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 第1章第一卷 - 版 - 半壁江读书网

第5节赶集

　　早晚凉快中午有些聚热的天气，次日还是一片朦朦的夜色，比往常起漱早的多坦嘞嗝夫妇忙的瞥了西院把头母猪和另两头乳猪喂好后，在驴棚牵出头驴子。
　　
　　驴，挠痒地摆转着头，廓大的眼部较长睫毛的眼眶中磨墨般黑色素一样的眼珠子于照射灯泡的反光下，显示出对主人无限的忠诚。耳长多毛的耳孔尖稍稍的动了几回。鼻头上,鼻子眼呼吸的瞬间象是要从鼻梁的蘑菇白中驴唇的上边扩张开去。它黑不溜秋得比实际的鼻孔要稍大那么一圈。滚圆紧绷的肚皮下白茸茸的驴蹄子钩踢地走入驴棚内，头抵草槽一口吃着，嘴不停地左右嚼挪着草料，很快的又低下头在扁瓦罐里喝着水。极有耐性的准备着听候主儿的使唤。
　　
　　坦嘞嗝走向隔壁的杂物间拉拖出两轮平板车，与驴子的前胸套夹了枕木。他跨起大步的往灶间和堂屋中取下刚宰的新鲜羊腿，抱捧着好几卷幅两米多的塑料地板以及一批零碎什物置放平板车上。这些什物计划经济的年代虽不是有什么价值的分量，在这年代却是贩量物资的首选物品。“孩子他妈，可以走了吧！”他手头绕起根缰绳朝外驱着驴板车的道。“欸，我马上到。”里屋内丹雪花便答了话儿，于是支起衣柜便在箱底抽出个印刷着毛体“东方红”字样与一串红旗图案的厚厚一叠的天蓝色塑料袋来，从封着口的袋中拿出壹张张图样是“炼钢”的伍元、拾元的“大团结”和几方布券。她怕吵醒了床上的孩子，轻轻地抱起睡熟的坦三。拉灭灯，摸着黑。蹑手蹑脚地向屋门口跑去……

　　
　　驴平板车颠簸的载着他们一家三口和一些零杂物资极快地驶过路边两排青翠的树木。在村南顶头，村打谷场北面的一处青砖红瓦屋前停下。“娘、娘……开一开门呐。”丹雪花抱着坦三走下驴板车，靠近门轻声细语的朝屋里喊了声，随后门襻“当当”地响了几下。“欸，三更半夜的，我道谁呢？是花儿呀！咋的了？”半掩合的门内满头华发丹雪花的母亲答着腔。“今儿是月初九，我跟坦父到$_$野猪泊，赶个集去。恐要晚些时才能回来的，坦娃儿就待☞您这儿照看着点。这是乡信用社社员股金证，您帮收好，夹内的几尺布票是给您的！”说着话后她侧身门外。“客气个啥哩！进屋里歇会儿吧？”华发花儿的母亲接抱起还未睡醒的小外孙孙，捏着压于手心烫金字儿的红本本走进了里屋。“不打盹儿。娘、我们去了，啊。”丹雪花转身离去亲昵地道。
　　
　　已近邻乡，绕过层层山坡高地，驴板车向东行进着。银盘似的一轮新月随驴板车的疾奔隐没在阵阵蓝紫迷漫的山岗间；好生凉爽的空气中既混合着烧锅柴火特有的气味又夹杂着山鸡子的啼叫声遂打消了这一片片山乡的宁静。天显得十分的清朗，自然界赋予了大山乡天然的氧吧，我们能有理由不去享受这苍天给予的莫大恩赐吗？坦嘞嗝思绪的拉住缰绳“咑”驱着牲口往前紧赶着路。

　　
　　近得山头，几户农家的荧荧灯火从窗棂子里晃耀出，忽闪忽现的。炊烟渺茫，一瞬间派生出浓浓的、极为和谐的山乡气氛。先前就有瞌睡的丹雪花探起身振起精神的在驴车中坐稳，温柔的问道：“孩子他爸，还有多久能够到呢？”“欸，等过了这两座山岗子也就快到了。”坐靠与她前面的坦嘞嗝很有把握地回着话。
　　
　　夜色不经意地慢慢褪去，遥远的东方已泛起丝丝的亮白；明丽的云彩和卷着微微的晨曦，露出了新一天的初晨。
　　
　　面前，巨座的山脉于山坳处隔开，远远的望去一山更是比一山高。此刻，移动升腾的大面积雾霭渐渐地飘散去、过后蒸发幻化出……起伏碧绿的峰峦。靠凸的峰峦绵延数公里，山腰间大片茂密的树林、山茶、杜鹃好像是要遮盖住嶙峋山石的某个丑陋与不足，而形成了一道形象美丽的绿色屏障。
　　
　　出去山口以后不久，驴平板车右拐弯的继续向东行进。跟前，比驴车快很多的一辆黄牤牛拉的车上拥着三三两两的人群。他们的身板背对黄牤牛倒坐着，脸毫无表情的瞧着已驶过老远的山道道，呆坐座位上；双手放于曲撑的膝盖处与坦嘞嗝夫妇不期而遇地打了个照面儿。后座位这时有人熟悉的搭讪：“花花！你们俩去赶集呀？”“哦！是妹子巫国美啊！怎么着?那么些人,矫情不是赶集准是抬集去了吧？咯咯！”丹雪花满脸堆笑望见熟人的打着趣。“哪儿的话，岂敢呢？有我们的主任在座，这月的集也不定那个村儿风光着呐？栾主任您道是不是啊！”座位中被唤做巫国美丰韵犹存的娘们儿稍作停顿地解释着。“呵呵！真不好瞒哄哟？野猪泊的集生意能火，还不得万人空巷把个集给挤兑破啊？村经济上的去，说句大实话！也不是我栾倦儒一个的能耐，靠着大家伙儿。”话语间他吸着卷烟。抡起肌肉发达的粗譬膀，松开握紧的拳抛开鞭子，鞭笞着黄牤牛接着道：“这么些年来，以人民公社为集体单位的三级管理、三级核算是初见成效地。上头的政策是支边、支工、支农不搞分摊。你们反映的生产、生活上的民意是对乡里工作的巨大支持！唉？目今，突遭遇这58年后最大次的自然次生灾。有的村上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水田了，集体所种植的薪炭林以往获益良多！今年准备的工作估计得不够充分。以至于损失的不少哇?我们只有嘴里抠点、手里省点、袋里少掏一点，皮夹子该鼓的还会重新鼓起！如前所说，经济能上的去。回后，我上报乡里准给你们记上头等功！大家伙儿有信心没？”“有！”三五个百倍信心的插着话。

　　
　　宽敞的山间大路，赶集的人越聚越多。有邻乡搭客的、有隔村儿自家驾驭牲口拉车过来的、还有其他社队过往的……琳琅满目的货物塞满车框，人们络绎不绝。穿行了一幢老式牌楼，又闪过几道电线杆子，就瞧见熙熙攘攘的野猪泊市集。因为是主办的缘故，牌楼被布置装潢得简约、华丽。楼台的廊檐口依次悬挂着红红的灯笼，金色流苏趁着风向互为摆动,把个旧式牌楼打造成亮堂、顺畅迎接集会的精品。视线下，坦嘞嗝驱赶着驴平板车和丹雪花于路当中冲着拥挤不堪的人群分开条车道，他们在牌楼对面粘贴着的“纲举目张破除四旧”的暴红纸标语旁搬下货物，就着电线杆边的岔道儿上找到了落脚的摊点。
　　
　　忙着带上的什物好销不？生意好不好？丹雪花私自寻思的排列出货品，垒放起新鲜的羊腿。“卖了，……路过的不容错过。开开市吗！”她仪态礼貌地招呼着过往的客人们。“您零卖的东西，好是很好。我要的，能成批卖双方都有赚头”经过摊处识货的跟她作着礼答。“是啊！到这时才找着摊儿的。坦父，我说给置与他车上。慢一点，这是找零的一块三角。您拿好。”她极力地推荐。穿兰棉粗布衣的坦嘞嗝使着腕力朝倒行的车上搬载着手中的货品。抬眼立转身的同时，凑巧遇集上粮农种子部转悠着出来的尚材生。“生意咋样？啥东西？哦，还挺沉的。”“还行，是些富余物资，您摊位啥地方？人手够不。弟海佳没来当个帮手的？”“直去在农机店背隔墙豆腐坊的南头支着铺呢！专销林业治沙桑园果地防护、耕地蔬菜生产技术问答、和内陆水面养殖、以及蔬菜病虫害防治方面的书籍科普画等限期宣传、宣传。他呀？早被打成臭学究，浮躁。我们已与他分清了界限。回头过我那去。”“好，对不住。”两个寒暄问候了几句的随着批批人潮散将去。本就堵得慌的市集，人挨着人、肩碰着肩象个要膨胀的地堡似的从这头涌向那头；人们进入菜市、副食品市、牲口市、日用品市、鞋市忽而的又从各市纷纷退过来，热闹非凡。片刻，聚拢到她杂货摊前的人多了起来。眼下，围着的几个拿不定主意，掉回来翻过去地看着她商品的压着价。她变通自然的，神情喜悦忙碌地迎合着。大拔的人潮中讨价还价的、叫卖的、吆喝的、交易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四路八方的人们确实给集上带来不小的震动，繁荣了区域经济建设。靠近傍晚时分，他们夫妇带着的物品已倒腾完多半数，除去上交了的赢得个大满贯。

　　
　　有了第一次吃螃蟹的经历。隔着一年半载的，他们按照路线图示、月份里的头几个日子去赶着河头店儿、谭格庄和其余一些有影响力的集。与往常相像。集，人山人海、人头四处攒动依然是热闹一番……他们的摊位在地场中十分得显眼，货品供不应求。这次他们不忘带上坦三，自然买衣添鞋的。驴平板车一阵躁动后遛得出集。他们东瞧瞧、西望望地逛起大街来。难得的，少有的清闲！彷彿象扔掉块儿大石头那样轻松了很多。“唉，日照的螺号啊！限量了啊！拣。”小坦三看了看，选了个吹着玩儿。手持薄彩纸糊的大风车，身随其后一路走来……“最后的甩卖啦！全部品项的货物，概不赊帐……欢迎光临！最后了啊！”丹雪花伫立店铺往内迈着步去，走到布品区。与营业员攀谈起什么?“挺合适。这是帮俺娘捎带的裤料。”她拿起扯下的三尺派力司双幅布匹往裤身腰上量试着尺寸。“有。”“玖块陆角。您有布券的，是捌块叁角。”营业员抬手拉起悬挂上方的细钢丝活动夹，把现金跟发票夹着速速滑向另一头会计的收银处。
　　
　　逛着了好一阵子，店里面坦嘞嗝丝毫没有要回的意思。丹雪花用左手手指掐了下他的胳膊肘问道：“有缺什么不？好像中午快了。坦父你拉上孩子，肚都觉着有些饥了。我们该找找歇脚的去吧?”他们赶不及的走出了店，在铺有整场水泥地和大块遮阳防雨篷处，供应饮食、住宿的店内找到了落座的地方。这时，耳边听得外面不远齐声合唱的铿锵回旋曲“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消灭敌人！……”歌声瞭亮、旋律优美，节奏非常明快；一阵阵整齐的步伐声过后，随行的队伍里有好几个人向道两边的人们分别展示出电影《大浪淘沙》巨幅宣传海报，他们不停地舞动着长长的红横幅和手中的小旗子。穿插期间的洪亮喇叭声连续播放着解说词：“电影大浪淘沙，今明晚7：00灯光球场公映。依琳导演，珠江制片巨献，欢迎观看。垂询。”被打岔的买卖人放下忙着的活儿，拢到外头看闹猛。“才五分或一角的门票？去得的！”“别考虑啦！啊，说好去呀？早做上晚餐。”不大多会儿工夫，街市中心聚集出大批看热闹的人群，他们商议着、她们叙说着……也想象着能掺和粗粮一样，营养分发的来道精神晚餐！会是什么样子？饮食部里面跑堂的伙计走到坦嘞嗝夫妇的餐桌旁，手里比划着翻开了客人的购物单据，于上面记着：8.68元。并低着具吸引力的嗓音，有修养的道：“你们的菜金是捌元伍角整。还有单价三角的六两米饭，是一角捌分。希望再次的光临！”“欸，这是正好。”他们很有兴趣地体会着消费带来的不同档次。

　　
　　下半天她们早早的离开旅店，丹雪花坦嘞嗝他们不但没有去灯光球场反而却去了球场对面的大光明影剧院，以一天劳动所得的一部分在有500座的大光明影剧院里看了折吴侬语《蝶恋花》的苏州评弹：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宵九……不凡的临场感使他们过足了戏瘾，内心激动不已！感想收获颇多！更是鼓舞了他们赶集的士气！随后仨人一起乘着轻快的多的驴平板车踏上了来时的漫漫山道道。
　　
　　绿阴不减来时路，霞光无处遍地花；他们与细沙砾飘浮的山路中疾赶着，好一阵子疾风呼啸之后……一辆枣红色马拉的车紧他们的前面飞快地奔驰而过象是暴走的一族。眼前，山寨的寨民们在篱笆墙口往回赶着粗壮的老黄牛和“嘎、嘎”叫起的成群白鹅……少时，夕阳隐没在那道绿葱葱的山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