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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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3月——
水野良子出差来到了纽约。
马歇尔投资者服务公司的总公司位于曼哈顿岛的偏西南方，世界贸易中心的双子大厦的斜对面。地址是教会街大道（ChurchStreet）99号。稍带红色的灰色石造11层高的大楼，有着像臼一样结实的外观。
附近有很多建造于20世纪初期、装饰考究的石造大楼。无论是高度还是风格都很迥异的楼群，融汇到了景观之中，营造出华尔街独特的气氛。在1公里左右的南面，就是纽约联储。
“……最终，判断ITOMAN无法进行自主重建，剥离其不良资产后，今年的4月1日，它被住金物产吸收合并了。”
良子看着被擦得锃亮的红木桌上打开的资料，用英语讲着。
信用评级委员会的会长彼特•萨瑟兰、担任FIG最高负责人的帕特里克•纽曼和高级分析师莎拉三个人时而点点头，认真倾听着良子的陈述。
“住金物产是钢铁专营商社。住友金属（SumitomoMetal）持有其59%的股份。住金物产将纤维和粮食方面很强的ITOMAN弄到手，会成为销售规模达到1.2兆日元，国内名列第十二三的商社。”
“就是说不良资产完全剥离？”
一头金发、长方脸的莎拉问道。
“是的。”
穿着淡粉色衬衫，灰色西装的良子回答道。
“住之江银行对于经营恶化的‘Totalresortlife’放弃了1000亿日元的债权。”
“那结果就是本期（1993年度）的决算大幅减益88.7%，是这意思吗？”
灰色的头发有个大波浪的萨瑟兰说道。他保留有美国人优良传统的风貌。
住之江银行在过去四年，连续取得了净营业利润、经常利润、税后净营业利润的三连冠，现在在都市银行十一家之中跌落到了第十位。
“还有，住之江银行将继续给金融子公司‘伊藤万金融’，和其他四家用于剥离不良资产的公司，提供大约4300亿日元的融资。”
“如果说是4300亿日元，那就是三十七八亿美元了啊？”
帕特里克点了点头，作着记录。
“对于此事，住之江银行想采取‘不用他们偿还，花时间回收融资’这种做法。”
“那种事，可以做吗？”
莎拉面露疑色地看着良子。
“我觉得很困难。‘伊藤万金融’是对没有通过住之江银行审查的钢球游戏行业、不动产行业、风俗（游乐）产业等等，采用不动产担保予以融资的非银行金融机构。”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在住之江银行，西胁一文专务董事负责ITOMAN的处理和信用评级这两项工作。他说‘关于ITOMAN的偿还，此次仅需偿还1000亿日元，绝不会要求超过这个数目的’，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西胁一文从一年半以前开始，成为都银最年轻的五十三岁的专务董事。
“西胁先生啊……是处理不良债权的专家啊。”
“利用承接公司进行不良债权处理，这是自安宅产业事件以来，西胁一贯的做法。”
对于良子的言论，三人一起点头。
“矶野一郎离职了吗？”
面对莎拉的提问，良子点点头以示肯定。
历经十三年，作为行长、会长掌握着主权的矶野一郎，在泡沫时期提倡“不问对方损失”猛跑在收益至上主义路线上，是“住之江银行的天皇”。可是，这次因为ITOMAN事件而晚节不保，退下来担当顾问。现在，据传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
“股价也好，地价也好都在持续下跌，我想日本的金融机构会越来越难。”
日经平均股价从年初开始就在一万七八千的水准左右变动。
大型日本本土银行的21家银行持有6个月以上的延滞债权约13兆日元，但是仍向陷入经营困难的住宅金融专门公司追加放贷，回避不良债权化问题。马歇尔公司推测日本本土银行的不良债权不只13兆日元，大约得有100兆日元。
在泡沫经济崩溃以后，马歇尔公司继续对日本本土银行和事业公司的信用级别进行下调。目前，长银下调为A，三井、安田、东洋这三家信托银行下调为3B。另外，野村证券也被降至为A1，大和证券和日兴证券被降至为A3，山一证券被降至为Baa2。
去年11月，对于熊谷组的美国子公司发行的债券，日经旗下的日本公司债研究所评定为A-的级别，与此相对，马歇尔公司将级别评为了在投机性级别中也很低的B1。
“美资信用评级公司对于日本企业的要求过于严格了。”
在日本，开始冒出对马歇尔公司和S&D公司的不满之声。在刚过去的1月份，对于被马歇尔公司评级为Aa3的三菱银行的长期债券，日本公社债研究所授予其3A的级别，并发表了标题为《今后也将维持授予本土银行相对较高的信用级别》的报告，显示出挑战美资信用评级公司的架势。
公司债研究所更进一步，在2月12日发表了题为《日本的建筑市场拥有在国际上最大级别的规模和长期成长的可能性，建筑公司在今后与其他产业相比，可以确保稳定的收益》的报告。
对此，马歇尔公司发表了题为《建筑公司的资产内容恶化，部分准大公司的信誉度大幅下跌》的反驳报告。报告中陈述了鹿岛、清水、大成、大林这四家大公司在A和3B的水平上稳定发展，一部分较大的公司因为在国内外的不动产事业过大，信用级别被评为投机性等级（不适合投资）。
“虽然在日本国内，关于不良债权似乎还是有乐观的看法，但是作为我们来说，不能不悲观。关于住之江银行也是，不光是ITOMAN的处理问题，还要努力判断出其在日本经济全局中的去向如何。”
萨瑟兰总结似地说道，良子等三人听后点了点头。
会议结束后，刚出会议室，正好从走廊的对面走过来两个白人男子。
穿着合身漂亮的黑西装，正聊着“配合顾客的风险偏好（riskappetite），量身定制（tailoring）计划（structure）”啦，“计划是以信用评级为目标来制定的（evolve）”啦，等等的内容。用那种毫无顾忌的态度，大声地说着行外人无法理解的专门术语，这就是华尔街典型的投资银行的特点。
这两人显出一副丝毫没把良子等人放在眼里似的态度，便走了过去。
“那个，是哪儿的投资银行啊？”
良子向莎拉问道。
“CSFB证券化部门的。常来呢。”
抱着资料的莎拉说道。
CSFB是大型的美资投资银行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CreditSuisseFirstBoston）的简称。
“另一个人是我们公司ABS的头儿亚历山大•理查德森啦。”
ABS是资产担保商业证券（Asset-BackedSecurities）的简称。
“啊，那个，是我们公司的职员？气氛有点不一样啊。”
马歇尔公司的职员，大多来自于银行的审查部门，说起来都是一些朴实、稳重的人。
“确实是和我们人种不一样啊。……我想对于他的发言觉得别扭的职员不会少的。”
两年前进入马歇尔公司的亚历山大•理查德森（爱称亚历）（AlexanderRichardson）现年三十六岁，出生于密歇根州的底特律，取得了北卡罗来纳大学（UniversityofNorthCarolina）的法学硕士学位。刚一进入对将住宅融资和消费者融资作为原资产的证券化商品进行信用评级的ABS部门，就迅速崭露头角，仅两年左右就跻身进入了部门的最高层。
“理查德森在公司内外反复地说些‘顾客会选用级别评定高的信用评级公司。为了获取商机，应该积极地给顾客提供建议，使其可以被授予高的级别’、‘应该将信用风险依据统计分析而使之变得数值化，并将信用评级变得更加客观’之类的言论。”
良子和莎拉并排走在依次挂有纽约风景照的走廊上，莎拉这样说着。
“哎呀……可是，我觉得工作人员的素质呀，经营者的资质什么的，是没法儿数值化的。”
“是啊。而且，对于中立性就是生命的信用评级公司来说，还说什么积极地向发行商做伪装咨询之类的……”
长着细长而清秀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的莎拉歪着脖子说道。
“总之，ABS在公司内部是个小部门，之所以说这些奇怪的话，就是想要博取存在感吧。”
莎拉透露出一种信用评级的本家就是她们公司债信用评级部门似的意思说道。
4月上旬——
良子等马歇尔一行人拜访了大手町的住之江银行东京总公司。
盖在日比谷大街和永代大街交叉处的12层高的大楼，奠基于昭和三十二年（1957年）九月。
好像是将靠近十字路口的那一角竖着砍掉了一样的设计，黄褐色的墙壁有些发黑，这是一栋像是旧的公立医院那样气氛沉闷的建筑。房顶上悬挂着住之江银行的红色“井”字形徽章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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