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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谁是木工

在离茶馆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鲁所长看见屋里灯光明亮,一个人影在门口伸头探脑。但很快,屋里的灯一下子全灭了。鲁所长心里一凛,情知有异,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但还是迟了一步:转眼间屋里的人逃光了,连鬼影都不剩一个!
  蒋超在屋里搜索后,终于发现了其中奥秘。原来在外面一间屋里的墙壁上,安装着里面房间的灯光开关。当望风的人发现情况有异时,只要一关灯,里面的人立即作鸟兽散。孙老板已经知道胡克文出了事,下午鲁所长在门口转悠,更是引起了他的警觉,因此预防工作做得很好,让警方扑了一个空。
  最里层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从装饰看,大的普通小的豪华,类似于饭店里的大厅和包间。在小房间的壁柜后面,两人发现了一道暗藏的门,直接和屋后一条僻静的小巷相通。看来赌徒们就是从这儿逃跑的。
  当罗洛赶到时,鲁所长正望着桌上凌乱的赌具发呆,蒋超则继续有条不紊地四处搜索着。工夫不负有心人,他很快拿来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对罗洛说道:“罗老,您看看这个,好像是一个账本。”
  罗洛一页页地仔细翻看着账本,上面全是绰号一样的人名,诸如“癞子”、“瞟眼”之类,人名后面标着借或还的钱数,少的一百,多的几千。罗洛看到最后一页时,两眼一亮,兴奋地说:“你们来看,有线索了!”两人连忙凑过头去,顺着罗洛手指的地方一看,原来记着这么两条:
    “5.21,木工借5000”
    “5.24,木工还3000”
  五月二十四日,不正是龙世凤失踪的第二天吗?三千元的数目也恰好和胡大妈被偷的钱吻合。两个年轻人心里一阵兴奋,但接着又遇到了难题:木工是谁?
    锁龙沟里木材多,木匠也多,一个一个地查,恐怕一个月的时间也查不出来。罗洛问鲁所长:“这里的人习惯叫木工还是木匠?”
  “都是叫张木匠、李木匠,没有叫张木工、李木工的。”
  “有谁的绰号叫‘木工’吗?”
  “据我所知,没有。”
  “奇怪,那他为什么写‘木工’而不写‘木匠’呢?”
  蒋超说:“也许是‘木工’比‘木匠’少几笔,为了省事吧。”
  罗洛沉思着摇摇头,转向鲁所长说:“我们还是回去请教胡克文吧,也许他知道。”
  三人离开茶馆,赶回所里,立即提审胡克文。然而,胡克文却给满怀希望的他们泼了一瓢冷水。他说,他只是在大厅里赌点小钱,顶了天也就几百块钱的输赢,从来没有去包间里豪赌过,孙老板也不会让他这样的人进去。而且包间里的客人都是从暗道去的,他从来没见过,更别说他们的外号或别名了。


  蒋超和鲁所长大失所望,罗洛却没有灰心,他让胡克文说了几个经常赌钱的木匠的名字,第二天让鲁所长去找这些人调查,所有人都否认自己是木工。孙老板潜逃跑在外,一直找不到他的踪影。事情就在这个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上卡住了。
  罗洛向鲁所长要了一份曾经外出打工的人的名单,然后钻进房间里,一连几个小时没有露面。吃午饭时,他又要了一份教师和公务员的名单,然后再次进了房间,就没有了一点儿声息。蒋超知道老人家又像以前那样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尽管有点担心,但他还是没有前去打扰。因为他知道,谁要是在这时前去打扰,老人家一定会雷霆大怒,让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到了晚饭前,蒋超发现罗洛的眉头舒展开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鲁所长也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忍不住问道:“罗老,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
  罗洛的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有啊,我发现了不能破案的症结所在。”
  “那太好了。症结在哪里?”
  “症结在于,我和小蒋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你呢,也不是很熟悉。因此我想,要破案,就得请一个对沟里情况非常熟悉的人帮忙。鲁所长,向我推荐一个代替你的人吧。”
  罗洛说得一本正经,鲁所长摸不准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神情不由得有点尴尬。但他转念一想,只要能破案,这又有什么呢,何况自己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一些情况的确不熟悉。他点点头,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向罗洛推荐副乡长李江,理由是他年轻有文化,又出身于土生土长的名门望族,对沟里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天文地理无所不晓,男女老少无不熟悉。罗洛听了,满意地微微一笑,让他去把李江请来。

  李江来了,罗洛非常热情地拉他坐下,两人很快谈到了正题。罗洛说:“鲁所长掌握了胡家被盗的一条重要线索:一个化名‘木工’的赌徒有重大嫌疑。你见多识广,特地请你帮忙查一下,这人究竟是谁?”
  李江略加思索,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们沟里做啥都离不开木材,因此木匠最吃香了,人也有很多。手艺最好的是‘彭花脸’,挣的钱也数他最多,但他不太喜欢赌钱;最喜欢赌钱的是‘罗瞟眼’,但他已经上了年纪,不可能半夜三更去偷钱;有偷鸡摸狗习惯的木匠是‘夜猫子’,但他的家离胡家很远,龙世凤的小花狗也对他不熟……”
  罗洛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然后问道:“那么以你的了解,哪个木匠嫌疑最大呢?”
  李江笑着回答:“没有最大,也没有最小。谁作的案,谁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这叫罪有应得。”
  罗洛叹了一口气:“话虽这么说,但我每次看见罪犯入狱,还是感到很难过。从我内心来讲,我是希望他们能在破案之前投案自首。这样既省去了破案的劳累,又能得到宽大处理,何乐而不为呢?”
  李江呵呵大笑起来,说道:“人人都像你这样想,早就天下太平了!其实我想大多数罪犯,都有一不做二不休的心理,投案自首他们从来就没有考虑过。”

  “照你这么说,假如罪犯有了优越的生活或一定的社会地位,他就更不会投案自首了?”
  “是啊,除非他是傻瓜。”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投案自首了?”
  “什么?我——”
  “是的,”罗洛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就是偷走胡大妈的钱的罪犯!”
  李江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上涨成了酱肝色。他气得浑身哆嗦,手指罗洛说道:“你、你、你开什么玩笑!有、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蒋超和鲁所长也满脸惊疑的神色。尽管不知道是真是假,蒋超哪里容得了别人在罗洛面前放肆,他迅速冲到李江面前,一把捏住他指向罗洛的手指头,推了他一个踉跄。
  罗洛淡淡地说:“放开他。让我把证据说给他听,要以理服人嘛。”
  李江的目光开始左右闪烁,但他嘴上仍然很硬:“快说,否则我要告你诬陷罪!”
  “证据一,你提出用小花狗作诱饵,引出那天晚上去过龙世凤家的人,果然凑效,不排除你知道那人是谁的可能性。因为要是作案的人具备一定的知识,他就不会相信那种无稽之谈,也就不会上当了。而且胡克文得知的消息,是你亲自上门告诉他的,生怕他错过了谋杀小花狗的机会,这就使这种可能性大大增加。你是怎么知道胡克文去了龙世凤家的呢?知道了为什么又不直接告诉警方呢?为什么要挖空心思让胡克文暴露呢?最大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是偷走了胡大妈的钱的人,想嫁祸于胡克文,让他当替罪羊!”
  李江听了,好一阵呼呼冷笑:“就凭你这一连串的假设,就想定我的罪么?别痴心妄想了。”
  罗洛不慌不忙地说:“我也知道那是痴心妄想。但破案的程序总是这样,先有了假设,再由假设催生出如山铁证来。那好,咱们就来一个货真价实、板上钉钉的证据吧。”
  李江两眼盯着罗洛,罗洛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李江的目光很快散乱开去,强作镇定地去看着别处。罗洛这才开了口:“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自从昨天早晨我们离开后,你家就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个酒杯。这个酒杯,就是铁证!”
  李江一听是这么一个证据,顿时松了一口气,反唇相讥说:“为什么?就因为你说它是铁证吗?”
  “因为它是你用过的,上面有你的指纹。同样的,你一定还记得那个被我们像宝贝一样收起来的钱匣子,上面也有罪犯留下的指纹。昨天一早,我们就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了开往县城的车上,然后打电话让公安局的指纹专家去车站取走了。今天下午,我们得到了检验结果,两者完全一致。否则,我们也不敢请你来了。”
  罗洛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只是两眼盯着李江的脸看。李江的头越垂越低,额头上也渐渐地冒出了汗珠。豆大的汗珠滑落到他的脸颊上,和眼眶里的滚出来的泪水掺和在一起,无声地往下流淌着……
  鲁所长回过神来,搬来一把椅子在李江面前坐下,铺开纸笔,开始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李江出身于沟里大户人家,家庭条件比别人优越。加上他聪明好学,长得机灵可爱,一直生活在别人的赞美声中,养成了他骄傲自满的性格。二十岁那年,他成了沟里第一位大学生,就更加目空一切了。在大学里他放任自流,迷上了游戏和赌博,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差点被开除回家。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他在城里的花花世界里无法立足,只好回到了锁龙沟,在乡政府里混日子。开始时他还中规中矩,但自从结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赌友后,他很快就故态复萌了,经常赌得天昏地暗。他输了捞,捞了又输,越陷越深,弄得债台高筑。5月21日那天晚上,他输得最惨,刚发的工资输光了,向孙老板借来五千元也输得一干二净。向孙老板借钱有规矩,那就是五千以下三天内归还,五千以上五天内归还。眼看期限快到了,他却无计可施,急得吃不好睡不香。俗话说狗急跳墙,他想起不久前胡克锋寄回家的三千元钱,还是他替胡大妈从邮局取出来的,何不厚着脸皮去借来应一应急?主意打定,他就在夜里悄悄起了床,向胡家走去。
  李江急急忙忙赶到胡家附近时,他忽然想起,白天胡大妈随同女儿从乡政府门前经过时,还同他打了一个招呼,看来胡大妈去女儿家了,心里顿时好不懊丧。他刚要转身往回走,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连忙钻进路边草丛里躲起来,探头观看。从屋里走出来两个人,前面那人竟然是胡克文,拉着身后龙世凤的手。李江正在疑惑时,他们已经虚掩了门,一起向屋后的树林走去了。


  李江来不及细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左右看了看,迅速钻进屋里,到胡大妈房间里偷出钱,按捺住心头狂跳,飞也似地跑回了家,一路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罗洛锐利的目光。
  民警带走李江后,蒋超和鲁所长不约而同地围住了罗洛。罗洛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其实我根本没有拿什么酒杯,更没有送去检测指纹。这些都不过是攻心战术。”
  “那么,你是怎么怀疑到李江的呢?真的就凭那几个假设吗?”
  罗洛笑着说:“瞎说!我是那种有了几颗子弹,就一定要把它放完的猎手吗?杀手锏我还留着呢。”
  说着,他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李江”两个字,然后伸手捂住“李”字的下部和“江”字的左边。两个年轻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齐声惊呼起来:
  “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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