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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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不群不得不佩服起蔡润身来。换了自己,别说不肯去做这种事情,就是做恐怕也不太做得来。乔不群说:“还是润身有办法,不像我,除了坐在家里写几个死 材料,再没别的能耐。”蔡润身说:“能写材料就是大能耐嘛。我有你这样的笔杆子,还厚着脸皮去外面讨钱,惹人嫌干啥?不群跟你说句实话,在研究室甚至在政 府大院里,我最佩服的人还是你。你有才华,有能力,为人实在,凡事不卑不亢,完全凭能力吃饭,是难得的正人君子。也许在有些人的词典里,正人君子都快成为 贬义词和嘲讽的对象了,可我始终认为,你这样的正人君子是最站得住脚,也最令人景仰的。”
这就是蔡润身,给你送来看得见摸得着的钞票还不够,还要递上动听的美言丽辞,挠挠你的痒处。奇怪的是,即使是乔不群这样比较自知的明白人,听来也如沐 春风,心旌摇荡。且绝对相信对方是发自内心的,不会怀疑人家的真诚。在女人面前,这家伙大概也是这么巧舌如簧,不然谁会上他的手?估计只有李雨潺革命警惕 性高,才不肯领他的情。
蔡润身走后,乔不群盯着手上的钱,半天没回过神来。这算不算蔡润身给的贿赂呢?两人都是处长,他凭啥给自己行贿?接受贿赂也得有理由,可不是谁都有这 个资格的。不是贿赂,便是施舍了,可自己还没到他来施舍的地步。那是不是蔡润身办刊有了利润,跟自己分红?可自己并没入股,红又从何而来?
看来还是蔡润身给的说法有道理,只能算是润笔费。只是一篇万字不到的汇报材料,也值三千元,好像还没谁颁布过这么高的稿费标准,何况还是个内部刊物。 转而又想,文章出自自己的手,甫迪声署了名,自己拿些润笔费不应该吗?既是润笔费,也就没必要多心,笑纳便是。乔不群心安理得起来。钱这个东西也太有魔 力,到了谁的掌心,都是不怎么好松手的。你看它图案简单,它却比世上任何图画都美丽。它不会发声,可再经典的歌声也没它动听。世人说它有铜臭,而谁闻着都 芬芳馥郁,沁人心脾,胜过天下任何奇花异卉。
快下班时,乔不群将钱塞进包里,往腋下一夹,出了综合处。拿回去交给史宇寒,她肯定会高兴一阵子。可走出大楼后,他又改变了主意,几步迈出传达室,存 入就近的储蓄所,再回综合处,将存折夹入一本旧书中,塞进书架下面的柜子里。男人也得留点私房钱,偶有花钱的地方,老找夫人伸手,也不是办法。
这么一折腾,关门来到楼道上,已是人去楼空。唯有乔不群自己的足音一下一下敲着地板,让寂静的楼道愈显寂静。下到四楼,才听得有人说话,和风细雨的, 给大楼增添了几许生气。原来有人正朝乔不群这边走来,一边打着手机。楼道里的灯光不是太亮,乔不群没认出那人,只觉得是个女的,身段窈窕。除政府办,楼里 还有些别的部门,平时各进各的门,各做各的事,工作关系不多,难得往来,有些人只是面熟,不见得就叫得出姓名和职务。乔不群也不理会,转身要下三楼,不想 那人却突然喊了声乔处,声音甜甜的。
乔不群停住步子,细瞧原来是辛芳菲。想起那个耿日辛的低劣玩笑,乔不群脸上热了热,有些不好意思了。辛芳菲不可能看出乔不群的不自在,又问道:“乔处 这个时候才下班?”乔不群说:“有些杂事拖着,耽搁了些时间。你不是也还没走吗?”辛芳菲说:“下午接到电话,明天外省有重要客人来桃林参观,要安排这打 理那的,刚才才把该落实的给落实下去。我这工作性质,有什么办法呢?”
说着话,辛芳菲已推开斜对面办公室的门,说:“不晚也晚了,何不进去坐会儿?”
这话来得真诚,乔不群不好拒绝,走进外事处。辛芳菲从柜子里拿出瓶矿泉水,往乔不群手上递,说:“给你泡茶,怕一下子泡不开,喝口矿泉水算了。”乔不群并不渴,却不好拒绝人家的美意,只得接过去,开盖喝一口,说:“辛处太客气了。”
办公室的灯光比楼道里明亮,乔不群这才注意到辛芳菲一袭浅红的连衣裙,衬托得那丰腴而颀长的身材越显娇媚。面若桃开,腮似莲绽,口红和眉毛也描得恰到 好处,不浓不淡。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流光溢彩,未顾情生,不盼意动。乔不群心下暗忖,关于耿日新与这个女人如何如何的说法,看来假不到哪里去。想想看,这样 的尤物谁抵抗得住?
两人各自坐定,辛芳菲关切地问道:“研究室就要撤销了,乔处有什么打算没有?”乔不群说:“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适应能力很强,什么地方都待得下 去。也就懒得去打算,反正打算也打算不来的。还是听领导的话,领导指向哪里,就奔向哪里。这辈子入了政府这道门,也就生是政府的人,死是政府的鬼,没别的 想头了。”
“乔处不愧是文人出身,说话就是有意思。”辛芳菲笑道,“我呢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可最敬佩的还是你这样的文人,有机会得多沾点你的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