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致命情人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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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请留步,要做鸡用得着这么急吗?东西放下,咱们的买卖还没做完呢!”说话的正是随后追来的徐道长。
徐道长的声音很大,那个年轻公子被他摔得哇哇乱叫,抱着腿脚缩成一团,又像球一样地滚到了徐道长脚下。花街上嫖客和流莺,以及附近几个守门的护院,很快就被吸引了过来,把影子杀手和徐道长围在了路边,这正是徐道长想要的效果。
只有在花街的灯光下,才能看清影子杀手的容貌;激怒她,才能捕捉到影子杀手的真实身份。一旦放她进入“天上人间”,麻烦就大了,那种地方,就是被打死,徐道长也不想睁着眼睛迈进青楼半步。对于他来说,那是在作孽啊!
影子杀手已领教过徐道长的神出鬼没,此时若想脱身,等于自投罗网,大庭广众之下,你一个白胡子老头,能把我一个风尘女子怎么样?贴近我不可能,在姬府的高墙上,老道已经把这招放弃了,这个空空道人,可能平生最怕的就是女人的肉体,我为什么不将计就计,羞辱他一番,再乘机脱逃呢?想要宝箱,没门!除非你剁掉我的手。
影子杀手转过身来,嫣然一笑,抬手兜起了旗袍的宽袖,徐道长发现,宝箱和一只钢制手铐相连,紧紧地扣在影子杀手的手腕上。
“老先生真是好身手,英雄惜美人,嘿嘿嘿!何不与本小姐进楼一叙,共度良宵哦!”影子杀手说着就扭动水蛇腰,侧身靠了上来,摆起丰臀,挑逗性地扛了一下徐道长。
徐道长如惊弓之鸟,哗地向后跳了半步,一时愕然,身边看热闹的看客们,都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嘻嘻嘻!哥哥,老牛还想吃嫩草,牙都没了!”一个流莺捂着嘴巴,抱着一个护院的胳膊嘻嘻地笑着说。
“闭嘴,你知道个屁,这叫宝刀不老!看这位爷的功夫,干草都能掐出水来!没有金刚钻,这位爷不会半夜出来揽瓷器活!”
“呵呵!走啊!老先生,本小姐看上您了,良宵一刻值千金嘛!”
影子杀手的个头高过徐道长一头之多,她一看徐道长在围观者的嬉笑下有了颓势,便又极尽风月,轻摇莲步,凸胸偏头,贴近徐道长,把一头带着桂香的长发向徐道长的面门扫了过来。
没有人看到影子杀手的这一招美人甩发,其实暗藏咄咄杀机。
徐道长反应之神速,让观者惊叹,在影子杀手长发甩过的瞬间,他几乎是一个脚不离地的180°后仰,整个人躲过了影子杀手的发梢,一只手却伸向空中,似乎攥住了什么,又瞬间甩出。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围观者愣了愣神,张嘴还没叫出声来,就一下子扑倒在地,两腿一蹬,胸口上冒出了血。
影子杀手在使出杀招的同时,身子竟斜飞起来,踩过前面一个看客的肩膀,飞身夺路而去。她知道,自己的一头人见人爱的秀发已经没了,被那老道甩出的飞刃割了韭菜,现在完全变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二刀毛。
这简直太失败太丢人现眼了,这是她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失手。
眼前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周围的几个看客看见白胡子老头直起身子来,手里攥着那妓女的一大把头发,这才回过神来。一个胆大的看客,跳到倒在地上的那两个看客身边,蹲下看了片刻,忽地跳起来抱着头大叫道:
“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这几声胆寒惊恐的惊声尖叫,撕破了花街午夜暧昧的喘息,周围的看客们吓得四散奔逃,被惊动了的人们又夺门而出,尘世间的混乱就是这样开始的。
徐道长伸出两根手指,从一个死者身上捏出刀来,他看来看去,这种奇怪的暗器,精致小巧又锋利无比,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不能把它和一件杀人的凶器画上等号。
徐道长离开后,大约过了几分钟,吴局长接到线报,带着警署的人马,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花街。
“堵住所有的出口,给我挨门挨户地搜!”吴局长没有下车,他摇下车窗大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探员把用白手套裹着的凶器送到吴局长跟前说:“报告局长,凶器找到了,是一把标准的手术刀!”
“奇怪了,这两天的案子,怎么都和医院有关系?我让你们去查博爱医院,王大夫的车祸,有新线索没有?”
“我们查过了所有的医院内部人员,理论上,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呀!”博爱医院并不大,那是有钱人看病的地方,所以他们的调查没用多少时间。
“什么理论上?狗屁!我要的是确凿证据,知道吗?确凿证据!”吴局长大吼着,把白手套包裹着的手术刀扔了出去。
“局长息怒,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您看,这是从死者身上找到的!”一个探员把一大把女人的头发递给了车里的吴局长。
吴局长接到手里看了看,有些吃惊,有些颤抖,有些激动,有些头晕,我的乖乖,怎么会如此眼熟?连同她熟悉的发香!
“这是重要证据,我来保管,传我命令,一级警戒,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花街,违令者,杀无赦!”
此时,躲在“天上人间”密室里穿着薄纱睡衣,用白巾包着头的影子杀手,刚刚吸完一支樱花牌香烟,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这是一种她早就习惯了的暗示和节奏,但今天听起来,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异样感觉。不管有多精彩多经典的演出,总有落幕的时候;任何出色的演员,在卸妆的那一刻,总会充满失落感,因为现实远比剧情要残酷得多。
幕布没有拉上,戏还是要演下去,这一刻,她已不再是个影子杀手,而是一个守着密室金屋的完美情人。
敲门的是吴局长,整个儿古城几乎没人知道,他才是“天上人间”最大的东家。这座密室,除了他和自己的情人,截至目前,不可能粘上任何一个第三者的脚印,只有他和她知道入口在哪里,因为这个密道,当年是他亲手封的口。
此刻,他敲门的节奏有些觉察不到的杂乱,那把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女人头发让他心烦意乱又迫不及待。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姬府管家的电话,刚刚过去处理完姬府角楼的不明尸体,这边花街又突然发生了杀人案,一下子搅乱了他和老情人的例行约会,使他本来积聚了大半天的欲望和兴致,冷到了有生以来最低点。
假如她真的是一只藏在墙缝里,不易被发现的蝎子,早死早安生,问题是,她到底是不是?吴局长把手探进裤兜,拉开了小手枪的保险。
吴局长在进来前思前想后,在他和他的这位秘密情人接触的六年里,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无论作为省府要员的掌上明珠,还是作为私立博爱医院院长的新贵夫人,她都颇具大家闺秀和淑女风范。当然,这不包括她在床上的疯狂。
那么,杀人凶器手术刀,会不会和她有关系呢?在吴局长的记忆里,他的这个情人只是读过几年的女子师范,是个见血就晕的美人,玩弄手术刀对她来说,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她曾经告诉吴局长,博爱医院她一年去不了几回,她非常讨厌自己先生身上福尔马林的气味。相比起来,“你身上的火药味让我感到激动,我喜欢子弹一样迅猛的穿透力,和我约会,你最好把刀子放在家里,我讨厌冰冷的东西,即使用它救人,也毫无热情可言。”
当年,在古城一桩神秘的要案中,吴局长曾经设计救过陷于困境的省府要员一命,报之以李,危难之中,要员年轻的女儿投怀送抱,这是一件推辞不掉的大礼。可惜,出身寒门、尚未婚娶的吴探长不能和她门当户对,重要的是,一旦做了他的乘龙快婿,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好在以后上面有了要员提携,吴探长工作卖力,没有几年,就坐上了西安警署的第一把交椅,且稳如泰山。
吴局长调整了一下心境,准备推门进去。他并没有掏枪以防不测,人生是一部大戏,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在处理突发问题上变得处乱不惊,洞察人心和顺藤摸瓜是他的拿手好戏,在这一点上,他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出色的侦探。何况,他现在还无法确定她和花街上的杀人案有直接关系,也许,现在古城西安新潮女性的头发都是一律的大上海模式,那把头发不一定就是她的,但他过手的女人已不是一把两把了,今晚在心里,怎么就挥不去对她的猜疑呢?
是情不自禁,还是天意使然?是错,还是对?这成了最大的问题,但不妨碍他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把门推开。
老情人闭眼侧卧在床上,像往日一样的美人睡相,白纱睡裙下富有挑逗性的起伏曲线,笔勾一般的撩人。吴局长知道她在假寐,富贵人家的女人都是这么一副自傲自足的架势,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刀枪不开门,自己的卑微只是暂时忍忍而已。
她的头发依旧包在毛巾的伪装里,因为适合控制和征服,那里也是吴局长最怜爱最拿手的去处。不知道今夜快乐会不会重现,其实此时,吴局长虽然头上冒汗,但身体却怎么也热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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