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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有信仰才能有定见

  曾国藩语录
  
  先生尝教之曰:不是将此心别借他心来把捉才提醒,便是闭邪存诚。又言检摄之外,只有“整齐严肃”四字;持守于内,只有“主一无适”四字。
  
  道光二十一年(1841),这是曾国藩的而立之年。七月十四日,这一天是曾国藩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日子之一。多年后,曾国藩在给同乡前辈贺长龄的信中还说,当时我虽然成了进士,点了翰林,但以前做的学问都是“无本之学”,只知道寻声逐响,追名逐利,而自从追随镜海先生学习后,如盲人骤见光明,才知学问的宗旨所在,思想上经受了一场重大的洗
  
  礼,终于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和做人做事的思想基础——理学。
  
  曾国藩尊称的镜海先生是湖南善化人唐鉴,是他的理学老师。唐鉴生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是嘉庆十四年(1809)的进士。此人个性鲜明,有点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当时,考据学风靡天下,是思想文化领域中的“霸主”。在政治上,清廷最高统治者也采取扶植政策,相当照顾考据学出身的知识分子,给以或高官、或厚禄,像当时朝廷重臣纪晓岚、阮
  
  元等均是考据学出身的。这对热衷于读书做官的知识分子而言,无疑具有政策导向作用。这便是所谓“显学”,即官方意识形态,如秦始皇崇尚法家,汉文帝行黄老之学,汉武帝独尊儒术,宋明理学大兴等等。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主流意识形态。然而,唐鉴却不逐时趋,公然打起理学的旗号,与主流思想相对抗,俨然一个异类。这一举动遭到时人的讥笑、非
  
  议,甚至有人骂他“愚昧”、“迂腐”、“糊涂虫”。唐鉴却不为所动,颇有湖南人“霸蛮”的精神,这一坚持就是一辈子。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很多人尽管不赞成他的学术观点,却为他坚持的精神所感动,这却意外地为唐鉴赚得一些清誉和声望。道光二十年(1840),唐鉴被召入京为太常寺卿。借此机会,他大肆在京城营造理学风气,不仅在青年才俊中倡明理学,还经常到茶肆、书坊宣传他的理学信仰,成为一批青年知识分子追捧的对象,有人说他是当时北京理学阵营的“狂澜砥柱”。
  
  曾国藩虽与唐鉴是湖南老乡,但因志向迥异,道不同不相为谋,虽同在京城为官,却仅为点头之交。曾国藩散馆后授翰林院检讨,此时的志向是做一个“以文章报国,可以无愧于朝廷的词臣”,所读的书除经、史、诗赋之外,极少涉及理学。不但如此,受时人对理学偏见的影响,曾国藩对理学还较为轻视,在日记中多次讥讽颇有时誉的理学家吴廷栋“天质木
  
  的”,不知变通。但事异时迁,面对清朝社会危机日益严重的局面,道光皇帝打算利用理学擅长道德教化的功能,恢复理学昔日意识形态的地位,来稳固他的统治,这样一来,理学由冷趋热,越来越有市场。为体现朝廷对理学的重视,道光帝在很短的时间内召见唐鉴十余次。这一小小的举措,对中国后来学术界和官场都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从此理学兴起,考据学的东风不再,渐渐淡化。仅在当时,就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唐鉴在京城官场声名鹊起,原来门可罗雀的唐府门前很快便能听闻到络绎不绝的车轱之声。曾国藩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在给朋友金藻的信中说:“唐镜海先生来北京后,被皇上召见了十一次。皇上还夸他道气充足,精神完固,镜海先生的召对能深深契合皇上的心啊。”曾国藩钦慕唐鉴之心油然而生,决定去登门拜访。


  
  然而,唐鉴来北京一年多了,作为同乡后辈的曾国藩却一直表现冷淡,如今唐鉴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却掉转风向,突然造访,会不会引起唐鉴的反感呢?曾国藩一时犯了难,纠结了好几天,终于决定迎难而上,执弟子礼前往求教。当然,临行时还是做了一些准备。七月十一日,曾国藩去北京琉璃厂书肆买了《朱子全集》,打算花几天的时间研读一下,以免贻笑大方。因为平时很少涉猎理学,骤然下手竟有点摸不着方向。十二日,曾国藩在午饭后看了十余页,所获不多。十三日,曾国藩早上看了《朱子全集•为学之方》十余页,可是仍然不得要领。这一天中午,曾国藩开始按理学“主一无适”的方法修身,心却静不下来,甚至开始变得烦闷。于是,曾国藩下定决心次日拜师唐鉴,请教“检身之要,读书之法”。
  
  七月十四日,曾国藩挟着《朱子全集》忐忑不安地叩响了唐鉴家的门。唐鉴一看是曾国藩,不由得一愣,但还是很高兴地将曾国藩迎了进去。对于唐鉴而言,一方面,曾国藩是自己的湖南老乡,在重视地缘关系的时代,为老乡答疑解惑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另一方面,唐鉴正在为理学阵营招兵买马,曾国藩又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在政坛上是一个潜力股,将他收在门下,将来不但可以光大师门,而且可以振兴理学声威;再者,这个年轻人有点特别,有人花钱请唐鉴吃喝,有人花钱请唐鉴听戏,有人花钱请唐鉴洗澡,可不花钱就想请动唐鉴讲《朱子全集》的人还真不多,这个年轻人颇有自己年轻时特立独行的性格。唐鉴慧眼识珠,对曾国藩另眼相看,将他带到自己的书房,开始了令曾国藩改变一生的一段谈话。
  
  唐鉴首先仔细询问曾国藩读了什么书籍,曾国藩告诉唐鉴,除了《汉书》、《日知录》、《皇朝经典文编》之外,最近还买了一部《朱子全集》,但很多思想都不能理解,抓不住要领。唐鉴从曾国藩手中接过《朱子全集》,翻阅了曾国藩在书中的批阅,立马找到症结所在,然后告诉曾国藩,你读书的大方向是对的,但《朱子全集》不宜泛泛浏览,应该熟读精思,乃至背诵,还可以通过制定日课,身体力行,来体会朱子治学的精神。接下来的对话成为曾国藩心性修养的人生转折点,被详细地记载在他的日记中。
  
  曾国藩问:当今学问繁杂,有诗文词赋、八股试帖、考据学、理学等,令人眼花缭乱,我应该从何种学问入手呢?唐鉴答:当今学问虽然众多,但归结起来不外乎三大门类,即义理、考据、文章。但是,考据学是舍本求末、遗精求粗,既无益于修身齐家,又不关心社会现实,你从中学不到治国平天下的本领。文章之学固然好,但从古至今,儒家学者一直讲求文以载道,若你不精于义理之学,诗文词曲终是做不好,所以,你应抓住根本,从义理之学入手。
  
  义理之学即理学,其核心就是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忠君思想。一个人有理想有抱负有素质有能力是好的,但关键还是要选择正确的思想路线。唐鉴要曾国藩学习义理之学,实际就是教会曾国藩坚定他的政治思想信仰。这一点曾国藩是心领神会,拥护清朝也成为曾国藩终生坚定不一的政治路线。

  
  曾国藩又充满疑虑地问道:这三大学问,为什么独没有“经济”这门学问呢?
  
  “经济”一词与今天的涵义不同,在古代含义很广,包括诸如政治、经济、军事以及天文地理等有关经世济用的学问。从曾国藩这一问可以看出,曾国藩还是想学些真实本领。
  
  唐鉴肯定地回答:经济学问包括在义理之中,你可以通过阅看历代有关历史和典章制度方面的书籍获得。我最近著的《畿辅水利备览》,你也可以拿去仔细阅看。
  
  唐鉴口若悬河,讲得头头是道,但对于急于建功立业的曾国藩来说,“经济”包含在“义理”之中,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当日,曾国藩虽不敢将疑惑明言,但后来他还是将经济单独列了出来,成为一门独立的学问,曾国藩也完成了从一个纯粹的理学家到一个兼容“义理”与“经济”相结合的政治家的转变。
  
  夜色已深,曾国藩欲起身告辞,唐鉴似乎意犹未尽,最后又告诉曾国藩学习理学,应该从修身开始,建议曾国藩从现在起克制私欲、戒欺戒玩,把握住身心。只要努力,高可以成为圣贤,至少也不至于沦为下流人物。曾国藩之前锐意功名,视野比较狭窄,读的书基本上是八股文、试帖诗、古文等,而对真正的读书、治学缺乏系统的认识与了解。所以唐鉴的

  
  这一番谈话,使曾国藩感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有茅塞顿开、耳目一新的感觉。曾国藩到家后,便将所想所感记在当天的日记中,并附加一句“听了唐鉴的一番教导,昭然若发蒙也”。曾国藩还欢欣鼓舞地写信告诉刘蓉,唐鉴是北京学界的泰山北斗,这位先生博闻而约守,矜严而乐易,其学说深切著明,我要以唐鉴为楷模。毫不夸张地说,唐鉴的一番教导对曾国藩以后的学术政治生命有再造之功,曾国藩之后的治学从政思路就此奠定了。
  
  曾国藩拜师唐鉴后,立即又从北京琉璃厂购买来《大学衍义》、《周易折中》等理学名著加以研读,若有不懂,便前往唐鉴家请教。自此时至道光二十五年(1845),曾国藩在这段时期一直追随唐鉴学习理学,或每月一次听讲,或每月再三听讲,很快颇有心得,还写信用理学思想教育弟弟们,要求其弟治学也应以理学为本。根据唐鉴的建议,曾国藩又用理学修身标准严格约束自己的言行,特意制定“主敬”、“静坐”、“早起”、“读书”、“谨言”、“养气”、“保身”、“日知所亡”、“月无忘所能”、“作字”、“夜不出门”等十二条课程。道光二十五年(1845),唐鉴因病致仕回到家乡湖南长沙府善化县,曾国藩依依不舍,约集理学同仁为唐鉴饯行,在《送唐先生南归序》中言:“虽然国藩不才,但拜先生为师后,日日为义理所熏蒸,现在知道君子或有小节不拘,或有惭德不佳,但大德不可失。”在唐鉴的教导下,曾国藩把读书与修身结合起来,使治学与治身皆有裨益,他的人生也就迎来了新的转机。这好比现代大学生选择了一个好专业,只要学好,以后找个工作不用愁了。
  
  曾国藩谋人谋事之道
  
  做事要有方法,做人要有原则。方法和原则都不是凭空而来的,它们源自你心中的信仰和追求,这种信仰决定了你的眼界,能激励你勇往直前追逐自己的目标,能助你结交同道中人,成就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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