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鬼湾里的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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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龙世凤失踪案告一段落。尽管还有蒙面人和怪兽之谜没有解开,但罗洛更感兴趣的,还是张跛子遇鬼案。这一案件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看似荒唐,其实暗藏玄机。它是鬼湾赖以成名的根基,一旦解开了这个谜团,那弥漫在鬼湾每个角落的浓浓鬼气,就将烟消云散。这对把事实真相看得高于一切的罗洛来说,的确很有吸引力。现在龙世凤已经安然回家,胡大妈的三千元钱也有了下落,他终于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了。
研究的基础是调查。罗洛觉得无论是案卷中的叙述,还是村民们的谈论,都存在着以讹传讹的通病:夸大了别人感兴趣的东西,忽略了真实的关键细节,从而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真相。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需要当事人提供原汁原味的材料。遗憾的是张跛子已经去世,庆幸的是他的儿子还在。小孩对恐怖经历的记忆,很多时候比成年人还要清晰。
第二天早早吃过饭,罗洛就在蒋超和鲁所长的陪同下,满怀期望地向张跛子家进发了。
山里太阳出得迟,上午八点多才露出半边脸来。三人从云遮雾缭的鬼湾里经过,路旁的树叶和野草上挂满了晶莹的露水。鲁所长前头带路,他手里拿着一根竹棍,一边走一边打扫着露水,以免走在后面的罗洛打湿衣服。断后的蒋超也没闲着,裤兜里揣着手枪,两眼机警地观察着四周,时刻准备着对付那头神出鬼没的怪兽。然而直到他们出了鬼湾,也没有发现怪兽的影子。
走出鬼湾不远,罗洛突然发现在左前方的一个山头上,挺身站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人。那人面对着初升的太阳,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不时在笔记本上作记录。三人驻足看了片刻,蒋超笑着说:“还是人家艺术家勤奋啊。”
鲁所长提议说:“我们去看看怎么样?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画家现场画画呢。”
罗洛点了一下头,于是三人向画家走去。也许是太投入了,他们走到离画家不到十米远时,画家也没有发现。鲁所长干咳一声,打了一个招呼:“汪先生,早上好啊!”
鲁所长的声音不大,画家却像听见了晴天霹雳一般,吓得浑身一震。他倏地回过头来,神色有些慌乱。但他反应很快,一边匆忙合上笔记本,一边笑着说:“是你们呀,吓我一跳。这么早上哪儿去?”
“去看一个朋友,从这儿路过。你是在画画吗?能不能让我欣赏欣赏?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画家,可惜不是这块料。”
画家有点为难地说:“我作画有个习惯,没有完成的作品不愿给人看,怕人家笑话。等我有了自己满意的作品,再请你指点怎么样?”
“那样也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三人返回原路继续往前走。画家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蒋超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这个画家,好像有点古怪。”
鲁所长不以为然:“搞艺术的嘛,不古怪才奇怪呢。”
罗洛保持着他一贯的风格,对没有结论的问题不发表意见,一声不吭地埋头走路。他这时所有的心思,都在“张跛子遇鬼案”上了。
然而,当他们紧赶慢赶来到远离鬼湾的张跛子家时,只有张跛子的老婆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孙子在家,他儿子和媳妇两个月前外出打工了。罗洛向张跛子老婆打听情况,不知她上了年纪还是不愿再提往事,她说得哆里哆嗦,却又没有提供任何新线索,甚至不如街谈巷议详细。罗洛无可奈何,询问她儿子在什么地方打工?一听有人问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小孩子兴奋起来,像只猴子那样“嗖”地一声钻进屋里,捧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郑重其事地交到罗洛手里,然后仰起头来望子成龙着他,脸上满是期望的神情地说:“老爷爷,你们去我爸爸那里的时候,我也去!”
罗洛忍不住笑了,他抚着小孩的头,慈祥地说:“好啊。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虎子!”小孩骄傲地回答,声音清脆响亮。
“虎子?好名字,虎子无犬父嘛,哈哈。”
鲁所长和蒋超也笑了。罗洛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记下了虎子父亲的地址,三人就告辞了。走出了很远,罗洛一回头,看见虎子还在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不由得感慨地对鲁所长说:“孩子的心灵是最纯洁的,但也容易受到污染和伤害。这些留守儿童,你们要多关心关心啊。”
鲁所长面带惭色,郑重地点了点头:“罗老您放心,回去之后我就在所里开会讨论这个问题。”
再次经过鬼湾时,罗洛提议去龙世凤被囚禁的地方看看。没见到虎子的父亲,他的心思又回到这个次要的问题上了。三人离开那条石板路,在没有人迹的荆棘中穿行。露水依然很大,充当开路先锋的鲁所长挥舞竹棍左劈右杀,前进速度很慢。罗洛睁大眼睛,搜索着四周。走了大约半小时后,到了鬼湾最幽深的地方。这里和外面有点不一样,森林变得稀疏了,裸露的岩石增多了,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显得出奇的宁静。三人预感快到目的地了,搜索工作也更加仔细起来。不多久,他们果然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周围厚厚的枯叶有的干燥,有的却比较潮湿,显然是人或动物走过时带翻的。山洞很大很深,但比较低,从外面看并不显眼。令人惊奇的是,洞里不仅有人停留过的痕迹,而且还有一张用干枯的野草铺成的床,床上有一张破旧的被子。罗洛捏起被子放在鼻子边上嗅了嗅,轻声说道:“是女人。”
鲁所长诧异地问:“不会是龙世凤吧?”
“龙世凤被囚的地方我们还没有找到。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我敢肯定,你们以前搜索时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鲁所长顿时脸上一红:大多数人都怕鬼,搜索时只在鬼湾边上来回转悠。他一个人倒是来过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但也是走马观花,根本没有细看。再说,这鬼的传说也的确让人有点害怕……
“难道这是那个蒙面人的巢穴?可是从龙世凤的叙述来看,蒙面人是男的呀。难道有一对蒙面人夫妻?”蒋超又抱着头自言自语起来。他把跟随罗洛办案看作是难得的学习机会,总是以自己独立思考得出的结论和罗洛进行比较,从而发现自己不足的地方。
根据种种迹象,罗洛判断山洞的主人刚离开不久。他走出山洞,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几片树叶,然后带头向左边大步走去。
到了一道山梁上,罗洛轻轻扒开一丛野杜鹃花,向下面山沟里张望。不出所料,在不远处的丛林中有三条人影在晃动,向他们这边走来。鲁所长认出走在前头的人是白果村的李小军,跟在后面的两人居然是眼镜和瘦猴。李小军背着一个背篼,手里提着一把点锄,一副采药的打扮。眼镜手里拄着一根竹杖,不停地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在听李小军说话时,习惯性地伸手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瘦猴紧跟在眼镜身后,警惕地左右张望着,显得有点鬼鬼祟祟。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大叫,声音震荡了整座山林;三人悚然地定睛一看,只见眼镜身边的草丛里,跃出一条黑影,猛地将他扑倒在地。黑影疯狂地掐着眼镜的脖子,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叫声。瘦猴和李小军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本能地跑开了几步,然后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眼镜拼命挣扎着,大喊救命。蒋超和鲁所长飞奔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开黑影,救下了眼镜。当他们回头一看黑影面容时,不禁大吃一惊:蒙面人!
蒋超一把扯下了蒙面人的面罩,心里又是一惊:原来是一个女人!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女人脸上却是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周围有什么人,仰天发出一阵狂笑,接着又突然呜咽起来,口齿不清地喊道:“鬼来啦!鬼来啦——”
鲁所长“咦”了一声,对旁边的李小军说:“这不是你们村的秦癫子吗,怎么装扮起蒙面人了?”
“是、是秦癫子。”李小军心有余悸地回答。
蒋超听说她是精神病人,不由得放松了手。秦癫子挣脱了他的控制,高举双手,使劲一拍说:“你们都是鬼,骗得了我?我也是鬼,我不怕。哇——”她扮着鬼脸逐一吓唬人,但没人理睬她。马国敬从地上爬起来,眼镜掉到草丛里去了,没戴眼镜的他瞪着一双近视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滑稽,秦癫子凑近他看了看,笑嘻嘻地说:“你不是鬼,你是人。”停了一下,她又“好心”地对马国敬说:“你快跑呀,再不跑就要被鬼吃掉了。”见眼镜无动于衷,她猛地推了他一把,厉声说:“快跑!!”说完,她突然两眼发直,没命似地撒腿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大叫:“鬼来啦,鬼来啦!秦成芳快跑呀!”
她奔跑时不顾一切,荆棘丛中如同脱兔,沟谷面前如履平地,跌倒了立即爬起来继续跑。蒋超和鲁所长追上去将她抓住了,她拼命挣扎,力大无穷,累得两人气喘吁吁。一直冷眼旁观的罗洛向他们摆摆手,说:“放开她。”
这一招还真管用,秦癫子又突然安静下来了,一个人在旁边咕咕噜噜,哭哭笑笑,对其余人视而不见。
罗洛从鲁所长手里接过秦癫子蒙面的那块黑布,仔细观看着。布料普通,带着淡淡的霉味儿,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鲁所长说,这样的东西家家户户都有,没啥特别的。罗洛将它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瘦猴在草丛中找到了马国敬的眼镜,用自己的衣角擦了又擦,然后递到他手里。马国敬刚刚戴上眼镜,被不远处的秦癫子无意中看见了,她顿时又惊恐万状起来,冲过来一边扑向马国敬,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鬼,打死他!鬼,打死他!”她被蒋超和鲁所长及时拉住了,但马国敬还是吓得浑身直哆嗦,躲在罗洛身后不敢出来。罗洛想了想,伸手向他说道:“马先生,请把眼镜给我。”
马国敬迟疑着摘下眼镜,递给罗洛。罗洛对他说道:“现在你出来试试看。”
马国敬顺从地从他身后走出来,秦癫子见了他,果然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罗洛将眼镜架在自己鼻梁上,走近秦癫子。秦癫子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大声喊叫起来……
罗洛取下眼镜还给马国敬,同时告诫他说:“为了你的安全,请以后别在她面前戴眼镜了。”
马国敬尽管满心疑惑,还是连连点头。鲁所长问他们大清早来这里干什么,马国敬回答说,他是来考察野生中草药的生长情况的,李小军是他请的向导。
罗洛看见李小军的背篼里,有几根野生天麻,于是说道:“这是大好事呀。不过,野生天麻作为珍贵药材,是国家禁止出口的。当你回泰国时,别忘了将它留下哟。”
马国敬听了一愣,随即满面笑容地说:“是吗?多谢提醒。我们一向奉公守法的,违法的事情绝不会做,请放心。”
客气一番后,马国敬说自己还没吃早饭,饿得心里发慌,于是三人匆匆告辞了。
罗洛看了秦癫子一眼,对两人说道:“我们现在把她送回家,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鲁所长诧异地问:“不寻找真正的蒙面人了?”
“我觉得从秦癫子身上入手,可能更省事。在龙世凤刚刚遭遇蒙面人后,就有一个精神病人装扮蒙面人出现,这已经说明了问题。真正的蒙面人一定与她有特殊的关系。鲁所长,她是怎么疯的?”
一听这句问话,鲁所长顿时来了精神:“沟里人都说,她是被鬼吓疯的。她是继张跛子之后,第二个在鬼湾里遇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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