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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七章

“你们去那边亭子里候着吧,我与父亲说几句话就出来。”不远处的亭子里,两个丫鬟正围着一个炭盆烤火,看样子应该是分管这暖阁的丫鬟,被里面的主子遣了出来。

见这边来了人,两个丫鬟起身,其中一个正想要迎过来,喜儿不等她们过来就笑着快步走过去。雪梨原本想说什么,看任瑶期一眼,想了想,还是行了一礼,转身跟着喜儿去了。

任瑶期抬手掀开暖阁的帘子。

暖阁当中摆着一个矮几,任益均与一个陌生少年分坐两端。任时敏打横坐着,手里拿着个小茶壶一边啜饮,一边观战。三人不管是对局之人,还是观局之人,皆是全神贯注,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

倒是蹲靠在一旁的任益均的小厮抬头看过来,见任瑶期轻轻朝他打手势,便又蹲回去。

这是任瑶期第一次正面看清楚这位传说中的韩家少爷。

只见他外头毛皮披风已经脱下,身上只穿了一件袖口与襟口皆绣有兰草的白色袍子,乌发修眉,鼻梁高挺,嘴唇薄成一抿,微微偏头思索的表情认真沉寂。从她的角度看去,能感觉到他微微垂下的眸子眼尾微扬。

这是一个相貌出众的男子,且气质沉稳。

似是察觉到任瑶期的目光,他抬眸看过来,狭长的眸子乌黑深沉如冬夜。

任瑶期不动声色地垂眼,朝着他的方向福了一礼,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到任时敏身边。

任时敏这才看见她,不由得面带惊愕,却还是轻轻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出声,有话等棋局完了再说。观棋不语,且不可打扰下棋之人的思路,这是任时敏向来遵守的。

任益均皱眉朝她瞪过来,面色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快,又很快转过头,不再看她。

任瑶期便静静立在任时敏身后,无声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任益均与任时敏之所以投缘,是因为两人爱好相近。除了喜欢吟诗作对,弹琴画画之外,还酷爱下棋,且两人都算得上是高手。

可是,尽管如此,这盘棋任益均还是露了败势。

一刻钟之后,任益均长吁一口气,投子认输。

“我又输了!”任益均这么说着,语气却没有半分不快。然后他转向任时敏道:“三叔,这家伙当真厉害,我三战三败,还是换你上场吧?你一定得杀一杀这家伙的威风!”

韩公子低头一笑,默不作声地捡拾棋子。

任时敏观战半日,早就犯了棋瘾,有些跃跃欲试。他看向任瑶期,小声商量道:“瑶瑶,有事情能否等爹爹下完棋再说?”

任瑶期点了点头,任时敏便立即高高兴兴地与任益均换了座位。

战局再次开始。

任瑶期依旧默不作声地看着,存在感极低。因此也没人觉得她站在这里碍事。

这次任时敏坚持的时间可能比任益均要久一些,可是最后依旧是铩羽而归,输了两个子儿。

任瑶期看着最后的棋局,若有所思。

再来一盘,结果也是一样,这一次任时敏输了三个子儿。

任益均哈哈大笑,伸长手去拍韩公子的肩膀,十分欣赏地道:“你小子,真不错!”

任瑶期不由得微微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任益均笑,且还是开怀大笑。这一笑,他身上原本有些阴郁的气质立时消失不见,散发出少年人的活泼生气。

任时敏也目含欣赏地看着韩公子:“云谦,我认输!”

任瑶期看着任家的两位男子,终于明白为何上一世从来不管后院之事的爹爹会突然心血来潮地操心起自己女儿的婚事。他是真心希望这位韩云谦给自己当女婿的。画好、字好、棋品好是他择友的标准,也是择婿的标准。

而几个女儿中,任瑶华的年纪与韩云谦最为合适。

“再来一盘?”任益均兴致勃勃地提议。

韩云谦却往外看了看,带着些歉意道:“时候不早了,我母亲和妹妹怕是已经回去了。今日就到这里如何?下一次我做东道,请二位过府品茶下棋。”

任益均这人脾气很怪,他若是看你顺眼,就会对你十分容忍。相反,若是你惹了他的厌,他便处处与你过不去。

韩云谦对了他的胃口,所以拒绝他的提议他也不见着恼,反而点头道:“如此也好,三叔您说呢?”

任时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不强求,笑着道:“那就下次再下,我今日得好好研究一下制胜之道才行。”

韩云谦起身告退。任时敏也起身道:“我陪你出去。”

韩云谦忙道:“您是长辈,云谦怎能劳您相送?云谦还要去一趟老太太那里,告辞一番。”

任时敏突然想起来女儿还在这里等着他,不由得有些犹豫地看了任瑶期一眼。

任益均却是摆摆手,“计较这些虚礼做什么?云谦还能怪我们怠慢他不成?我让多宝送他过去吧。三叔你坐下来与我探讨一下之前的棋路如何?”竟是一点也不见外的模样。

韩云谦微笑着点点头,又向众人作了一揖。

“韩公子,多宝送您出去。”任益均的小厮上前道。

韩云谦跟着多宝走了,任瑶期静静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暖阁里,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三叔,我们来将之前的棋局再复盘如何?”任益均跃跃欲试,一边说着,一边着手恢复棋盘,正是上一局任时敏刚露败势的时候。

“瑶瑶,你找爹爹有事?”任时敏笑着问女儿。

“三叔,有事情等会儿再说也一样。”任益均不满地瞪向任瑶期,十分不耐。

任瑶期冲着任时敏眨了眨眼,然后蹲下身来帮着任益均复盘。

任益均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差错,便也随她去了。

任时敏哈哈笑着摸了摸任瑶期的头,坐到任益均对面。

“我记得,刚刚三叔就是在这里开始输的。云谦那一着下得极妙,顷刻间就定下半壁江山。”说着任益均落下一子,正是之前韩云谦的棋路,“三叔,再给你一个机会反败为胜如何?”

任时敏托着小茶壶,摸着下巴琢磨了许久,正要落子,却见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拿过他手中的白子儿,往棋盘上一放。

任时敏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任益均却是生气了,正想骂人,眼睛在棋盘上一扫,双眼立即瞪圆,“妙……招!”

“那位韩公子当真那么厉害?”任瑶期撑着下巴做了个鬼脸,一脸不服气地道,“我可不这么看。”

任益均愣了半晌后,轻哼一声,“你这丫头不过是侥幸罢了。”说着,他便按着韩云谦之前的棋路又走了一着,斜睨着任瑶期,“下面你该怎么下?”

任瑶期冲他皱了皱鼻子,又从棋罐里摸出一子,轻轻放下。

任益均眉头一皱,又走了一着。

两人你来我往,任益均皆是按照韩云谦之前的路数,任瑶期一一破解。到最后竟然奇迹般地将任时敏之前的败局扭转过来。

走到最后,任益均那一方竟倒输了三个子。

“这怎么可能?”任益均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任瑶期。

任时敏却是哈哈大笑,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道:“瑶瑶可算是帮爹爹报了仇!”

“哼!再来!”任益均又摆了一局,是任时敏与韩云谦第一次的对局棋局。

这一次他不再轻敌,还根据任瑶期的棋路做出一些变化,时而还会仔细思索一番。任瑶期却是下得极快,往往是任益均才落子她就跟上了,就像无论棋局如何变化,她都记在心里一样。

这一局,任益均输了两个子。

这么一来,连一直看热闹的任时敏也认真起来。

任益均看了任瑶期一眼,又默默将自己之前与韩云谦的对局摆上。只是他走的是韩云谦的棋,任瑶期走的是他之前的路数。

暖阁中,两个男子皆是全神贯注,任瑶期也是托腮落子,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任益均将今日所对之局都摆了个遍。令人惊奇的是,他原本输给韩云谦几个子,任瑶期最后就赢他几个子,且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一开始还好,越下到后面,任益均脸色越臭,到最后一局尘埃落定的时候,任益均突然间发了脾气,拍桌而起,瞪着任瑶期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时敏也察觉出不妥,不赞同地对任瑶期皱眉道:“瑶瑶,爹爹没有发现你下棋也这么有天分。只是爹爹之前可能忘了教你,下棋最重要的是棋品。棋品如人品,无论何时,尊重你的对手是你最起码要做到的。如若不能做到这点,即便你棋艺再好,也会被人看不起。你既然可以赢得更漂亮,为何偏偏要愚弄你三哥?”

任瑶期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然后满脸委屈地对任时敏说:“爹爹,女儿不是在与三哥复盘吗?我以为是要按照之前韩公子的路数走。我……我不是要戏耍三哥……”

任时敏看着任瑶期泫然欲泣的模样,忙道:“瑶瑶,爹爹并不是责备你。爹爹只是担心……”

“等等,你说你是按照云谦的棋路在走?”任益均惊愕地打断任时敏的话。

任时敏也愣了愣,“云谦是这么下的?”

任瑶期肯定地点头,一脸无辜,“是啊,你们没发现韩公子每次都是赢你们一点点吗?最多不会多于五个子。我见你们输得很开心,还以为这是最近流行的下法。”

任益均脸色铁青,“这怎么可能!”

任瑶期见他不信,便将棋盘上的棋子移动几个,一边比划,一边道:“你看,你们下到这里的时候,他明明可以这样……干脆利落地赢了你。”

棋盘上任益均那一方形势急转直下,再也不是之前势均力敌的胶着状态。

“可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任瑶期同情地看了一眼任益均,“韩公子可能是好心,怕你们输得太难看。毕竟两家以后还要往来,这样给你留了些脸面。”

见任益均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之前倾力对敌却是被对手耍了,任瑶期摇了摇头,又将之前的对局一一复原,只是到了后面棋风大变,每一次都让任益均的棋失了大半壁江山。

任益均到最后脸色简直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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