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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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音皱眉,舒晴的意思她有些听不懂:“为什么说梁淮则是可怜人?”
“其实,梁淮则的家庭一直很不和睦。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在外面就有了别的女人,还偷偷生下了个女儿。梁淮则的母亲发现这些事之后,就变着法地跟他父亲折腾,闹得家无宁日。后来梁淮则一心中意医学,但全家却硬逼着他学商科,他一怒之下就出了国没再回去。”舒晴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深褐色的曈眸里,有霍音看不懂的悲切,“也幸好,他遇上了小娆。小娆可怜,梁淮则又何尝不可怜。我以为,他们相互依靠着就能天长地久的,却没有想到,她……走得那么早。”
“空难,可真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
听完这些的时候,霍音眼眶里已经酝满了眼泪。
她没想过,梁淮则也会有那么痛苦的过去。她忽然很想抱着他,用正常人的体温,去温暖他近乎雪藏的心。
舒晴的眼泪顺着脸颊下滑,滴落在羊绒地毯上,悄无声息:“白微娆死的时候,梁淮则的天都差点塌了。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当作生命去疼爱,那么在他失去她的时候,他也无疑是失去了生命。”
霍音忽然忍不住插了一句,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单纯感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情:“换言之,其实白微娆也活得很幸福,虽然这些幸福只维持了仅仅五年。但我想,她应该也是快乐的吧。”
舒晴将目光投向远方,连带声音都变得幽远:“小娆的后事是我料理的,当时的梁淮则差一点就崩溃了,幸好为了慕尧他还是坚持了下来。现在能看见他还好好的,作为老朋友真的很为他庆幸。我还记得小娆死的时候,梁淮则问我的那一句话,我一直到现在都无法解答。”
“什么话?”
舒晴微笑:“他问我,舒晴,为什么我救了那么多的人,老天爷却连一个救我心爱的人的机会都不愿意施舍给我,哪怕是一秒也好啊。居然就那样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真是残忍。”
舒晴尾音落下的时候,霍音几乎能想象出梁淮则当时的表情,就像那天在寺院里一样,他们隔着一扇门,他用那样悲戚的眼光打量着她,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舒晴吸了吸鼻子,一股脑地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她揩干脸上的泪痕,笑着拍拍霍音的肩膀,语气鼓励:“霍音,你比任何人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他已经缅怀小娆太久了,作为他的老朋友,我希望你能代替小娆好好爱他。”她一字一顿,“霍音,不要觉得卑微,你要记住,你从来不是替代品,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霍音也很想把自己默认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甚至为了梁淮则,即便是当赝品,当替代品,她也心甘情愿。
因为——人最卑微的一种感情,就是爱情。
梁淮则娶了霍音之后,就鲜少再去诊所里接梁慕尧了。一是因为工作太忙,抽不开身;二是因为他相信霍音,相信她能够无条件地照顾好梁慕尧。究其本因,梁淮则并不知道这种单纯的信任感源于何处。
作为一个商人,他一直是精明且留有余地的,但唯独面对霍音的时候,那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让他难以理解。
霍音工作的诊所建在市区,换作平日,梁淮则是极其讨厌闹市区拥挤的交通的。但今天,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停在了霍音的诊所楼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大概是一早上的心绪不宁让他觉得,可能今天梁慕尧会出什么事,或者是霍音会出什么事。
自从白微娆死后,唯一走近过他身边的女人,只有霍音。
其实,最初的时候,梁淮则确实是因为霍音那张神似白微娆的脸而对她产生了兴趣,他甚至一度还产生过霍音就是白微娆的怀疑,毕竟她从外貌到性格,都活脱脱地像极了她。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这些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白微娆早就死了,而霍音拥有独立的记忆以及完整的家庭,更完全不可能会是他的小娆。
不过,在和霍音的相处过程中,他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了。她单纯而无害,每每和她在一起,梁淮则总能产生一种和白微娆在相处的幻觉。这样的幻觉太真实,以至于让梁淮则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碰。
虽然在相貌上酷似,但细微之中,霍音和白微娆仍然是有区别的。
那天在寺院里,阳光落下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了他眼前的人就是白微娆,活生生的白微娆,他兴奋至极地去抱住她,在感受到她身上的体温的时候,他差一点喜极而泣。可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个人是霍音不是她。对于把霍音当成白微娆这件事,梁淮则也感到很抱歉。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借着今天的机会,跟她好好道个歉。
纯黑色卡宴停在诊所门口的时候,霍音正好牵着梁慕尧从电梯里走出来。诊所的人是不知道梁慕尧和霍音的关系的,还热情地招呼着霍音,让她送病人回家的时候小心点。
透过诊所大厅的落地窗,能够洞悉门口的所有风景。在看到车子上熟悉的车牌后,霍音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梁慕尧已经开始拽着她的手,嘴里嘟囔着喊爸爸了。
霍音一怔,蹲下身颇为惊喜地指着门外的车,问梁慕尧:“慕尧,告诉阿姨,那辆车是谁的?”
“爸爸的。”
梁慕尧能够熟悉地辨识出车牌,并开始拽着她想要亲近别人这一点,让霍音满意非常。说明梁慕尧的自闭症已经开始好转,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得跟正常人一样,丝毫不反抗外界的交流了。
想到这一点,霍音的心情都一下子变好了。比起奢望梁淮则的爱,对她而言,梁慕尧一点点的改变更能够让她感受到惊喜。至少这些还能让她感觉到,她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是有所期待的。
因为,在面对梁淮则的时候,即便她五体投地地付出,也难以换来他星星点点的爱情,仅此而已。
霍音抱着梁慕尧坐上了副驾驶座,车内温度适宜,车外则是寒冷得像个冰库,两种明显的温差,让霍音顿时感觉鼻腔一紧,心跳开始有些异常的起伏,但她还是强忍着搂住梁慕尧,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朝梁淮则笑笑:“怎么今天想到来接慕尧了?”
他是来接梁慕尧的,不是她,这一点自知之明,霍音还是有的。
她笑起来的时候,左侧的那颗小虎牙有些轻微的刺眼,梁淮则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正好今天不忙,就想着来接你们了。”
“谢谢。”听到他说你们,而不是慕尧一个,霍音忽然有些感动。
梁慕尧不安分地在霍音怀里乱动,挣扎着就要往梁淮则的怀里去。五岁大的孩子,对父亲不免有些依赖,霍音就顺着他去了,毕竟能够让他和梁淮则趁机培养父子感情,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因为,她只是他的继母,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只是每每想到要离开梁慕尧,霍音都会觉得心猛地一疼,就像是心上被剜去了一块血肉一样。
梁淮则接过梁慕尧,梁慕尧就乖乖地抱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那模样,活脱脱像是一只小猴子。
霍音看着梁慕尧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到霍音笑了,梁淮则竟然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梁慕尧柔软的肩膀,问:“慕尧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那么黏爸爸?”
梁慕尧也不说话,只是咯咯地笑着。
笑声是会传染的,梁慕尧笑,霍音也跟着笑;霍音笑着,梁淮则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温暖的车厢内其乐融融的,完整得就像是一家三口一样。
“梁淮则,把慕尧给我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车回家吧。”霍音朝梁淮则伸出手,打算接过梁慕尧。
梁淮则正要将梁慕尧递给霍音,却发现她的手指在轻微地颤抖着。那种颤抖,梁淮则似曾相识。
“霍音,你是不是不舒服?”梁淮则挑眉,有轻微的不悦。
霍音急忙摇摇头说没有,但还是没能抵抗得住身体的不适,急促地大口呼吸了起来。她不愿意在梁淮则的面前展现软弱,博取他的同情心。所以即使在上车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病发了的时候,还是强忍着一次次平复呼吸。不过很可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霍音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具尸体。她的脸因为呼吸不自如而涨得通红,连唇色都开始不自然。整个车厢里回荡着她的呼吸声,刺耳而又恐怖。
“霍音!你的药呢?”此时此刻梁淮则还能保持冷静,还要多亏了他多年的脑外科医生经验。
霍音大口呼吸着,却还是艰难地对梁淮则笑,笑得没头没尾:“我……忘带了……”
“霍音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油门被用力踩下,发动机轰轰作响。
梁慕尧也显然意识到了霍音的异常,吓得爬到霍音的身上,一遍遍顺着她的背,希望能够捋顺她的呼吸。他记得,他每次咳嗽的时候,霍音也是这样给他拍拍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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