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关于林芳跳江自杀的事，稍后再表。现在先叙述一些与此事或多或少有关联的故事。

　　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潜龙镇还流行着习武。金一鸣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金一鸣常常到潜龙镇青龙山莲花寺去请教悟能大师。他请教悟能大师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潜龙镇除了这位武艺高强的悟能大师，其他人根本不是他金一鸣的对手。再说，这位悟能大师并非圣贤，他是有故事的人，否则后来金生水成为他的唯一弟子后，他不会把金生水调教成一位风趣幽默的高手。

　　也就是说，金生水与悟能大师是有缘分的，从金生水喜欢跟着父亲金一鸣比比划划的时候起，金一鸣就常常带着金生水经过潜龙镇渡口码头，沿着青石铺垫的台阶上到半山腰的莲花寺。然后，金生水站在一旁瞧着悟能大师教金一鸣绝招。

　　当时金生水很奇怪，这么大的一个寺院里，为何只有悟能大师一个人呢？

　　直到金生水长大成人后才明白，抗战时期，这个莲花寺的住持以及大大小小几十个和尚，因为帮助过共产党地下工作者，结果都被惨无人道的小鬼子杀害了。

　　解放后，这个莲花寺一直冷冷清清，只有一个法号为悟净的住持。

　　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悟净住持圆寂后，这个莲花寺新来了一位住持，他就是悟能大师。

　　悟能大师原名赵大虎，出生于武术世家，后因父母被人陷害死于非命，赵大虎只好投奔少林寺，成了俗家弟子。

　　学艺有成后，赵大虎回到家乡，与如花似玉的紫云一见钟情。可紫云她父母想到赵大虎只是个穷小子，加上有个造反派头目郭小四一直深深迷恋着紫云，就一直反对紫云与赵大虎相爱，却极力撮合她嫁给郭小四。

　　为了得到紫云，郭小四在紫云她父母的暗中帮助下，采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在紫云的茶水中下了迷药，趁机强行占有了紫云。

　　紫云是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气质美女，发生这种事情，她父母不仅不同情，还自作主张收下了郭小四送来的彩礼，强行给她和郭小四订了婚。

　　当时，赵大虎爱紫云已经爱到了骨髓，他得知紫云与郭小四订婚的事后，在一天深夜翻墙入室，追问紫云是怎么回事。

　　紫云担心赵大虎会去杀死郭小四，这样一来，赵大虎肯定会吃官司、蹲监狱，甚至会一命抵一命，不值！所以紫云没有说出郭小四强行占有她的真相，而是泪如雨下地对赵大虎说：“虎子哥，对不起！我们有缘无分，还是分手吧。”

　　赵大虎很惊讶，紫云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使他心灰意冷，看破红尘，索性远离家乡，重新回到少林寺出家，改名为悟能。

　　令悟能意想不到的是，他刚离开家乡，眼见婚期越来越近的紫云也瞒着父母离家出走，辗转来到距离潜龙镇二百来里的古城，在古城梅花山的尼姑庵里削发为尼。

　　悟能听说了此事后，方知紫云有难言之隐。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走出少林寺，到山顶发功呼啸，声音犹如迅雷疾泻，传出数里之外，令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后来，距离少林寺千里之外的潜龙镇莲花寺住持悟净大师归寂升天，悟能想到悟净大师与少林寺方丈是同门师兄弟，便主动请求方丈让他到这个莲花寺去当住持。方丈正有此意，结果悟能成了潜龙镇莲花寺的光杆住持，还升级成为悟能大师。

　　潜龙镇莲花寺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它建在潜龙镇青龙山的半山腰上，与潜龙镇的玉笋峰隔江相望。正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看山先看水，水是龙之血脉，砂水交汇、阴阳交合才是好地盘。

　　潜龙镇莲花寺后方倚仗圆山，这是分；前方有尖山相迎，这是合。一分一合，加上山脚下有一条盘江，潜龙镇通往古城的渡口就在这儿，使得该寺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通风良好、日照充足、排水通畅、磁场优良。

　　从地势来看，潜龙镇莲花寺建在青龙山脉气聚集的龙腹中，可谓大吉也。当初不知是哪位高人选择此地建寺，说明此人对地理风水颇有研究。尤其是该寺所在之地，是一块绿色的天然平地，其平坦如伸出的手掌，四周草木葱绿，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神清气爽。

　　金生水长到八岁后，少了眼泪，多了沉思，常常一个人去莲花寺，站在一旁瞧着悟能大师念一些他听不懂的经文。

　　此外，金生水还喜欢停留在潜龙镇渡口，傻傻地望着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的江水发呆。

　　尤其是到了十一岁，金生水去莲花寺的次数更多，停留在潜龙镇渡口的次数也随之增多。

　　金生水把莲花寺和渡口码头当成了自己的乐园，或在莲花寺主殿盯着悟能大师念经，或在渡口码头盯着那艘铁壳渡轮想心事，或脱得光溜溜的跳进江水里游泳，或蹲在柳树下望着林大麻子的亲生儿子林傻儿在岸边钓“美人鱼”。

　　这样的日子久了，金生水就认识了负责在渡口开铁壳渡轮的张亮。张亮是陈大江从外地请来为他开这艘铁壳渡轮的。

　　林芳跳江的这天下午，烈日当空，张亮正在铁壳渡轮的甲板一角钓鱼，计划钓到足够数量的鱼后，晚上拿来烧烤，美餐一顿。

　　当张亮钓到一条两斤多重的鲤鱼时，林芳已经失魂落魄地来到渡口，一声不响就往江里跳。

　　见状，张亮扔下钓鱼竿，奋不顾身地跳进江里。

　　不一会儿，张亮见林芳从水里挣扎着浮出来，又沉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林芳已被洪流冲得很远了。

　　张亮像一条灵活的鲸鱼拼命往下游。一刻钟左右，张亮终于抓住了林芳的手，抱着她往岸边游。

　　将林芳救上岸后，她已经没有气息了。张亮瞅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儿说死就死了，十分惋惜。

　　与此同时，远远望见林芳跳江自杀的孙二狗一边喊一边发疯般地朝着渡口跑来。

　　接下来不久，潜龙镇有不少大人小孩闻讯赶来，其中就有金生水和李艳。

　　大家一阵七手八脚地施救，结果还是没有把林芳救活过来。见此情景，林芳她养父林大麻子尽管是个杀猪屠夫，也因为林芳的跳江自杀而变得脸色惨白，不停地甩着两只刚残废的胳膊号叫。

　　“林芳的尸体怎么处理？”有人禁不住问。

　　“先放在这岸边吧！”林大麻子停止了号叫，然后说。

　　按照潜龙镇当年的习俗，未出嫁的女孩落水死的，家族坚决不能把她的尸体抬回家里，否则她死后无法投胎重新做人。在这种情况下，林大麻子只能将林芳的尸体留在渡口码头，悲悲戚戚地回家里准备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