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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四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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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贺走后,前方的战事就越来越紧了。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从不断撤下的伤员情况,洪潮就能猜出老贺他们一定打得十分艰苦。
  
  果然,主任找到洪潮神情严肃地对她说:“前线现在挺吃紧。据说被围困在里面的这股敌人极其顽固,部队伤亡很大呀。”主任思虑着说,“洪潮呀,现在到时候了,是该用得着咱们手里的这些宝贝,发挥她们战斗力的时候了。我呢,给这些国民党小老婆们讲一讲前线的形势。你呢,就负责动员她们给自己的男人写信,劝她们的男人放下武器,主动投降。然后由敌工部门把这些信送过去。洪潮呀,这样的信可是重磅炮弹,能在敌人的中心开花呢!所以,你要耐心做她们的工作,尽量多收上来几封。”
  
  洪潮没想到工作进展得这么顺利。主任在上面讲,小老婆们就在下面欷,主任还没等讲完呢,小老婆们就哭成一片了。所以,当洪潮提出让她们给自己男人写信劝他们投降时,她们大多数立刻就写了。
  
  与俘虏相处这么多天了,洪潮已经对她们有了很多的了解。说实在的,洪潮从心里瞧不起这些人。在洪潮看来,她们是一群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的腐朽女人。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腐朽气息几乎无处不在。比如徐太太,都到了什么时候了,生活上还一点儿都不肯简化,整日里把个佟秋呼来唤去的,动不动就发脾气、耍性子;比如那个云端,举手投足总是一副无所用心的慵懒架势,似乎世上的一切事情只与她个人的心情有关……


  
  但无法否认的是,这些人身上还有另外一些东西,一些使洪潮感到舒服的东西。比如说话的语气声调,比如走路的神情姿态,比如讲究的衣着和洁净的生活习惯等等。洪潮清楚地知道,这些统统都属于资产阶级的旧习气,是应该被她所唾弃的。但没办法,这些东西总能与洪潮内心深处的某些感受相呼应。其实,洪潮这几年已经习惯了粗糙的生活,习惯了穿粗布的“二尺半”军装,习惯了像男人一样甩着臂膀走路、大着嗓门说话。洪潮以为自己早已从心里摈弃了那些东西,早已从心里厌恶了这类做派。但当这些东西出现在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在内心深处还是呼应、欣赏甚至倾慕这些东西的。
  
  这个发现令洪潮大大地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不争气,没想到自己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改造好。她不免暗暗地有些担心,担心这些国民党小老婆会把自己给腐蚀掉了,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克服下去的那些毛病又生长出来,更担心自己内心深处的呼应会被自己的同志看出来。
  
  所以洪潮的心里就格外紧张。所以每当看到俘虏们有诸如此类的表现时,洪潮的反应就格外激烈。洪潮会无来由地突然情绪冲动起来,毫无道理地训斥她们。连自己的同志都觉得洪潮的性情有点反常,与平素那个温和的洪潮简直判若两人。洪潮清楚地知道别人对她的看法,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洪潮没办法,她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想控制自己。她需要这样做,需要用极端的方式迫使她们少在自己面前展现那些令她又爱又恨的举止、情调,需要用极端的方式来惩戒自己、坚守自己、证实自己。
  
  收俘虏们的信时,洪潮发现那个云端只写了一句:
  
  子卿:
  
  我好好待你,是为了让你记住我的好,让你为了我的好,好好爱惜自己,好好给我回来!
  
  洪潮心里的那种感觉立刻又出来了,冷冷地问:“怎么就写了一句?”
  
  “一句就足够了。”她垂着眼回答,显然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根本没注意到洪潮的情绪。
  
  洪潮的心开始往上翻个儿,但她忍住了。毕竟,她还是写了,大体意思也对,洪潮想,这个时候没必要刺激她们。
  
  但洪潮刚把信收走,她却又要了回去。洪潮见她重新展开信纸,以为她是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不满,准备再多写点弥补一下。却不料,她认真地铺平信纸后,竟悄悄地背过身去,用涂满唇膏的嘴在子卿的名字上按了个鲜红的唇印。
  
  洪潮万万没想到她会当众做出这种令人尴尬的举动,脸“呼”地一下羞得通红,心也慌乱得怦怦直跳。
  
  她倒坦然,旁若无人地凝视着那个叠印在一起的名字和唇印。
  
  洪潮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那个鲜红的唇印。那唇印很刺眼,血一样红艳,花一般张狂,一看就钉进了洪潮的眼睛里,刺得她心神不定。洪潮只觉得浑身的血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涌到脸上火一样地燃烧起来,烧得洪潮无比羞愧。洪潮此刻的感受就像是自己当众做出了怕羞的事一样,只想立刻掩盖住那个唇印,不再让任何人看到。她不假思索地劈手去夺那封信。

  
  云端一惊,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了信。
  
  “给我!”洪潮的声音很严厉。
  
  她犹豫着,显然不想立刻把信交给她。
  
  “给我!”洪潮突然大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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