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惜了！”方运本以为能从方守业这里了解一下书山。

方守业道：“记住，日后你上了书山，一定要尽最大可能地向上攀登。我们不是众圣世家，终其一生也只能进两次书山。众圣世家的人在中进士后，可以第三次进入里面，将来的成就要比我们大得多。哦，对了，‘国首’也有第三次进书山的机会。”

“国首？”方运隐约地知道这个词，但不太了解具体内容。

“状元之上，是为国首，十国文人之首。状元年年有，但国首却不一定。当年……”方守业的脸色突然暗淡，他自嘲地一笑道，“那国首之名太难得，说之无用。你今年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明年再去考秀才。”

方运道：“我准备今年就考秀才。”

“哦？你的请圣言和诗词或许可圈可点，但还未学经义吧？现在离府试不到三个月，你有信心？”

“说不上有信心，姑且一试。”

“也好。到时候你自然知道，秀才不是那么好考的。”方守业话里有话地接着说，“你也没有什么营生，在考上秀才之前，就在大源方家的族学里教蒙学，给方氏一族的孩童启蒙，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如何？”

“伯父您给的会不会太多了？”方运问。

方雨生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是秀才，在县文院里教童生，一个月也不过五两银子的收入。方运不过是童生，教孩子就拿二十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打破景国天荒的双甲案首值这个价。”方守业道。

“那侄儿谢过伯父。我争取在十天内处理完这里的事务，然后去府城。”方运知道这是方守业的好意，只要他在方氏族学里当先生，柳家人或别人要动他，都得考虑后果。这对他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好。你不再考虑考虑？”方守业站起来，又看了一眼送不出去的两箱财宝。

方运笑道：“据我所知，圣前童生虽然少，但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么高的成就。而且一个童生成长到进士才能建功立业，这可能需要二三十年。伯父为何如此看重我？”

方守业用手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道：“第一嘛，你那首《岁暮》写得好，骂柳山让我感到很痛快；第二，你要是能做出一首传世战诗或战词，别说区区两万两，就是二十万两白银也值得。”

方运这才明白过来。诗词文章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有才气。有才气的诗词文章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引动天地元气。能引动天地元气的诗词文章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战诗、战词，有杀敌效果。而战诗、战词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可以传授给别人，让别人掌握，成为传世战诗、战词。景国的半圣陈观海封圣一百多年，他自己所作的诗词文章无数，但可以传世的战诗、战词却只有两首。半圣一人可当百万师，却不能教会人人能当百万师。

“原来如此！”方运道。

方守业道：“可惜过去诗词发展得太慢了。因为有千年不战之约，人族虽然内斗不止，但外部却无危机。众圣的心思还在‘圣道’上，总是推崇经义，甚至认为连治国都是小道，更不用说词赋了；半圣们都想再进一步，成为亚圣乃至圣人，成为第二个孔圣。直到千年之约到期，妖蛮屡次侵略我人族十国，众圣才意识到不妙。半圣不怕妖圣，但半圣之下，尤其是进士之下的人，就缺乏足够的杀敌之力。”

方运知道这段历史，接口道：“……于是你们发现战诗、战词才是御敌关键，所以就调整科举，所以十国文风大变？”

“是极。你小小年纪就作得一手好诗，更有一颗正义之心，这都是我军方最需要的。作为军人，我希望你入我军方。但作为伯父，我希望你还是走文院一系更好，为我方家添一个大学士。”方守业拍拍方运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方运立刻道：“伯父留步！我有一事相商，我准备开一家书铺，贩卖我的诗文，还有一些小说。不知伯父有没有兴趣入股？”

“哦？一股多少钱？”方守业问。

“伯父帮我良多，那我便只要十分之一的价格，一股一千两。”方运道。

“你看我像冤大头吗？租个店铺，外加各种费用，一年也花不了五百两。你就敢一股要一千两？”方守业瞪大眼道。

一旁的人也都惊讶地看着方运，连杨玉环都感到莫名其妙：这个要价太高了。

“那伯父可否借我一千两？我在今年过年前还你两千两。不过你要对外界说，是方家入股我的书铺。”方运道。

“你小子可真贼！”方守业笑道。他这才明白，方运怕书铺受别人阻挠，所以要打着大源方家的旗号，名门的牌子，可以挡掉无数的暗箭。

方运却不反驳。他虽然想借大源府方家的力量，但主要还是想感谢方守业的维护。他有奇书天地，相信自己的书铺定会财源滚滚，而文名也会快速传播。后者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那伯父愿意借我？”方运问。

“不借！我出五千两，买你五股。我要占一半！”方守业道。

“抱歉，我只卖一股，多了不卖。”方运心想，不愧是老狐狸。

“三股呢？”

“不卖！”

“两股也不行？”

“不行。”方运一点都不客气。

“那就一股。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方守业立刻点出一千两银票，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开。另外两人带走了箱子。

方运送走方守业，回屋拿起桌子上的银票，心想，启动资金有了。

杨玉环好奇地问：“小运，你真要开书铺？城里的书铺很多，而且大都是老字号，新书铺很难生存。你又要读书，哪有时间经营？”

“有你啊！你是书铺的老板娘，等我教会你识字、算术，你就能帮我经营书铺。”

杨玉环白净的脸上飞起淡淡的红霞，眉目含春，娇羞地道：“不准乱说话，说正事！”

方运道：“我是没时间，但梁远有时间。他这次没考上童生，只能去经营米店，但他又不喜欢。如果我聘请他来帮我打理书铺，他一定喜欢。毕竟负责书铺，他还有机会读书，参加科举。”

“梁远夫妻都不错。”杨玉环点点头。

方运又道：“你这几天四处走走，找一个老实可靠的女人，带去大源府帮忙做家务。我想办法在族里找个可靠的年轻人，也带到大源府当长随。”

“嗯，我知道。马上就要去圣庙了，你快走吧！”杨玉环道。

方运把一千两银票放到杨玉环手里道：“你把钱放好，等到大源府开书铺用。”

“嗯。”杨玉环却突然激动起来。以前她赚钱养活方运，管钱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方运有了大钱，还把钱都给她，这让她觉得方运心里是真把她当妻子了。

方运刚走出大门，看到四个同窗正向这里走来。葛小毛兴奋地伸手打招呼：“我们正要找你！”

方运走过去，和四个人一起去文院。昨日四个人在酒桌上见过，不过闹哄哄的，没时间说话。现在是正式放榜后的第一次交谈，所以大家都很兴奋。

“方运，没想到你深藏不露，真乃吾辈楷模！”卢霖高声赞扬。他的童生排名虽然比方运低，可他没有丝毫的嫉妒，反而打心眼里为同窗高兴。

“卢霖，你也是童生，祝贺！”方运微笑道。

“你们两个就别吹捧了，难道就不考虑我们的感受？”葛小毛孩子气地半开玩笑。

陆展却道：“我的感受很好。方运你好样的，彻底打掉了方仲永的气焰。他算什么神童？你才是神童！双甲啊，连陈圣都没能做到，说不定你将来也能成为半圣。我就不信他方仲永能比得上你！”

梁远虽然也为方运高兴，但情绪有些低落。

这时一个路人主动向方运道喜，方运立刻礼貌地还礼感谢。随后不断有路人道喜，让方运无可奈何，只好一一还礼。在没人道喜的时候，几个同窗询问方运有关昨夜童生文会的事情，方运就挑了一些说给他们听。

众人一路走一路聊。方运找个时机把梁远拉到一旁道：“大源府的伯父资助我开一家书铺，我正好缺个信得过的掌柜，就想到你。你有米店的经验，只要再雇几个老先生，就能把书铺撑起来。你的薪水等同县文院的讲郎，空闲时还可以读书，怎么样？”

“书铺？”梁远不由得呼吸加快。书铺虽然和米店一样是做买卖，可在米店做工非常累，书铺就不一样。而且是做掌柜的，每天有更多的时间来读书。

“对。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你不答应的话，我会尽快找别人。现在每月给你五两银子，等以后做大了，还有你的分红。”方运道。                                               

“让我想想，明天我给你答复。”

“好。”

到了文院门口，方运和卢霖辞别同窗，一起进入文院，在里面人的带领下去了偏房。偏房里已经有许多童生，方运一进去，认识方运的人立刻拱手作揖，有的称方案首，有的称方双甲。一位三十多的童生则非常热情，他极为推崇那句“花落知多少”。方仲永也在其中，老老实实地向方运行礼。哪怕有人心中不服气，或怀疑方运，看到这场面也不敢挑衅。这万一被蔡县令知道，被责斥是小事，被逐出文院那就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