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芳菲这话倒也不完全是自谦。她也就高中文化底子，最初在厂里搞工会工作，因身材好、长相俏，又能歌善舞，经常被市工会抽去搞些活动。慢慢地，工会领 导对她的印象深起来，把她正式调上去，这样就有了更多与市领导交往的机会。如今地方上有项重要工作，就是接待上级领导。不是都说接待就是生产力吗？接待工 作做好了，要起帽子、资金和项目来就方便得多。也是为提高生产力，市里对其他单位编制压了又压，政府外事处却一再增编，以增强接待力量。辛芳菲就这样被领 导看中，从工会调入政府外事处。由于工作大胆，成绩突出，没几年就又转干又提拔，很快做上处领导。
　　
　　乔不群明白，表面上官场看重学历，说什么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谁都在读研拿博，其实也仅仅是文凭重要，真正的知识却在贬值。事实上知识也当不得 饭，若知而不识，仅知道识分子一个，不谙人情世故，不善变通圆融，知识于仕途不仅没半点用处，弄不好还会起反作用。老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人入官 场，不能扫除掉身上的书生气，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乔不群还算有些悟性，刚进研究室时，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在大学多泡过几年，学历高，文凭硬，可以 蔑视学历比自己低的人，后来多混了些日子，还是渐渐觉醒过来，意识到光有高学历和文凭是远远不够的，再没敢以多啃过几本书自傲，多少变得圆滑了些。圆而不 滑不成臼，不成臼就是一坨废料，扔墙角还占地方。
　　
　　今天辛芳菲说她肚里没什么墨水，要沾乔不群的才气，乔不群没敢沾沾自喜，感觉如何优越，只是自嘲道：“我有什么才气？傻气酸气腐气倒是不少。”辛芳菲笑道：“敢在人前自我贬低的男人，其实是很有胸襟和自信的，绝不是什么低能儿，可钦可佩。”
　　
　　乔不群听得出，辛芳菲这话还不全是恭维。凭她的地位和势头，也没必要恭维他这个连工作去向还是未知数的酸秀才。不过也正因他是酸秀才一个，肚子里有些 墨水，文化不高的辛芳菲才眼里有他，愿意跟他接触。这么想着，乔不群的感觉莫名地膨胀起来，都快忘乎所以了。要知道这些话是从一个天生丽质的美人嘴里说出 来的，哪个须眉男子听了不心摇神动？又想起那个该死的玩笑，开得也太损了点，实在有愧于眼前这个真诚的美人。
　　
　　不知是想减轻些心头歉疚，还是美人于前，不说几句乖巧话，生怕舌头发霉，乔不群转着弯子道：“有次在政工处见过辛处的履历表，籍贯栏上填着桃林人，可我左猜测，右揣摩，你的祖籍肯定是山东济南的。”
　　
　　辛芳菲睁大眼睛，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小时候我爷爷就经常说起过，我们家是乾隆年间从山东那边迁过来的，老祖宗正是济南。”乔不群狡黠地笑笑，说： “你们家是什么时候从那边迁过来的，我不敢肯定，我敢肯定的是你们辛家祖上有一位大名人，也是济南的，你们也许与他有关。”辛芳菲说：“什么大名人？”乔 不群说：“南宋大词人辛弃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