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节 最惨痛的交易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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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2月1日清晨，郑州寒意袭人，1000多名铁路工人抬着众多匾额向普乐园会场走去。沿途他们遭遇荷枪实弹的军警封锁，双方对峙数小时，剑拔弩张，血案一触即发。
你看到的不是一次抵制日货运动，也不是一次反帝国主义示威游行，而是一次即将爆发的工人大罢工。
为了抵抗吴佩孚军阀的镇压，京汉铁路总工会执委会决定举行京汉铁路全线大罢工。2月4日，京汉铁路全路开始了大罢工，京汉铁路变成了一条僵死的长蛇。三天后，吴佩孚对京汉全路罢工工人实行了大规模的镇压，将京汉铁路总工会江汉分会委员长林祥谦当众砍头，并将头颅悬挂在铁路边的电线杆上。当夜汉口，天降大雪，天凝地闭，冤魂回荡。
在这场冲突中30多名工人当场被打死，200多人受伤。
这显然不是一次普通的工人罢工。这次罢工的目的不是反抗帝国主义，也没有和企业家并肩作战，而是将矛头指向企业家。
他们提出星期日休息并照发工资、阴历年放假一星期并照发工资等要求。京汉铁路罢工迅速得到其它企业工人的支持，郑州豫丰纱厂工人和道清路工人向企业家提出增加工资、改善劳动条件、实行八小时工作制等要求。
在世界资本主义发展史上，这种罢工冲突比比皆是，血染史卷。
1894年7月4日，美国国庆日，芝加哥没有听到政客和资本家得意洋洋的演说，而是被滔天的抗议声和厮杀声覆盖。十二万五千名铁路工人在罢工中，与联邦军队发生冲突，13名工人被打死。
在欧洲，工人运动来得更早。1831年法国里昂工人起义，1842年英国宪章运动，1844年德国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
古代中国经历过无数次农民起义，王侯战争，朝代更迭；近代中国经历过无数次反侵略战争，军阀混战，反帝反封建斗争。然而，这一次工人阶级成为了斗争的主角。
从洋务运动开始，救亡图存之路布满荆棘，而实业逐渐被国人认定为挽救中国的唯一利器。当民族企业进入“黄金岁月”时，工人阶级却突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
中国商人一片茫然，创造财富、挽救中国的公司难道也创造冲突，带来灾难？
美国人开始反思：被认为无所不能的公司是否已经超越了社会控制的能力，是否已经越来越远离人类的传统情感？自由和平等难道只是一个写在纸上的原则？难道公司拥有某种特权？
于是，一位名叫克莱伦斯•丹诺的律师，辞去了西北铁路公司律师一职，站在了资本家的对立面，为因罢工被捕的工人领袖辩护。最终，胜利站在了铁路工人一边。
之后他屡为美国劳工领袖辩护，在美国宾夕法尼亚西部无烟煤矿区大罢工仲裁法庭上，美国人听到了他慷慨激昂的辩词：“如果这个国家的文明是靠矿工和劳工忍饥挨饿，靠年仅十二三岁的孩子在尘土飞扬的煤矿捡煤维持的话，我们越早结束这种文明、越早重新开始新的文明，对人类就越有好处。”
最终，判决结果是“工人每天的工作时间缩短到9小时，并得到10%的加薪”。这意味着，美国在“效率”天枰的另一端加上了“公平”，从此美国重新开始了新的文明。
然而，中国人没有听到这样的辩词，中国也没有因此开始新的文明，中国也没有出现克莱伦斯•丹诺这样的律师。不过一位德国犹太人改变了中国工人阶级的命运，改变了中国的命运，26年后中国也开始了新的文明。
“3月14日下午两点三刻，当代最伟大的思想家停止思想了。让他一个人留在房里还不到两分钟，当我们进去的时候，便发现他在安乐椅上安静地睡着了——但已经永远地睡着了。”恩格斯在马克思坟墓前口述了这位伟人光耀一生最后一刻。
或许马克思没有想到，在他长眠于安乐椅后，他穷其一生的思想居然改变了人类历史的进程，改变了他从来没有到过的中国的历史命运，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他撰写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第一个纲领性文献《共产党宣言》，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提出“无产阶级用暴力推翻资产阶级而建立自己的统治”的目标。
之后，工人阶级政党在全世界遍地开花，领导工人爆发轰轰烈烈的罢工运动。以致19世纪最后几十年，整个欧洲几乎沦陷在此起彼伏的工人运动浪潮中。
一战后，一个疆土纵横亚欧大陆的社会主义俄国突然崛起，告慰了马克思三十多年的共产主义灵魂。
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1921年8月2日，11位热血青年在浙江嘉兴南湖的一艘游船上成立了中国共产党。
二大后，共产党成立了领导工人运动的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从此，劳苦的中国工人阶级有了组织领导，还有思想武器。
从1922年1月到1923年2月，中国工人运动达到第一个高潮。全国发生大小罢工100余次，参加人数达到了30万以上。
1922年9月9日的粤汉铁路大罢工中，工人俱乐部联合会发表《罢工宣言》这样写道：“我们为解除压迫，维护团体，改良生活，增高人格，不能不与工贼奋斗，不能不有这最后一举”、“我们为生存而奋斗，为人格而奋斗，下达目的，誓死不止。”
如果只“为生存而奋斗”，罢工仅仅是劳资双方博弈的一种手段，劳动力本身是一个市场，劳动者通过罢工的方式向雇佣方示威，以获取更高的工资、更多的权益。时至今日，罢工仍然是劳资博弈的重要手段。只是不管是当时的中国还是美国，工人阶级在无所不能的资本家面前，显得非常弱小，甚至在法律上失去了平等地位。
但是，如果“为人格而奋斗”，罢工则大大突破了劳资博弈的范畴，上升到阶级斗争的性质。欧洲的工人运动早已打出“推翻资产阶级”的口号，当时的中国工人也提出“劳动阶级胜利万岁”的口号。
对于中国劳苦大众来说，“共产主义”就像一缕春风，唤醒了质朴苦难的中国工人。铁路工人是全世界工人运动的先锋，他们人数众多、工作艰辛，容易觉醒容易组织。
已经成为当时中国交通枢纽的郑州也就成为了全国工人运动的中心。为反抗京汉铁路郑州机务厂长陈福海“任意剥夺工人的自由，对待工人如牛马”，铁路工人举行罢工，列举陈福海16条罪状，提出了提高工人资格地位、加薪等五项条件。
从1914至1919年，纺纱厂每支纱的利润增加了70%，而钱庄的利润增加了74%，一些最重要的公司的利润暴增几十倍。但是技工和壮工的工资在广州只上升了6.9%，在上海上升了10-20%。
当时，工人工资收入低下，生活条件恶劣，工作时间超长，工人时常遭受虐待，马克思笔下的“血腥资本家”似乎在中国突然出现。而饱受苦难的中国工人却一直忍受着，直到马克思主义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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