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节 意外的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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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尚阿上场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1851年5月2日,赛尚阿收到咸丰的一封密旨,告诉他名义上是到湖南防堵,实际上是要到广西接替李星沅,负责剿平太平天国。
1851年5月9日,太阳温暖地照在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赛尚阿带随员七十五人,京炮八十八尊,抬枪四十杆,铅子万余斤,火药数千斤,率大批护卫兵丁,浩浩荡荡从紫荆城出发,向湖南挺进。
作为代表皇帝的特派员——钦差大臣,出发仪式非常隆重,同僚多来道贺,一般人难免要志得意满。
可是赛尚阿高兴不起来,想起自己对打仗一窍不通,却要成为前线统帅,不禁悲从中来,竟然对前来送行的同事哭起了鼻子。
赛尚阿走走停停,停停走走。6月16日,抵达长沙;7月2日,终于到达桂林。
这一路,赛尚阿大学士走了两个来月,走得很辛苦,也很惆怅。
大学士的晦气还真不小。他从北京出发的时候,太平军从武宣杀向象州;他到桂林的那一天,太平军正好从象州突围,杀回武宣。
赛尚阿不急不忙,从北到南,纵贯中国;太平军杀气腾腾,北上南下,杀了个意外的回马枪。
他不知道,以后的路,将比赴任之旅艰辛困难百倍千倍。赛中堂这次南下,几乎变成一条单程的不归路,后来被判刑,差一点就掉了脑袋。
赛中堂走得悠闲,广西那帮官员却没工夫闲着。
李星沅撒手去后,赛中堂到达之前,由周天爵代理钦差大臣。“坐战法”破产,咸丰不但没有降罪周天爵,反而给他升了官,加了总督衔。
因为周天爵是位乐观主义者,总是带给领导胜利的希望,这总比一天到晚诉苦的下属强点儿。
努力吧,周天爵!咸丰指望着你创造新的奇迹!
周天爵是一位资深地方大员,他生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嘉庆十六年(1811)考上进士,开始了他的官场生涯,从知县一直做到总督,咸丰已经是他侍奉的第三位主子了。
七十九岁高龄的周天爵,并没有指望自己能创造奇迹,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个烂摊子。
洪秀全和杨秀清率部进入象州后,很快就在中平一带修建了纵深严密的防御体系,将主力集结于中坪、百丈、新寨三处。此时,太平天国作战部队一万人左右,连带家属共两万人。
清军此时的主要将领有:暂署钦差大臣周天爵、广西提督向荣、广州副都统乌兰泰、贵州镇远总兵秦定三、古州镇总兵李瑞、威宁镇总兵重纶、云南昭通总兵经文岱、广西浔州知府张敬修等。
这批将领之中,最能打的当属向荣和乌兰泰,可惜周天爵对向荣不感兴趣。
1851年6月1日,周天爵为了推卸责任,向咸丰帝告状,说总兵秦定三和副将周凤岐不听指挥,追堵不力,这才让太平军突入象州,这样下去我指挥不了,也干不了!
周天爵玩的是隔山打牛的政治手腕。秦定三和周凤岐都是向荣的部将,周天爵是希望向荣背个领导不力的罪名,遭到咸丰的惩罚,然后自己大权独揽。
没想到的是,咸丰这次让周天爵失望了,表示:你的总督衔就免了吧,钦差大臣嘛,等赛中堂到了以后,你也别干了,还是暂且回到广西巡抚这个位置吧。难怪你们连吃败仗,敢情是你这位统帅不会团结同志啊!
周天爵这次本来想挤走向荣,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丢了乌纱帽。6月17日,钦差大臣的位置还没坐热,他就不得不离开象州军营,返回桂林,后又接到咸丰指令,北上京城,巡抚的位置又被邹鸣鹤接替。
做一天和尚还得撞一天钟。周天爵在离开象州前,最后一次策划了围剿太平军的军事方略。
周天爵吸取了坐战围困失败的教训,决定将战略改为重兵突进、三面合围:西北方向,乌兰泰统率五千人,驻罗秀;西面战场,周天爵领三千人,驻象州;第三路人马由向荣统领,五千人,驻扎在桐木;此外,大樟还驻有两千人,实施战略牵制。
清军总兵力一万五千人,较太平军占优势。杨秀清决定抢在清军合围前,主动出击,各个击破。6月8日,太平军对刚到独螯山的乌兰泰部进行了试探性攻击。第二天,太平军在西北方向发起强攻,斩杀清军数百人,击溃乌兰泰部,解除了太平军西北面的威胁。两天后,杨秀清命令太平军主力回援西部战场,迎战周天爵部,歼敌百余人,周部逃回象州。
周天爵的逃跑,使乌兰泰部侧翼露出空当,直接受到太平军威胁,不得不于15日退回罗秀。向荣见状,象征性地对太平军发动小规模进攻,旋即退回界岭。
这样一来,三路人马全部退回原地,三面合围战略预想彻底宣告流产。不久,周天爵黯然离开象州战场。
清军已经没有能力发动新的进攻,也不敢发动新的进攻,不得不走老路子,重新回到围困封锁的战略方针。
象州位于大瑶山区,人少物薄,不比东乡富裕,太平天国两万多人,长期坐困消耗,用不着清军进攻,自己就饿死了。
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冲出去,变内线作战为外线作战。
杨秀清首先将攻击目标锁定为向荣。
6月25日,太平军短暂休整后,从象州的中坪、仁义、邓村等地,对向荣部发起攻击。7月2日,杨秀清抓住清军露出的空当,指挥太平军从中坪重新杀回武宣东乡,并向桂平进行试探性攻击。
随后,杨秀清指挥太平军兵分两路,快速突击,全面突围,前队由洪秀全、冯云山率领,杀向金田、紫荆山、茶地和大坪村等地,后队由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和胡以晃率领,杀向新圩、莫村和思盘等地。
洪杨从象州杀回武宣,又重新杀回金田,这个连环回马枪,杀得清军有些措手不及。
作为太平军在广西的第三次突围,乌兰泰和向荣有了前车之鉴,反应还算迅速,立即跨上战马追赶,可还是慢了半拍。
谁也没想到,杨秀清竟然会来个回马枪,重新回到起跑线。向荣这帮资深职业将领,窝囊地被杨秀清好好消遣了一番。
但是,对于太平军而言,这绝对不仅仅是回到起跑线。
回到起跑线的太平军,已经突破清军的三次封锁。昔日的农民兄弟,已是历经沙场的将士。
遗憾的是,杨秀清似乎还没有从战争实践中,获得较高的智慧。7月5日至15日,整整十天,杨秀清始终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尾追的清军还来不及布防,南北方向,都可以大有作为,但是杨秀清却命令太平军驻扎在东乡、紫荆和新圩一带,并没有主动向清军发起后续攻击。
1851年7月15日之后,杨秀清再也没有主动出击的机会。此时,清军已经基本调遣完毕,完成新圩东南一线的集结。
太平军,再次陷入包围。包围与反包围,再次上演。
杨秀清只得依托紫荆山,兵分两处,凭险据守:前路由杨秀清指挥大军驻扎于新圩,大营设在莫村,萧朝贵、韦昌辉、胡以晃等领兵督战;后路,洪秀全驻营茶地,与冯云山指挥紫荆山军务,凭借山后猪仔峡、双髻山天险,构筑要塞,保护山区内的家属、粮草和辎重,是新圩的后方和依托。
再次放走了太平军,这无疑是清军的耻辱。7月25日,乌兰泰、向荣联合发动第一次会攻,南北两路夹击太平军。
乌兰泰所部一万余人,一线兵力七千人,分五路进攻桂平新圩和莫村。余部五千余人用于二线防堵。太平军前路兵力,约为八千人,在杨秀清指挥下,凭借村寨,构筑工事,纵深防御。乌兰泰虽然攻入村庄,却始终无法夺取新圩和莫村,正面战场的村庄争夺战陷入僵持。
向荣不愧是战场老将。他趁着乌兰泰在正面大举进攻的有利时机,迂回后路进行牵制性进攻,并意图夺取猪仔峡、双髻山天险,威胁太平军后方。
向荣的积极,让乌兰泰决定加快建功立业的步伐。8月6日,乌兰泰在前路投入九千兵力,再次分五路对太平军发动攻击。这一次,他没有通知后路的向荣,自己单干,准备独揽战功,结果未能突破太平军防线。
面对乌兰泰在正面战场的强大攻势,杨秀清部渐感困难。
危难之处显身手,表演的时候到了!
8月9日,天兄下凡附体萧朝贵,“大骂各为私,不忠心”。
8月10日,天父皇上帝附体杨秀清,“教众小勿烦愁胆怯,生死天定,应战胜顶天报国”。
面对长期的围困和攻击,眼看太平军将士士气不旺,人心不稳,天兄天父只好轮流下凡,唱起了双簧,鼓舞士气,稳定局面。
姜还是老的辣!乌兰泰正面不克,向荣却看到了太平军后路的致命弱点。
这个弱点,正是洪秀全和冯云山在战略布防上的疏忽。他们将为这一疏忽付出惨重的代价!
战争,总是在攻防之间不停地转换,在热闹与平静中交替进行。8月11日,战场在僵持中的平静被打破。
向荣突然出现在猪仔峡、双髻山天险阵地之后,用阴险的背后向荣刀法,直取天国要害。
猪仔峡、双髻山天险双双告失!紫荆山的整个后方,全部暴露在清军的面前!
太平军陷入优势兵力的包围之中,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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