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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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小达和小司在四季青世纪城附近同一家文化公司上班。公司从事公务员考前材料编辑业务。小达硕士研究生学历,政治学;小司专科学历,医学。不过,两人干一样的活儿,常常合伙儿编写同一本材料。说编写,不如说抄袭,也就是在电脑上复制、剪切、粘贴,然后弄出一本本“公考宝典”。
凑巧的是,小达和小司都在煤场街租住,常常乘同一班公交698或715上下班。香山是起点站,早晨上班路上,两人往往坐同一排两人座;下午下班全都没座儿,两人就站着挤在一起。无论坐着还是站着,两人总是走一路聊一路。
“曾老师,真佩服您,211院校正儿八经的研究生!”说这话的时候,两人都是刚到公司的新员工,小司比小达早入职两三个月,彼此还不大熟悉,上班的公交车上,碰见了,小司先和小达打招呼。
“唉,研究生怎么了,还不是和专科生一样打工?你看看咱们公司,大多是专科二本,工资和研究生差不多。”小达牢骚。他知道自己说的都是老生常谈,他也并不十分认同这些说法,只是坐车闲聊没话找话。
小司看了看小达,说:“曾老师,我的意思是,您一个211院校研究生,本来也许能够在小城市或者小县城找份体制内的工作,也许工资不高,挺舒服,小地方儿的中产吧?就那样一辈子自得其乐自我感觉良好也挺滋润,您却漂到了北京。我是因为这个才佩服您,不是因为您是211院校研究生才那样说。在北京,您站在中关村随便哪个过街天桥上喊一声‘曾博士,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呢’!保准有十个人同时答应你,而且还都是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博士。”
小达那个时候已经三十出头儿了。他扭脸看看二十三四岁的小司,小伙子女人一样的瓜子脸蛋儿白白净净,两只双眼皮大眼睛比一般的女人眼睛都要柔媚。小达知道,这样的男人比较脆弱,神经病发病率比其它面相的人高多了。所以,他不愿再和他瞎掰活。
不过,小达毕竟三十出头了,一转念,他还是笑呵呵说:“呵呵,是啊,是啊!司老师!”接着顺口问,“对了,司老师,您什么学历?”
小司看看小达,眼光闪烁一下,然后,几乎有点儿义正词严地说:“曾老师,我就是专科生。”
小达一脸的尴尬,心里埋怨自家:三十出头了,咋还是嘴上没毛儿?
还没等小达说话,小司紧接着自问自答,“专科生怎么了?干工作不能只看学历,主要看能力。有些本科生、研究生还不如专科生能干,还没专科生工资高,特别是大龄研究生。”
小达脸上一热。他看看小司,又抬头看看一圈儿站着的乘客。乘客大多是年轻打工族,不是在低头玩手机,就是在低头打瞌睡,谁也没功夫注意他俩。
“呵呵,司老师,您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也只是职场流俗观念,甚至是用人单位的鬼把戏。固然有少数专科生比本科生研究生能力强,但总的来说,高学历相比较低学历……怎么说呢?哦,这么说吧,高学历还是应该比低学历工资高一点。要不,还培养研究生干嘛?干脆都办成职业技术学院得了!”
“那不一定!许多老板招人,更看重专科和二本,不看好重点本科和研究生。在公司,也往往是学历低的管着学历高的。”小司的声音拔高了一度。小达看看小司,知道小子生气了。小达心想,我的面相学水平还是凑合的。
小达皱着眉头,脸上不再尴尬,心里开始恼火。他看看小司,说:“司老师,你说的这些,都是社会流俗说法。没文化的老粗这样说说还可以,一个受过正规高等教育的专科生,这样说,就有点儿让人不敢恭维了。”
一名站在他俩身边的小女生从手机上移开眼睛,白了他俩一眼,她的目光正好和小达抬起的目光相遇,小达的脸“腾”地红了。不等小司说话,小达抢着说:“司老师,咱俩都够敬业的,上下班途中还在讨论工作。等到了公司,咱们把这个社会热点问题说给其他编辑,大家讨论讨论,本期申论热点就选这个。不过,这会儿,咱俩还是小声点吧,免得影响公共安静。”
说完,小达还笑呵呵地轻轻拍了拍小司的肩膀。
小司看看小达,仰脸看看周围的乘客。他扭过头,压低声音,也有点不好意思。
小达冲小司笑笑,坐正身体,掏出手机胡乱浏览。公交车呜呜狂奔着,车上没人说话。偶尔,自动报站女声温柔清晰地报站,又高又胖的男乘务员嘟嘟囔囔地人工再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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