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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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雁迟连忙说:“你傍晚可以去外面的马场跑跑马,长宁养了几匹温顺可爱的马驹,正合适你。”
白少廷连忙附和道:“对对,他都不准我骑他那匹御马,刚好这次可以蹭蹭你的脸面。”
话虽如此,但是下午最终也没能跑成马。
吃过午饭,我斟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请示廖长宁是否同意我去马场。
他正趴在床上,呼吸沉重,简净利落的鬓角几乎皆被汗湿,嗓子里发出空洞的哮鸣音。我吓坏了,跪坐在床边就去拉他的手,他的手心寒凉透骨,冷如冰坨,我连忙叫他,像小时候一样:“长宁哥哥,长宁哥哥?”
他意识还在,低声唤我:“翘翘?”
因为胸口憋闷难受,他松手放开我的手指,反手揪住身下的床被,把脸半埋在枕上,瘦削的双肩微微抖动,断断续续地咳喘着。
我去摸他的口袋,一迭声问他:“你的药呢?”
他指了指床头旁立着的斗柜,声音支离破碎:“第二个抽屉。”
我奔过去拉开柜子的屉格,找到那个熟悉的扩张支气管的气雾剂小瓶子,扶着他的头部靠在怀里吸进去药物,然后又在他双侧合谷、内关和膻中等几个穴位揉压按摩了一会儿。
廖长宁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但是气色极差,线条修长的白皙颈间依然有冷汗涔涔。我伏在床边,他安抚似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飘忽如游丝,我听他说:“我好多了,谢谢。”
自从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以后,我总是会刻意地跟爷爷讨教简单的穴位治疗方法,虽然我并不想用到这些,但是总觉得说不定哪天我可以帮到他。
我努力磨去棱角,将自己在时光翩跹之中塑造成最适合他的模样。
慧姨叫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廖长宁挂水。
他换了一件浅灰的真丝材质家居服,靠在床头,微露疲态,慵懒松懈地听我说几句闲话。
我忍不住靠过去轻轻捂了捂他吊水的那只手,问他:“冷吗?”
廖长宁似是早已经习惯:“唔,还好。”
傍晚时分,有一个美丽的女士来探望他,她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衬衣,白色的半身包臀裙,踩一双裸色的七公分细跟鞋,乌黑浓密的如瀑黑发是浑身上下唯一的点缀。
慧姨冲我使了使眼色,示意我站起来跟她出去。
廖长宁抬起输液的手,向已经坐在床边上的女士做简单的介绍:“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在连云镇的那个小妹妹。”
他又笑着对我站着的方向说:“翘翘,她是文敏,你叫她文医生吧。”
我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尴尬。
文敏站起来去看液体袋子的标签,又转眸对着我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像夜空中一轮美好的月亮,她的声音清脆俏丽:“你别听他的,叫我文姐就行,千万别见外。”
文敏就是之前在餐厅遇到的顾叔口中那个廖长宁的婚约对象。
我的骨子里实际是有深刻的自卑感存在的,心中也有一闪而过的低落情绪。这几日如在云上的生活让我渐渐迷失了自己,却也能认清几分单凭一己之力所无能为力的现状。
理想就如漫步云端。
现实永远如堕深渊。
仿佛是在睡梦中,我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微雨的早晨,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儿。窗子镂空的缝隙中照射进一抹深灰色的晨曦,我的神智已经十分清醒,也早就养成早起晨练的习惯。
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多年,我从中获益良多。
我站在连云山庄的廊檐之下,一边看细雨敲打枇杷叶一边戴着耳机跳健美操。有氧运动对塑造形体多有助益,所有的漂亮姿态都是背后下足了的苦工,我丝毫不会懈怠。
文敏昨天并没有留宿,她甚至没有吃晚饭就离开了。
这让我心底有一些卑鄙的窃喜,那种蘸着毒汁的恶劣的猜测和想法让我一个晚上都在做乱七八糟的梦,我使劲儿摇摇头,努力想赶走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廖长宁从南边的月门拐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摇头晃脑地踢腿,他笑着问我:“翘翘,你在做什么?”
我实在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停止了所有动作,把耳塞拿下来,问他:“你怎么起这么早?”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他并没有撑伞,穿一件黑色正装,浑身有萧瑟的水汽,似乎是从外面回来。
他好像是有点累,直接扶着身侧手边的廊柱坐在了我的对面:“我昨晚上出去了,早上也睡不成,所以过来看看你。”
我点点头:“哦。”
他又笑着问我:“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有点不好意思,一边给他用慢动作分解我刚才跳的健美操,一边不忘回答他:“我早上都会晨练的,因为下雨了,不能去跑步,所以只好跳跳操。”
他被我滑稽的慢动作逗笑了,摆手示意我停下来,又问我:“你平时喜欢做什么运动?”
我看他坐在廊下仰头注视我有点费劲的样子,只好在他身边并排坐了下来,认真回答他道:“我喜欢跑步、游泳、健美操、瑜伽……我小时候跟爷爷打了好几年的太极拳,今年体育课还选修了网球。”
我又问他:“你呢?”
廖长宁想了想,说:“前两年比较喜欢骑马。”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这几年工作太忙,有时候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也懒得动弹。”
我有些心疼,不满地嘟了嘟嘴:“《遵生八笺》有云 ‘运动以却病,体活则病离’,你现在老是生病就是因为运动太少的缘故。”
廖长宁不以为忤,无奈地笑道:“好,小神医,你说的对。刚好我上午有空,一会儿吃过早饭带你去外面的马场跑跑马。”
雨后的连云山庄,空气格外清新,裹着春季特有的雨水的潮湿和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
马场西北方向就是骑士会所,别致的果园簇拥着一片深灰的平房,叠加式的设计,层出不穷,装潢细致又抽象,宽阔的凉台四面八方都是全透的钢化玻璃,坐在里面可以纵观整个跑道。
廖长宁帮我选了一匹性格温顺的白色母马,鬃毛特别柔和漂亮,我给她取名叫“跳跳”。
说是要陪我跑马,廖长宁却连衣服都没有换,还是一身平常的打扮,暗灰色的亚麻休闲衬衣,布料软熟养眼,剪裁独特又低调,做工经得起反复观赏,令人不自觉就会暗自感叹穿着者的审美品位,可供玩味良久。
廖长宁就坐在会所玻璃凉台上的乳白色雕花桌子边,静静听教练嘱咐我注意事项。
我兴奋得无以复加,他也高兴,帮我调整了一下帽子的松紧度,笑着又加了句:“这次不能陪你,玩得开心点。”
我知道他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也不是很介意,跟着教练从阶梯上一蹦一跳往下走,还不忘回头跟他招手告别。
教练牵着跳跳带我熟悉了两圈跑道周围的环境,然后也跨上另外一匹黑马紧紧跟在我身后。
我皱皱眉,问他:“我想自己跑一圈可以吗?”
教练面上十分为难:“廖先生吩咐了要我跟着。”
我转头看了一眼会所的凉台,距离并不算太远,我清楚地看到廖长宁对面已经坐了一位穿天蓝色休闲polo衫的客人,右手边坐着顾雁迟。他似乎是察觉到我追寻的目光,偏过头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冲我摆摆手,了然似的对我比了个口型:“乖……”
我便立刻没了脾气,虽然由教练控制着速度,但是几圈跑下来我也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白少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驾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穿一身黑色骑马装,过膝的漆黑长靴,十足的精气神。他笑嘻嘻地追赶上我,又拉着缰绳在我身边停下,对跟着的教练说:“我在这儿,你回去吧。”
教练没有动,白少廷拿着马鞭指了指会所的凉台,又加了句:“我刚从那边过来的,廖大少已经同意了。”
教练走了之后,白少廷俯身凑近我,小声说:“其实我根本没有跟长宁打过招呼,一会儿回去就说是你不想让他跟着的。”
我鼓着脸默不作声,不肯同意。
白少廷开我玩笑:“看看你们一个二个那点儿出息,怕他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心里不服气,但是又觉得他也是为了我才做这件事,所以只好点点头:“好吧。”
白少廷笑得开怀:“小姑娘还挺懂事啊,走,小白哥哥带你跑几圈High的。”
我没理他,还是慢悠悠地往前走,问他:“你怎么下来玩,不用跟他们一起做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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