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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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说:我给你挑选了四个丫头,我都赐了名,都是世奴家里的,很干净,水合你把她们唤来。水合出去一会儿,带进四个丫头,个头都差不多。
老太太对着四个小丫头说:你们的主子在这里,各自报上名来吧。一个稍大一点的说:我叫小棠,以前是大厨房的。第二个说:我叫小杏,跟过前太太。第三个说:我叫小桔,一直跟着老太太。第四个说:我叫小豆,以前在二门外的洗浆房。
老太太问隐儿:你合心不?
隐儿点了点头。老太太叫来所有的大丫头坐在一起,和隐儿吃了一顿团圆饭。上灯的时候水秀亲自带着人过来,抬来一百两金子,三百两银子,衣裳五身。老太太让隐儿过目,隐儿连箱子都没打开便说:一切都很好。
水秀对老太太说:其实我巴不得隐儿过去,以前说了怕老太太不高兴,现在老太太赏了,我们西跨院每个人都是欢天喜地的。
隐儿突然问老太太:老太太,以前西跨院住着老姨太太时,曾经有多少丫头伺候过她?
老太太说:老爷在世的时候,她身边少说有二三十个婆子丫头的,后来老爷没了,老姨太太屋里流失空空,死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说完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隐儿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前些日子几个姨太太都争着当太太,姨太太注定了自己生命的劫数,懦弱,是无法逃脱的,可终究躲不掉的是悲伤的结局。隐儿的心头掠过一阵不安。
第二天,西院的轿子早早就来到东院,隐儿打扮好后,拜别了老太太,嫁到西院。她的红衣如欲滴的鲜血,清晨的太阳照上去,火红一片,隐儿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血红的嫁衣让她在漫长的岁月中划出一道鲜亮的坎儿作为醒后的记忆。从那天起她由一个天真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妖艳的少妇。她时常在老爷稀水一样的怀抱中失眠,她想起了以前死去的老姨太太,在黑夜的寂寞中她在无为和无望里忍受着孤独与衰老。今日她看着睡得一塌糊涂的老爷,仿佛听到老姨太太如一个受伤的歌者在黑夜里绝唱、怒吼。
自从隐儿嫁到西院,老爷夜夜和隐儿在一起,早把青春亮丽的水秀放在脑后。水秀不愧贵为太太,她用无所不容的气度包容眼前的失宠局面。老爷得了隐儿,当然满心喜欢,他常常把隐儿放在膝头教她吟诗读书。年纪尚小的隐儿,虽通文墨,却无后来的清醒认识,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是老爷的掌中玩物。老爷曾经是皇子的老师,那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虽无一绝,却样样能舞得有板有眼。闲时吟诗,便叫隐儿应对。老爷说上句,她也毫不马虎,就能对出下句。老爷夜间读书,少不了小爱妾红袖添香、书写养气。自幼精通文墨的隐儿磨墨时,信笔涂鸦,老爷越发喜欢,娶过十个女人,没有一个比这丫头更精明的。老爷亲手教她写字作诗,不知不觉,老爷成了隐儿的启蒙老师。这老师当得也够过分的,常常把娇小的“弟子”置于膝上,这样相怜相逗。
圣上有旨,周道登因年纪尚高可以免朝,这样一来,老爷更是对隐儿形影不离,隐儿喜怒无常,弄得老爷神魂颠倒。水秀夜夜看着书房内灯火通明,想起初嫁到老爷屋里的情景,不由地一阵心酸。几十盏白灿灿的灯光照着隐儿的脸,她的微笑灿烂得如红草莓。她来到西院之后,院子里所有的光线变得明媚而生动,且富有质感。
金锁和银锁等一干人替她们的主子愤愤不平,水秀住上房,隐儿住着偏房,进来出去都总要路过水秀的上房。
一日早上,隐儿刚睁开眼就吵着要吃山楂糕。老爷打发了小杏拿了银子让二门外的小厮赶快买来,一时也耽误不得。小杏拿了银子一路小跑,刚要出院,水秀的丫头金锁从屋里出来。小杏由于着急只冲着金锁笑了笑也没问好。
金锁叫住小杏问:你看见我了没有?
小杏说:我看见姐姐了,因为十姨太太要的东西着急,没顾得上问姐姐的好。
金锁一听小杏着急是为了给隐儿买东西,顺口说了句:真是拿上麻雀当凤凰,你快些走开,别恶心着我。
小杏仗着老爷疼爱自己的主子,根本不怕金锁,她索性不着急了,返身回来问金锁: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谁是凤凰?谁又是麻雀?我怎么能恶心着你?是不是看着我们主子受宠,你们一干人眼热了?
金锁想:自己是太太面前的大丫头,除了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别人见了都要恭敬三分,这个豆子大的小丫头竟敢和自己顶嘴。金锁的火气一下就涌上了心头,过去给了小杏一个嘴巴骂道:你也不过跟了前太太几天,给大丫头们梳头洗脸的下贱东西,跟了你的主子,越发没有王法了。
小杏挨了打尖声哭骂起来:都是一样的奴才,谁比谁高贵多少?你竟然伸手打我。
水秀刚睡醒听到哭声,朦朦胧胧地问丫头们:大清早是谁鬼哭狼嚎的?多不吉利。
银锁说:是金锁姐姐和十姨太太屋里叫小杏的丫头在打架。水秀一听便匆匆穿了衣裳出来,只见隐儿早带着一群丫头站在上房门口。
隐儿见水秀出来,便一脸怒气地说:你是凤凰,我是麻雀,麻雀不占你凤凰的窝,不行了我们走,这院子给你自己留下。
水秀一头雾水,她先给了金锁两个嘴巴说:大早上的,也不进去服侍我而是和一个孩子打架。
金锁挨打之后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太太就是心慈手软,把她们一帮人宠得快翻天了,小杏见了我就跑,眼里没我就是没太太。
隐儿指着金锁对水秀说:你听听你的下人在说些什么话?她们一帮人指的是谁?
水秀连忙让几个丫头把金锁拉走,自己过来对隐儿说:妹妹何苦为这点小事生气,本来是下人们的事,我们也别掺和了。
隐儿冷笑一声说:是你的丫头揪扯着骂我是麻雀,抬举你是凤凰,你反而说我掺和丫头们的事,亏你也说得出来,想想你当年是怎么跪着求我在老太太面前为你说好话,要不你能被老爷扶正?
当着一群下人,水秀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等隐儿说完了,她又笑着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妹妹还提它做什么?无非表白一下你是老太太的红人,在你刚刚进府时,我也好生照顾过你。
隐儿听水秀和自己算陈年旧账,立时又添了火气,对小丫头子们说:金锁呢?既然她的主子不管教她,我就让老太太去管管。
隐儿的小丫头一起冲进上房拉着金锁去见老太太。老太太也是刚醒,见一群小丫头拉着金锁进来,后面跟着水秀和隐儿。老太太问:这一定是金锁惹了十姨太太了吧?
金锁跪在老太太面前说:我哪里有胆子敢惹十姨太太,不过惹了十姨太太的丫头罢了。
老太太不容水秀和隐儿解释,马上说:好一个尖牙利嘴的祸事头子,拉到二门外给我打她四十板子,再拉出去配人。
水秀眼看着自己的心腹丫鬟被拉了出去,却一声也不敢吭。老太太对水秀说:你是跟过我的人,隐儿也是跟过我的人,隐儿帮着你从姨太太扶正到太太,你不但不感谢她,反而指使你的丫头寻衅闹事。
水秀低着头,不敢说一声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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