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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综合其他 > 精神的背景:中国文化与文学问题 > 第 12 章 纯文学的当代境遇——在山东理工大学的演讲
第3节 对未来的展望

  展望一下未来,我们的纯文学将走向一个什么方向,呈现什么态势,也许不是多余的。从更广大的意义上看,纯文学的发展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文学问题,而可视为生命的延进状态,是生命如何发展和表达的问题。文学问题从来关涉到人类的生存现状,体现着人类能否对美和善一直向往和追求的恒久决心,以及这个决心能否持续下去。世界从诞生的那时起就出现了两种力量,一种是生存的力量,一种是垂死的力量。后一种力量不顾后果,只讲当世,那是一种疯狂攫取和消耗的欲望。生存的力量是不断创造的信心和恒念,目光长远,试图使生命得到延续,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可持续性发展”。
  
  这两种力量是基本的。还有另外一些力量,它们复杂地综合,决定着人类的发展。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两种力量。我们现在讲的人类追求善和美,追求完美的那种永不悔疚的固执,就源于生存下去的力量。纯文学所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生命力。只要人类存在,纯文学就会存在;只要人类发展,纯文学就会发展。它的前景如果是乐观的话,那么起码会有四个理由。
  
  (一)少数茁壮成长者
  
  代表一个民族的丰碑式的作家,只会是少数。有时候我们讲到一个作家团体的令人绝望,或近距离地考察当代文学所引起的不快和沮丧,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我们不能对一个团体寄予过高的期望,“作家”两个字也不是职业意义,它虽然是崇高伟岸的,但不能保证跟具体的作家打交道会引起类似的感觉。他们的品质、仪表,直到言谈举止,整个的素养也许非常令人失望。再看具体的协会或类似的艺术团体,你甚至会觉得平庸甚至肮脏到不堪入目。这也正常,实际上非常自然。


  
  因为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地区、一个时期,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和艺术家是很少的。他们是人类当中很特殊的一部分人、一种能力、一种灵魂。但是既然要成立一个团体,就要有一定的量,你就不得不把那些相对有一些爱好和要求的、具有一定表达能力的人全都收罗起来。剩下的问题就只能留给时间了。因为都在路上,眼前取代不了未来,尽管眼前也有慧眼。一个民族一个时期只能产生极少数独特的人,而我们当代人的尴尬是要把它当成一个职业,这样一划分必然要混进一些骗子、懒汉,甚至是流氓。
  
  所以考察一个时期的文学,完全不必失望。每个时期肯定能够产生出自己的作家,时下也是一样。因为整个精神背景的混乱,整个物质环境的干扰,整个的无序,这一切都会作为一种背景意义,去支持真正的作家。他们正在目击体验,让时代化为养料,加以消化,使其成长为精神之树。一个混乱的时期,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一个最好的时期,如果还是处在“文革”或新中国成立初期那种精神一律、舆论一律非常刻板的环境中,作家就完全失去了真实的自由的创造,更不能把个体生命的巨大创造力焕发出来。
  
  同样的道理,我们一直指责西方的混乱,指责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可是他们却产生了自己的顶尖作家,在整个世界产生巨大影响的文学家、科学家非常多。就因为整个社会腐殖土很厚,烂掉的东西很多,有腐殖土才能长出旺盛的植物。现在中国的这种社会现状,其实很利于精神的生长。
  
  (二)仍然左右精神趣味
  
  虽然目前的通俗娱乐制品、电视、网络等对人的吸引力十分强大,牵引着大众的兴趣,但最终发展下去,它将因为无力自我更新和发展,不会走向自身的深刻,没有更强大的力量潜在母体里,而只会是一味的重复,是量的增加,呈现一种蜕化式繁殖过程。随着遗留下的垃圾越来越多,人们的感观刺激将走入深度厌烦期。当然另一些娱乐方式还在花样翻新地产生,但总体上看仍然是在同一种浮浅层次上的延续。
  
  真正有魔力的仍然是精确深刻的文字,是它居高临下的照射。而文字最不可思议的结晶就是纯文学作品。由此看,左右一个时期的精神趣味的,成为艺术和风尚内核的,依然是那些占领了精神和艺术制高点的纯文学写作。因为只有这些写作才始终具有思想的严谨性和艺术的独特性,以及不可复制、不可重复的意义。真正的诗人和小说家会像哲学家、思想家一样,存在并居于民族精神的中心位置。
  
  (三)汉语是大语种
  
  纯文学作家的生存除了精神的基础,还要有物质的基础。比如说在一个小语种里,做一个纯文学作家可能极其困难,因为生存困难。作家首先要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而小语种包容纯文学的能力就差一些,可以说十分吃力。一个有13亿人口的国度,纯文学的辉煌不能轻言,但生存并不困难。一个纯文学作家应该找到自己的读者。


  
  一种语言的支持力会让一个作家在坚持中感受到。这种感受是重要的吗?当然。这种支持力是以一定范围内的不间断的阅读来表现的。所以语种的大小在这里也就成了一个不言而喻的问题。有人也许会对这个条件表示不以为然的态度,其实在具体的写作者那里是非常重要的。他的文字如果失去了阅读,仅靠所谓的极度的超然和高阔,靠这些一直走下来,恐怕是很难令人信服的。我们所说的物质决定意识,不仅是现实生存层面上的,也还有一个思想的生存问题。
  
  寻找读者和寻找作家是一回事。有多少语言的密度,就有多少语言的艺术创造密度。人的心灵在语言中显现,既然我们不能忽略人本身,也就无法忽略一个语种的覆盖率。象形文字不仅使用广泛,而且更有一种联想的特质。比起拼音文字,它当少一些数字时代的气味,少一些光纤的气味。汉语是天然的诗的语言,汉字可以在数字时代中不解风情地独自存在下去。
  
  剩下的事情还是那句老话,即坚持自己的道路,走下去,顺着时间推延。真正的纯文学就不会时过境迁,而是与时俱进。读者的营养和支持,由此而带来的力量,是难以估计的。
  
  (四)儒教文化发源地
  
  中国曾经有强大的精神力量,东方的文化、儒教,一度是物质主义最强有力的对立面。传统很难一夜消失。所以说东方的文学,以中国文学为代表的文学,很可能产生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作家、最成功的作家,他们会走得很远,最终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成为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好的、最优美的、最深刻的文学。
  
  在一种文化的源头上,有一些神秘的规定性。这里是极为执拗的精神王国。这里不是物质的王国。儒教的伟大,就表现在她强大的伦理意义。儒教当然有自己的完整体系,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在未来的自己的土地上,发生一些内部的演变和痛苦。这种痛苦将首先是伦理方面的,这就是文学艺术的最强大的助力,一种千变万化的可能性尽在其中。
  
  比较起儒学,在与物质主义的对立方面,其他的思想哲学体系并不见得更为有力。这是一种感受,但这是与反省和痛苦连接在一起的东西。儒学社会在西方物质主义的进击下怎样处于边缘,其整个过程就是对一种精神的最好注脚。这种精神会死亡吗?它既有自己的土壤,于是就会有一种很自然的生长。
  
  在物质主义成为最强大的声音时,精神必会与之对应。在这个时代,在东方,还有什么精神比儒教的精神更持久更强大?中国既是一个儒教的发源地,那么这里就先自具备了一种优越的条件。中国的文学在这样的土壤之上生长,就有了希望。
  
  从如上四个方面来讲,乐观主义也就产生了。纯文学将有广阔的天地,无限的发展空间,最终还会是生气勃勃,茁壮成长。
  
  (2004年9月12日,标题为整理时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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