一边的干草堆中，拉着阿古拉飞奔回玉儿的帐营。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玉儿也醒了过来，正欲出帐查看，却见海兰珠扶着受伤的阿古拉冲入帐内。
玉儿不知所措地看着海兰珠在她面前跪下哭喊：“玉儿，吴克善要杀阿古拉，求你救救他！”
整个科尔沁部落似乎都被火把点亮了，吴克善心急如焚地看着众人不断前来汇报，却始终不见阿古拉和塔娜被擒的身影。
胡勒根率领最后一支小队前来报告：“贝勒爷，四处都找过了，还是不见阿古拉！我看，他很有可能躲到玉格格那里去了。”
吴克善望向玉儿的帐篷，脸色不善。
不等通报，吴克善带着一众侍卫径直闯了进去，一面走一面大喝：“阿古拉你给我出来！”
玉儿的帐篷内空无一人，只有屏风后有人影闪动，吴克善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一脚踢翻了屏风。众人见状惊呆，只见玉儿正在木桶里沐浴，而海兰珠帮她撒着红花瓣。
玉儿见士兵和哥哥闯进来，失声尖叫起来。海兰珠连忙拿衣服为玉儿遮体。
玉儿气恼地惊呼：“哥哥，你怎么这样？”
吴克善尴尬地别过脸去：“我……我怎么知道你大半夜的沐浴？’
“我半夜沐浴还要告诉你不成？”玉儿又羞又气，恨恨地对胡勒根等侍卫喝道，“你们还不给我滚出去？是想让大金国的大汗皇太极知道你们看着他的福晋沐浴吗？”
胡勒根大惊之下，赶紧告罪，和一干侍卫退出帐篷外。
吴克善却不肯罢休，突然转身狠狠瞄了海兰珠一眼：“你真的没看到阿古拉？”
海兰珠心虚地低下头：“我？”
玉儿立刻抢白道：“姐姐一直在陪我沐浴，怎么会看到阿古拉？你为什么大半夜的要找阿古拉？”
吴克善恨恨出声，一字一顿：“他杀死了额祈葛！”
听到这话，躲在玉儿衣柜内的阿古拉恨极，唯有咬自己的手，免得叫出声来。
“你说什么？”玉儿呆若木鸡，以为自己听错。
“额祈葛病危要传位给我，阿古拉不服，居然刺杀额祈葛，我带人来救，已经太迟了！”
“额祈葛死了？不会的……不会的……”玉儿闻言如遭晴天霹雳，几乎晕倒，海兰珠忙扶住。
海兰珠本能地摇着头：“不，阿古拉不会那么做的！”
吴克善冷笑着看着海兰珠：“这件事你会全部知情？哼，最好别包庇阿古拉，否则，我就不客气了。玉儿，你如果看到阿古拉，就马上通知我！知道吗？”
玉儿失神地低头落泪道：“我知道了。”
见妹妹如此伤心，觉得玉儿不会袒护杀害了额祈葛的阿古拉，吴克善不愿在此耽误时间，出了帐篷带着侍卫朝远处搜寻而去。
听到帐篷外的侍卫都已经走远，玉儿赶紧换好衣服，和海兰珠一起把阿古拉扶了出来。
阿古拉一见玉儿便激动地辩白：“我没杀额祈葛！额祈葛是赛琪雅杀的！”
玉儿又是心痛，又是震惊，怒斥道：“阿古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弟弟，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可你也不能胡乱说我额吉！此事非同小可，知道吗？”
阿古拉见玉儿是非不分也是愤怒不已：“你是她女儿你当然帮她！你们母女俩都不是好人！”
玉儿脸色一变，海兰珠见势一巴掌打在阿古拉脸上，怒斥道：“是玉儿救了你，别胡说！”
见海兰珠眼神示意，阿古拉心中虽依然不服，却只得按捺。
东方的天空微微吐白，科尔沁草原部落如同被白色侵染般到处挂上了哀悼的白布，哀乐四起，一众僧侣跪坐在寨桑的帐篷内喃喃诵经超度亡灵前往极乐世界。
各族首领代表、族人闻信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观礼默哀，吴克善在祭台上以主事人的身份接受众人致哀，气氛庄严肃穆。
赛达在高台上敲打祭器，作法念经，超度寨桑。赛琪雅、玉儿一身孝服，向寨桑献上哈达。
寨桑穿戴整齐隆重，被安放在白花床上，玉儿一看到父亲的遗容，即不禁泪如泉涌。
赛琪雅瞥了亡夫一眼，将最隆重的哈达摆上，盖着他的遗容，便悄然退开。
赛达见仪式礼成，高声朗道：“部落长超脱苦难，往生极乐！”
部落众人纷纷下跪，吴克善以长子身份，举火把上前，将寨桑的遗体点火，看着白烟冉冉上升，恸哭声惊动四野。
而就在同时，在远离部落的山中，塔娜被安置在破木头车上，身上只盖着一张破草席。海兰珠和阿古拉悲痛哭泣着将母亲推到密林中，将一路采摘的鲜花放在母亲手中。
海兰珠哭泣着抚摸着母亲冰冷的身躯：“额吉，无论用什么方法，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会全力保护阿古拉平安，你安心去吧！”
说罢，海兰珠拉着阿古拉退后几步，用火把点燃了木头车，看着母亲的遗体熊熊烧起。
阿古拉跪倒在地，哀恨号叫：“额吉──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一定会的！”
葬礼过后，玉儿便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准备回盛京，如此匆忙自然是为了掩护阿古拉离开科尔沁，躲开杀身之祸。
刚将阿古拉藏在大木箱中搬上马车，赛琪雅竟然匆匆赶了过来，玉儿示意海兰珠不要担心先退下，自己走过去迎接母亲。
赛琪雅看着玉儿身边的仆人一刻不停地收拾着行李，满脸不悦：“玉儿，你回盛京怎么不跟额吉说一声？”
玉儿淡淡回应道：“额吉忙着大哥继承部落长的事，我不想打扰你们。”
赛琪雅探身向玉儿身后望去，正好和海兰珠视线交接，海兰珠一低头，赶紧推着阿古拉的木箱，急急避开。
赛琪雅眉头一皱：“站住！”
海兰珠只得停下，走到赛琪雅面前，心里紧张忐忑。一边的玉儿也不由得握紧了手指。
赛琪雅冷冷看着海兰珠；“阿古拉和塔娜真的没有找过你？”
海兰珠赶紧摇了摇头：“我也很想知道他们在哪儿……”说着海兰珠的眼神直逼赛琪雅，“我很想问他们，为什么要害死部落长？”
赛琪雅不见半分慌乱，仍是冷言冷语：“因为他们不安本分，想要得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你可别学她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海兰珠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恭顺不语。
赛琪雅走到玉儿身边，将她唤到不远处，严厉地对玉儿说道：“玉儿，额吉命令你，把海兰珠留下来。”
玉儿惊讶地看着母亲，满脸痛苦：“你已经逼走了塔娜姨娘和阿古拉，你还不满意？”
赛琪雅见玉儿如此不识好歹更加气恼：“我是为你好！海兰珠一定有事情瞒着你，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海兰珠了！”
玉儿望着赛琪雅，眼睛里写满了痛苦：“额吉不是也有许多事情瞒着我，额吉也已经不是以前的额吉了。”
赛琪雅厉声喝道：“玉儿！”
玉儿心下一片凄然：“额祈葛是怎么死的，你和哥哥最清楚！”
赛琪雅愣住，竟不知如何应对。
玉儿见母亲如此，心中更是了然，垂头低语：“大汗若是问起，我会照额吉说的转告大汗，其他的事情，请额吉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我逼急了，行吗？”
赛琪雅气得紧咬牙关：“你！威胁我？”
玉儿只是低头不语，从小玉儿爱母亲，也气母亲，她霸道蛮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次，玉儿决定遵从自己的心，绝对不让母亲伤害无辜的人，无论如何，她也要救海兰珠！
赛琪雅气得说不出话：“你！蠢丫头，你不听额吉的劝引狼入室，将来吃亏的一定是你！哼！”
见无法说服玉儿，赛琪雅只得挥袖离去。
远处，海兰珠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收拾好行装玉儿只对母亲和哥哥略略别过，便匆匆上了路。天色也如同玉儿的心情一般阴沉，深灰色的阴云笼罩大漠，四野无人，只有马车如同一条长而弯曲的细线一般缓缓朝着盛京前行。
马车内，玉儿、海兰珠各自靠在两边的窗户上，都静静地不发一语，各怀心事。
突然，玉儿觉得一阵恶心，连声干呕起来。
苏玛赶紧上前抚摸玉儿的后背关切道：“格格你怎么了？停车，快停车！”
车队随即停了下来，赶车的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下车探看。谁也没有注意，一个硕大的木箱从里面缓缓打开来，阿古拉探出头四下探望一番，随即悄悄爬了出来。
苏玛拿出水壶递到玉儿唇边：“格格，喝口水吧？”玉儿脸色苍白地喝了两口，随即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苏玛焦急地连连抚摸玉儿的后背：“格格你以前坐马车都不会犯晕的，怎么会这样呢？”
玉儿也觉得奇怪，讷讷出声：“我也不知道，最近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苏玛见海兰珠完全不关心玉儿的状况，只是一直在发呆，忍不住唤道：“海兰珠，你怎么还愣在那里，快去找点酸梅汁来给格格喝吧。”
海兰珠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应答：“嗯。”
海兰珠才刚打开门帘，赫然见阿古拉手持匕首一脸杀气地站在外面，外面的车夫显然被打晕倒在旁边。
海兰珠惊讶地喊道：“阿古拉？你做什么？”
阿古拉脸上全是狰狞之色，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赛琪雅最疼爱的就是她，我要拿她的人头当做吴克善即位的贺礼送给赛琪雅！”
苏玛见阿古拉突然出现，也是惊慌失措，赶紧将玉儿护在身后：“阿古拉你疯了？格格才救了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海兰珠也死命拉住弟弟的手，不住劝慰：“阿古拉你冷静点，我不许你伤害玉儿。”
阿古拉显然已经陷入疯狂，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我不管！我只要赛琪雅知道亲人惨死的滋味，我要她生不如死！”
海兰珠见无法劝服阿古拉，只得死命拉住他，苏玛见事不好，也赶紧冲过来抱住阿古拉。
“放开我！我要替额吉报仇！”
“苏玛！快带玉儿走！”
苏玛被海兰珠一言惊醒，赶紧拉着已经吓坏的虚弱的玉儿绕过两人就要跳下车去。阿古拉见玉儿要走，使出浑身力气将海兰珠甩开，一把扑向了玉儿！
突然车厢激烈晃动，众人跌撞，东翻西倒。
几人都站立不稳地被抛摔到地上，忍不住惊叫起来：“呀──”
原来大漠风沙骤起，马儿挣脱，狂奔逃命，马车被吹得不停打转！
未几马车更侧倾翻倒，车厢里人和杂物跌撞一处。
阿古拉、苏玛被车中的杂物击中，晕倒在地。
海兰珠拉着玉儿艰难地爬出车厢，却马上被强风吹散开，风沙蔽日，寸步难移，几乎睁不开眼。
玉儿茫然地看着四周的风暴害怕地呼喊：“姐姐！姐姐你在哪儿？”
海兰珠听到玉儿的声音，赶紧拼命迎了过去：“玉儿，玉儿！我在这里！你别乱动，我来找你！”
一片混乱中，海兰珠顶着风沙走到紧紧抱住马车边栏的玉儿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压低身体奋力地想走出风沙中心。然而风沙夹缠杂物，打向二人，玉儿惊叫一声躲避松开了手，被吹跌在地上。
海兰珠焦急地想走过去拉起玉儿，却不敌狂风肆虐，被吹滚落沙堆，头重重撞在地上昏了过去。
“姐姐！”
风沙太大，玉儿完全看不到海兰珠，只能在地上滚爬，盲目摸索，岂料又有重物迎面飞来，打中玉儿，玉儿重击之下昏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沙渐渐停歇下来，玉儿在一片昏沉中猛然听见一声凄厉的野兽号叫，一惊之下微微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一只巨大的黑熊正将昏迷的阿古拉拖走。
玉儿虚弱地朝阿古拉伸出手：“阿古拉……”
黑熊似乎感觉到了玉儿的视线，朝着玉儿一声震天怒吼，玉儿感到这一声暴喝几乎把她的心肺都震碎，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黑熊突然闻到什么，随着味道走向昏倒在另一处的海兰珠，突然望着海兰珠的胸口的葫芦项链发呆，鼻子不断嗅向海兰珠的胸口。
这时，阿古拉也被身边的异动惊醒过来，见一只巨大的黑熊向海兰珠胸口抓去，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暴喝一声扑向黑熊，与黑熊扭打成一团。
一阵大风沙吹来，转眼间便卷走了阿古拉和黑熊。
一朵海兰花从风沙席卷中掉落，却很快就被漫漫黄沙掩埋进了泥土，再也看不见了。
夜色渐渐笼罩了整片荒漠，风沙终于彻底停歇。
许久之后，远远地，一支长长的队伍终于举着火把骑马朝着玉儿车队遇险的地方寻了过来。
队伍领头的人正是一脸凝重的皇太极。看到被风沙袭击的车队和散落四处的人群后，他立刻挥手大声吆喝：“快！一定要找到她们！”
随后很快就有人来报：“找到了！是玉福晋！”
玉儿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很深的黑洞，无论怎么努力想睁开眼，都是一片墨色黑暗。
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那个声音好熟悉，是她的大飞鹰吗？对，是他！他的英雄每次都会救她于危难！
玉儿奋力撕开眼前的黑暗，虚弱地微微睁开眼，果然一眼就看到一群拿着火把的人，而皇太极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前面。
玉儿惊喜地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把手伸向她心中的英雄：“大……汗……”
但皇太极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紧张地四下探寻，仿佛在找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海兰珠！海兰珠！”
见遍寻无果，皇太极失望之余朝四野大喊出声，玉儿听到他口中唤出的名字，心中一愣，只想着自己听错了，恍惚地再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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