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节 反贪:官场最厉害的杀手锏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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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春煊不说话,只默默地流泪。
血流了,泪流了,软话也说了,我给这招致命的杀手锏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撒娇。
男人也可以撒娇?
这个可以,真的可以。男人不是不会撒娇,而是没到关键时刻。男人撒娇可以充分激发女性伟大的母爱。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慈禧能忍心拒绝这千年等一回的撒娇吗?那就留在北京吧,做新成立的邮传部第一把手。邮传部掌管铁路、矿山交通运输、电信,油水衙门,很油很油的衙门,不过岑春煊不想油,他只想揩油,把奕劻身上的油揩掉。
太后够英明,魄力够大,其实太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自己不就是给她做了几顿免费午餐,上了几天夜班,站了几天岗,就感动得不得了,现在对自己比亲生儿 子还亲。可是人善被人欺,奕劻、袁世凯这样的贪婪昏庸之辈整天胡作非为,蒙蔽了老太太。明天我一定要以坚忍不拔的精神,清君侧、护朝廷。
岑春煊走马上任的当天,就弹劾副部长(袁世凯亲信),说他是个小人,道德败坏,只会钻营,自己不愿和这种人共事。
证据呢?对不起,暂时没有。
慈禧有点犹豫,一下罢免副部级官员,总要找点冠冕堂皇的理由。
岑春煊自信满满地说,不用理由,就说是岑三弹劾的。
岑三一出,谁与争锋,副部长乖乖回家。
岑三的刀很快,患抑郁症的官员们小心了,京城一夜之间流行这句话。
不过现在岑春煊已经鸟枪换炮,早已不是砍刀,而是炸弹。邮传部的公务员孙宝瑄在日记中记述:“岑帅之突至,以霹雳手段为政府当头棒喝,岂不使人可爱,岂不使人可敬?岑尚书乃一活炸弹也,无端天外飞来,遂使政界为之变动,百僚为之荡恐,过吴樾怀中所藏者远矣!”
吴樾是革命党杀手,曾怀揣炸弹在北京车站暗杀出洋考察的五大臣。岑春煊竟比革命党杀手还恐怖,这个活体炸弹逮着谁就炸谁,而且自己毫发无损。
当然袁世凯觉得他一点也不可爱,因为对他而言,这个杀手很拉登。碰上这样的超恐怖杀手,袁世凯也要小心了。他找到奕劻,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韬光养晦,防守反击三步走。
第一步,主动犯规,红牌罚下。
一切根源皆是载振引起,他必须主动辞职,减轻火力攻击点。
载振仔细想想,和自己有关的两个女人都上了圣旨,开创历史,也值了。他写了一封辞职信,诚恳地承认了错误,反省得还算深刻。通篇骈体文,朗朗上口,华丽丽的语句让慈禧看得啧啧称赞,其中“不可为子,不可为人”一句令人叫绝。
不过我就感到纳闷,既不配做儿子,也不配做人,那是什么?畜生?
第二步,造越位战术。
岑春煊会打亲情牌,奕劻当然也会,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亲人嘛。
奕劻的女儿四格格伶俐乖巧,颇受慈禧宠爱,天天在宫里陪慈禧唠嗑。这几天四格格一直称赞岑春煊,说岑三怎样怎样忠心,京城都传遍了他的英雄事迹。不过 岑三真能侃,一侃就是几个小时,他年富力强没关系,太后您春秋已高,天天和他耗着吃不消。慈禧想想也对,岑三这个大老爷们儿话是有点多,一说起来就没完。
第三步,防守反击。
这是最厉害的一步,但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弄不好对方会全线压上,自己满盘皆输。
防守反击开始了。
儿子、女儿先后出马了,这最后一步,当然是老子亲自出马。奕劻找准了一个机会“独对”,单独和慈禧举行闭门会议。
他拿出一大沓告急奏折给慈禧看,都是广东发来的。最近南方沿海一带土匪、海盗、革命党经常出没,四处扰民。现任总督年纪大了,照应不过来,亟需要一位干练、知兵的大臣去震慑,军机处合计来合计去,只有岑春煊最合适。
慈禧想了想,岑三热情似火,天天来紫禁城,一来就没完。天天说要打老虎,京城里都是真老虎,一不留神就会打到家里人。还是让他回广东吧,继续反贪打黑,多抓几个无足轻重的华南虎。
岑春煊可不想这么快离开北京,又一次进入紫禁城,不过这一次他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不仅慈禧,光绪也开始烦他了。刚来还挺热情,可天天来,一来话就没完。咱就是个傀儡,插不上话,让我干坐着几个小时,憋得慌。
这次岑春煊刚来,光绪就没好气,你不是请假吗,怎么又递牌子来见?谈了没几句,光绪突然说腹痛不止,坐不住了。慈禧也说了,快去广州赴任吧,有什么话写在折子上。岑春煊还是在那儿磨蹭,还有许多心里话没表白。慈禧打着哈欠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岑春煊终于走了,慈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岑三,你要不走,大家都要走,过不了一天安稳日子。
做了二十五天邮传部尚书,一揽子铁路规划还没实施,岑春煊就再次吻别北京。一路南下,到了上海,老毛病又犯了,继续生病,顺便考察考察上海房价,以后准备在这儿安家。他知道老太太还是疼自己的,所以要好好酝酿着下一次别出心裁的撒娇。
女人撒娇,次次管用,可这大老爷们儿的下一次撒娇会管用吗?
岑春煊窝在上海酝酿撒娇,瞿鸿禨窝在家里想办法。
办法总会有的,瞿鸿禨给三菱公司的全体御史们下达了一项死任务,弹!不是弹棉花,也不是弹琵琶,而是弹奕劻,写文章弹劾奕劻。
天天写,天天弹,不赶质量,只赶进度。
弹弹弹,要让慈禧看见,看得过瘾,看得心烦。
时机成熟了,现在该是让老太太流泪的时候了。
慈禧果然招来了奕劻,流着泪只说了一句话:“汝为财耳。国亡,于财何有?!”奕劻面无人色、汗如雨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瞿鸿禨觉得老太太的泪水还没流够,他要亲自去紫禁城放催泪弹。
看见瞿鸿禨,慈禧先是默默流了会儿眼泪,既操心国事,也想儿子啊,瞿鸿禨依然一言不发。惯例:风雨之后,总是彩虹。
擦干眼泪,慈禧叹着气说,奕劻这对父子折腾得太不像话,外面的名声太差,这么多人弹劾。他年纪大了,也该回家享享清福啦,你以后在军机要多负点责。
瞿鸿禨终于流泪了,那是复杂的泪水,这么多年的“假儿子”终于熬出头了。
母爱,伟大的母爱。
快走吧,不然我又要哭了,慈禧挥挥手。
回家后,瞿鸿禨破例喝了几杯酒,啃了几只猪蹄,哼了几句湖南花鼓。夫人在旁很诧异:“大人,有什么喜事,说出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奕劻要下台了,老太太要我多干点活。
夫人也跟着高兴啊,快乐着你的快乐,好消息藏在肚子里憋得慌。第二天,夫人就告诉了闺蜜,闺蜜也很高兴,又告诉了自己的闺蜜。
巧了,闺蜜的闺蜜的丈夫是英国《泰晤士报》驻北京的特约通讯员。独家新闻,独家刊发:“本报驻北京特约通讯员专稿:据官方可靠人士透露,中国内阁又将换人了。”还算遵守职业道德,没有透露瞿鸿禨的名字,这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各大使馆。
正好慈禧举办宴会,宴请各国公使夫人。多嘴的英国公使夫人好奇地问:“听说贵国的庆王爷要退休了。”
谁说的?
都登报了,地球人都知道了。
慈禧纳闷了,难道我是火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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