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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说明

大多数美国人并不认为二战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军事失败。我们可以清晰记得它是如何在战胜德国和日本的情况下结束的,但我们发现自己很难回忆起那场战争是如何以一次又一次盟军的失败,在混乱中开始的。

在1941年12月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日军使美国海军大吃一惊,它不仅毁灭了其亚洲舰队,而且在几个月内,还阻截、杀害或俘虏了驻扎在亚洲的所有美军地面部队。到1942年5月,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的整个太平洋军队官兵不是死了,就是被囚于敌人手中;麦克阿瑟将军自己(违背自己的意愿)则奉罗斯福总统的命令逃往澳大利亚,这样至少美国在太平洋最高级的陆军司令不会也成为阶下囚。

接近1942年尾声,26943名美国人已经成为日本的战俘。在任何战争的过程中,战斗部队都会俘获一些对方的军人。但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美国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为敌人的俘虏。在我们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美国人在整场战争中被作为战俘长达三年半的时间。

共有36260名美国士兵、水兵、海军陆战队员、飞行员和建筑工人成为日本战俘,以及近14000名美国平民——男人、女人和孩子,一直在由日本帝国军队占领的领土工作和生活。比较1941年至1945年战争的两大战场中美国战俘的命运,将近40%的美国战俘在日本的关押下死亡,相比之下,只有刚刚超过1%的美国战俘死于纳粹之手。1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90%的死亡的战俘处于日本关押下。

大约25000名美国战俘被送往工厂、船厂和日本工业巨头的自有矿山做苦役,这些企业已然是当今世界最富有的企业:三井、三菱、昭和电工、日本新日铁、川崎重工,还有至少40多家日本其他企业。我们的战俘被塞进商船,开往日本家族拥有的或被日本军方占领的海岛:中国东北、满洲(当时的伪满洲国)、台湾(1895年后成为日本殖民地,被称为“福尔摩沙”)以及朝鲜半岛。一些开始被送往修建不知名的缅泰铁路的美国人,后来被船运至日本,但并非所有人都存活到了靠岸。在55279名被商船运送的盟军战俘中,10853名战俘,包括3632名美国人,由于运输船未被标记而被鱼雷攻击时溺水而亡。在大海上,船只里地狱般的恶劣环境下,还有至少500人死于疾病和缺水。国际法要求船只和交通工具在运送战俘时要有明确的标记。但在这些船只上却没有任何的标志提醒——也有例外,据在码头工作的战俘们所说,除非那些商船是运送日本军火武器或者补给的。

当他们抵达“安全的”日本门司港口,所有战俘或意识模糊,或疾病缠身,迷失方向并且时常赤身裸体。他们至少在海上漂了1个月,有的甚至2个月。有一艘船载着战俘在海上航行了整整63天。日本平民经常向战俘扔石头、吐痰和嘲笑,而战俘迷迷糊糊地发抖,他们在道路两旁等待卡车、火车或者渡轮,这些交通工具将带着他们去企业的工地:800个在这里,400个去那里。

根据日本政府官方公布的记录,1945年,在战争的最后一年,有12180美国人在日本本土的公司工地劳动。但是许多后来去的人是已经死在工地上的那些美国同胞的替代者。整个战争期间,参与劳动的战俘沦为日本企业的一个残酷的“走马灯”:伤员被送达,以取代那些死去被火化的。1945年9月,麦克阿瑟将军汇报,从日本接回19202名盟军战俘,其中包括11295名美国人。

一个美国人在日本奴隶劳动中幸存下来,每日都看到日本战后繁荣的标志:驾车跟在一辆整个尾门印着“三菱”字母的皮卡车的背后;或沿I-95高速公路,经过带着三井独特的三个波浪线标志的承载了巨大货柜的车队——透过这些相同的标志,他也许常常看到自己在这些公司的建筑和船只中曾经历过的艰苦的每一天。又或者,在纽约市他乘坐在川崎制造的一个全新的地铁里,并认识到自己纳税的钱购买了这些。川崎重工在其神户船厂至少使用了250名美国战俘的劳工,但在1998年12月,由纽约大都会交通局批准,该公司获得了190万美元的合同,建造了100个新的地铁车厢。川崎更获得了交通部在马里兰州和波士顿更大的项目合同,但是我们的前战俘从没收到过他们的前“雇主”的一毛钱。

三井,日本最大的战时战俘劳工剥削者,目前经营着全球最大的集装箱船队,并且是世界上最大的综合性贸易公司。三井不仅是日本皇室之外最强大的家族,而且这个家族拥有的企业集团,在最近几年一直是世界排名第三富有的法人,仅次于通用汽车和福特汽车。数千名美国人认为,是他们牺牲了自我帮助了三井的繁荣。

日本的经营者如此渴望获得白人战俘,尤其是美国人,成为他们的战时劳动力。他们为自己公司使用的每个战俘向日本帝国陆军支付了每天的费用。他们还为战俘提供了生活区域——你可以形容它为破败、无暖气、害虫出没的军营。而一些拥有商船的公司签订了用自己船只运送战俘的合同,被日本政府指定为“辅助海军”舰艇。

尽管精心承诺战俘,尽管战俘被迫签署工资表(用日文写的),并违反了日本官方的政府记录报表,可是在他们多年残酷的苦役中,没有一个战俘从日本公司见过任何报酬。“强迫劳动”一词通常用来描述盟军战俘被拘禁时的工作性质。术语“奴隶劳工”,到现在为止,一直只适用于被迫无薪工作的平民。而日本尽一切可能使战俘像奴隶一样劳作,没有任何权利。

日本劫持者拒绝给战俘提供需要的肥皂、热水,甚至是卫生纸,然后叫战俘“肮脏的白人”。每个战俘都被标注一个号码,他们任何时候都必须标注在服装上,日本人还要求他们用日语在日常的点名中大喊,没有任何战俘被叫真正的名字。在三年半的时间里,被拘禁的大多数战俘的衣服没有变化。他们曾在日本北部山区,雪一直积到屋顶的情况下工作。穿着相同的棉布衣服,他们也在菲律宾或爪哇岛(印度尼西亚)的热带气候条件下穿着。他们往往没有鞋子,在矿山、高炉、船厂或工厂从事危险性的工作也没有安全设备。

药品十分缺乏的状态下,当战俘生病(或病情加重)时,即使他们足够幸运有一个医生在他们中间也十分难熬。不管病得多么严重,他们仍然要被迫工作,否则就没有饭吃——除非战俘同伴偷一些食物到他的床边。

日本政府同意发放救灾物资给战俘,资金由美国、英国和荷兰政府提供,通过瑞士国家银行设置为秘密银行账户。但是,横滨正金银行被勒令不能释放资金,而战俘的数量每天都由于饥饿和疾病在减少,令人心碎。

战俘基本上一直处于这样的生存条件之下,少有例外。与超过400名前战俘交谈后,使作者震惊的是,日本的战俘的经历是多么的相似,从泰国桂河,到台北,到敦贺列岛,日本人均集中组织、有意识地强迫战俘进行劳动。

战时日本产业因为战俘们而获利极大,大多数战俘是操作复杂设备的高度熟练工人,这些无偿工人使一家日本公司在战争期间保证持续的全速生产,至少直到美国轰炸机找到自己的目标。战俘们经常长时间工作,甚至在空袭期间,12—14个小时的工作量是常见的。有时,一个轮班需要昼夜不停地工作,休息日根本是闻所未闻。而这些战俘会被利用到极致:如果一个人因工作过度或饥饿而死,那么有足够的人代替他的位置。

为何日本的企业能够在违反国际法的情况下,使用如此多的战俘从事战争有关的工作?为什么日本的员工可以如此残酷殴打战俘,窃取他们的食物,并扣押了邮件和红十字会的包裹?为什么这些公司的负责人没有因为在战争中的这些行为和政策遭受起诉?为什么日本企业能够自由地逃脱谋杀之罪?

直到最近,当笔者得到了最新的日本战时消息的解密文件和其他来自国家安全局和国家档案馆的文件,才开始综合思考一系列的问题。文件显示了战俘是如何被送往日本公司的工地,并在公司的要求下生存和工作的。直到1996年之后,人们才得以帮助前战俘们准确详细地记录他们去了哪里,为哪家公司工作,并且为何他们要为其工作。笔者是第一位从事这样采访的人,帮助记录一个故意滥用战俘的历史史实。

从美国的战后政策中可以发现一些线索,体现在一些被释放的战俘是如何被告知不要讨论他们被囚禁的经历:如美国人如何策划了东京战犯审判,美国政府如何操纵与日本1951年的和平条约。但大部分记录是由前战俘自己坎坷的回忆而来的:他们保存的秘密日记,他们随身携带的照片,以及许多由日本公司的摄影者拍摄的战俘照片——日本高管得意地坐着,憔悴的战俘站在他们的“雇佣者”背后。

关于太平洋战争的记录是存在的,但并没有全部公之于众。甚至在半个世纪之后,一些美国政府部门依然坚持对于某些太平洋战争中被俘的战俘的资料进行保密。一些关于太平洋战争的文件于1996年被解密,而最直接和强有力的证据显示,日本企业应该对战俘劳工负责。第一条线索,如前面提到的,是最新解密的日本战时电文,表明日本企业是多么渴望把大量的白人战俘带到他们的工厂,越快越好。日本官方记录显示,某一个公司名称几乎在每一个战俘营都出现。在对数百名前战俘的详细采访之后,一个统一的答案呼之欲出,对于战俘实施控制、监督、分配职责的是公司的员工,而非日本军队。

“谁提供了你们宿舍?”我会在采访时这样问。“谁陪同你一起工作?谁在工作时间内进行监督?谁制定的纪律?”(有经常遭受毒打的例子)。而他们的答案总是公司员工——除了偶尔的公路、铁路或大坝项目,不过在完成这些任务后,战俘们仍然会被发送到工厂。大多数美国战俘在被关押期间多次变动了住所。

整个故事中,美国人和盟军战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实的真相仍在拼凑?即使是一些日本人都感到惊讶,他们都对自己国家的侵略历史十分模糊。我认识一对年约60岁的日本夫妇,成长于东京,他们清楚地记得当他们还是孩子时经历的轰炸。多年来,他们一直住在纽约,并在这里工作,时常会去夏威夷度假。最近,他们漫步在檀香山的街上时,一对度蜜月的年轻日本夫妇向他们跑来。

“我们太困惑了,请帮助我们,”这对新婚夫妇恳求道,“我们刚刚去了某个叫珍珠港的地方,那里似乎有关于美国军舰的纪念。请问我们的国家曾经在这里与美国开战吗?”

老夫妇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轻轻地回答说:“是的,我们在50年前曾在那里与美国交战过。”

“那么请告诉我们,”新郎说,“最后谁赢了?”

据说,如果站在经济学的角度,这个答案将是日本。在战争中使用盟军战俘作为奴隶劳工的企业以深厚的基础开始了它们的和平时期。每一个日本财阀的资产负债表中都应该有一个隐藏的列注明:“通过剥削劳工或其他手段不当得利。”

本书特别关注了五家日本公司:三家利用美国战俘数量最多的企业——三井、三菱和新日铁;以及另外两家,在他们的工地使用美国战俘,并在美国有着很大业务量的昭和电工和川崎重工。

在接下来的章节中,一个令人震惊的故事将展现,关于日本企业是如何利用战俘奠定他们战后财富的,以及数百名美国前战俘们如何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寻求力量和证据来起诉那些每年在美国做着价值数十亿美元业务的日本公司。这将是一个首次被完整叙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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