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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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几天陈子瑜就要结婚了,作为伴娘的霍音也不好空着手去。于是,她特地抽了一天时间,给陈子瑜置办礼物。
商场里的东西让霍音挑花了眼,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她自己倒是先被吸引了去。
商场四楼是一家花店,无数捧香槟色玫瑰摆在店门口,俨然一副婚礼的气息。霍音很喜欢花,但因为有哮喘的缘故,又碰不得花。可世界上的人总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得到,这大约就是占有欲作祟的缘故。
“霍音!”刚一走进去,霍音就被人叫住了。
霍音环顾四周,也没看见叫自己的人在哪里,在她疑惑是不是自己幻听的时候,突然有人从那一堆香槟色玫瑰里冒了出来。
齐耳的短发利落而爽朗,显然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舒晴一边从玫瑰花里跨出来,一边顺手拿了根牛皮筋松松垮垮地扎了个小辫子。她走到霍音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霍音,是不是一年多不见,连你舒姐姐都不认识了。”
“舒晴,你怎么会在这里?”霍音瞪大了眼睛。
舒晴曾经是梁淮则最得力的助手,认识梁淮则之后,霍音也顺理成章地认识了精明能干的舒晴。但后来舒晴因为嫁人结婚的事情,就没在梁淮则手下工作了。因此,算起来,舒晴和霍音也快有两年不见了。
舒晴叉腰,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没看出来吧,这花店是我开的。”
各式各样的花束陈列在展示台上,辅以花店里悠扬的蓝调女声,优雅而恬静。霍音在观察完花店后,有感而发:“舒经理无论做什么都是有模有样的,从商人变成文艺女青年倒也是转换得得心应手。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这花店是你开的。”
“就你那呆头呆脑的样子也能想到?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舒晴取了一支玫瑰花,细细地修剪,去掉多余的叶片,斜角四十五度剪下根部,让鲜花能够充分地保留养分。
“最近和你老公怎么样,怎么想到回枫南市了?”
舒晴举起修剪好的花枝,仔细观察它的轮廓:“他正好因为工作的事,被长期调拨到了这里,然后我就跟着他一起回来,就当故地重游了。”她把修剪完的玫瑰花拢成一束,回头朝霍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其实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跟梁淮则嘛,要不是你们还像现在这样慢慢吞吞,我用得着特地回来撮合你们吗?”
霍音像是被戳穿了小心思,急于辩解:“你误会了,我跟他从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慕尧才……”
舒晴挑眉觑了她一眼:“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当年你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比白微娆优秀很多,甚至还是个心理医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明摆着就是对梁淮则有意思了。”
回想起舒晴当年善意的提醒,霍音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郁闷。当年,舒晴曾百般好心地劝解她,千万不要爱上梁淮则,但是她还是不争气地沦陷了。现在回想起来,霍音顿时产生了些无所遁形的惭愧。
还没等霍音开口,舒晴忽然叹了一口气:“当年你嫁给他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一定会爱上他,所以当时才会拼了命地警告你不要靠近他。”
“都是我不争气。”霍音笑得有点难看。
舒晴看见她艰涩的笑容,也忍不住心疼了一下。第一次认识霍音的时候,她还天真烂漫得像个少女,现在不过才一年多过去,她就像是个郁郁寡欢的小妇人了。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说:“霍音,别这样说。虽然我对他把你当作替身的事情很不齿,但是换言之,这也算是你的一个极大的优势不是吗?”
“为什么这么说?”
花店里的电视机正在滚动播放着当季最火的电视剧,女主角正是当红女星白沐瑶。
舒晴瞥了一眼电视,忽然笑了笑:“霍音,你从外貌到性格都像极了小娆,你站在梁淮则的面前,不需要刻意模仿就能让他神魂颠倒。而像白沐瑶这样的,即使练就了再完美的演技,在梁淮则面前也是无所遁形的。梁淮则不是傻瓜,他远比你我都精明,他选上你,娶你,一定不仅仅是因为梁慕尧。”
舒晴抬起头看她,目光灼灼:“霍音,梁淮则是个可怜人。如果可以的话,代替小娆去爱他吧。”
说完,舒晴就自顾自地继续修剪花枝。霍音也不说话,只是干站在她后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霍音的思绪很乱,她能够感觉到,舒晴话中有话。
关于梁淮则和白微娆的曾经,一直是困扰霍音的一个谜团。如果能够解开这个谜团,那无论做什么她都该是游刃有余的。但是她知道,梁淮则不会轻易告诉她关于白微娆的一切,因为对于白微娆的任何事,梁淮则都是吝啬而敏感的,他不允许任何人侵占他的回忆,侵占他的小娆。但是,恰好世界上有个人,也深谙着白微娆和梁淮则的曾经,这个人就是舒晴。
霍音选择了最干净利落的一种方式,问她:“舒晴,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白微娆的事吗?”
霍音从来没有叫过白微娆的全名,今天是她第一次完整地说出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意外的熟悉感。
舒晴大概是没想到霍音会这么问,手里握着的剪刀忽然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险些砸到她的脚。舒晴弯下身捡起剪刀,对霍音说:“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好了。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舒晴领着霍音走到了花店僻静的一处,让霍音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她说:“这个故事太长了,等我慢慢跟你说。”
“嗯。”霍音抿了一口水,坐在沙发上等她。清水寡淡无味,却是清洗百种滋味的良剂。
收拾好东西,舒晴才捧了一杯水,慢慢悠悠地坐到了霍音身边:“其实你早就该问我这个问题的,以前觉得在你面前说起小娆和梁淮则的事可能太残忍。但是,既然你有心想要和他在一起,那我觉得你知道这些也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霍音眼眸微眯,开门见山地问她:“舒晴,他们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沙发靠窗,是最好的观景位,舒晴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像是在回忆极其遥远的曾经:“他们是在加拿大认识的。当年,梁淮则二十二岁,因为父母的反对,他独自一人出国学医。而他也就是那个时候,碰上了小娆,一个从加拿大救助站跑出来的女孩。”
“救助站?”
“嗯。”舒晴点头,“当年,小娆十五岁。她父亲在国内因意外去世,临终前曾托人将她们母女俩送到加拿大,打算投奔一个亲人。可惜,还未等出国,她母亲又接连因为意外去世。最后,去往加拿大的飞机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更不幸的是,她打算投奔的那个亲人不愿意接受她,她无奈四处辗转,被当地的救助站收留了。外国的民族歧视很严重,小娆在救助站里也吃尽了苦头。遇上梁淮则的时候,她刚从救助站里逃出来,在大马路上,她跪在他面前,死命地求他救她。”
回忆一个人由鲜活变成死亡,这样的过程很残忍,舒晴有些轻微的哽咽:“大概是因为医生的天性,梁淮则二话没说就带她回了家。当年我和梁淮则都是加拿大的留学生,留学生圈子很小,也就互相认识了。”
大约是因为舒晴的话画面感太强,以至于霍音竟然能片段性地联想出画面。画面里,浑身脏兮兮的少女,扯着男人的衣袖,用最生疏的英文咬字向他求救。眼看身后追上她的人越来越多,她连英文都说不连贯了,只是拼命地拽着男人,用母语说——求求你救我。
“她可真傻,万一遇上的不是梁淮则,是坏人可怎么办?”明明是一句逗趣的话,霍音却语气悲戚。
“遇上坏人,也总比在救助站里好。”舒晴停顿了一下,霍音看见她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梁淮则救了她之后,她就昏迷不醒了好几天。梁淮则也不好意思替她换下脏兮兮的衣服,就请了我代劳。我替她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身上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青紫着,全都是被人打出来的。即使现在想起来,我都会觉得很难过,对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子下狠手,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在救助站……被打吗?”霍音有些后怕。
舒晴“嗯”了一声:“就是因为看到了她身上的伤痕,所以我们才下定了决心要救她。起先,我是打算把小娆带回家的,结果梁淮则说她现在的身体可能不适合移动,于是我就把小娆留在他家了。梁淮则是个医生,为人正经,这一点我还是很放心的,结果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舒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恍若隔世的辗转:“没想到最后,倒是英明神武的梁医生把自己赔了进去。”
窗外的日光照了进来,足以扫除一切阴霾。舒晴继续说:“等到三个月后,我想接小娆回我家的时候,梁淮则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带她走。我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安心地让小娆待在他的身边了。毕竟,梁淮则也是个可怜人,有小娆这么好的女孩陪着他,他应该会很快乐吧。可惜,这样的快乐真的太短暂了,才仅仅维持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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