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节 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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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下后,心悠又是稀稀拉拉地做了好多年少时光景的梦。那时的她,苦涩总是多于快乐,即使是快乐,也从未有过完全的敞开心扉。感觉总是蹙缩着胸怀,不敢在白得的爱里太放肆,也怕自己一张开双臂,便连唯一的这点儿快乐也飞走了。
被闹钟无情地叫醒后,她拖着仍旧疲惫的身躯去洗漱。
暂停了哗啦啦的水声,她似乎听到楼下有人大吵大闹的声音。为首的是个尖利的女声,她仔细辨别了一下,来人很陌生,但却一个劲儿地嚷着她的名字。
她穿着简单的水蓝色T恤,宽松的牛仔短裤,脖子上还围着毛巾,随便拭了拭脸颊边的水珠,便走出房间一探究竟。
“涂远,你快叫那个女人出来!我倒要看看她长成什么狐媚相,竟敢勾引我的男人!”
“蒂娜!我拜托你别在这里闹了行吗?跟我出去,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心悠将楼梯才走到一半,就看到客厅里涂远正和一个年轻的陌生女人拉扯着。
那女孩一身MIU MIU的最新一系牛仔装,留着波波头,配上清纯的娃娃脸,眉间却飞扬着盛气凌人,一副谁也压不住的架势,只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无比醒目。
除了这个主战场,外围战势也很生猛。
涂清正津津有味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热闹。而涂藤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倚在二楼的扶栏上隔岸观火。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不以为然的落拓样子,但表情上的冷漠与不屑让人见了心寒。
见索心悠从楼上走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到她身上,她顿时觉得浑身灼热。
“心悠,你快回到房间里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与你无关。”
涂远焦虑地看着呆在原地的心悠,最怕让她看到的狼狈,现在却如此聒噪纷乱地呈现在她面前。
“原来就是这个女人啊!涂远,你的品味也不怎么样嘛。你的内心到底是有多不自信啊,居然会喜欢这么卑微的货色!”蒂娜狠戾地辱骂着心悠,涂远觉得无比惭怍。
而一旁的涂藤也表情凝重地皱起横眉,只有涂清乐呵呵地作壁上观,仿佛自己也跟着蒂娜出了口恶气。
那个蒂娜挣脱涂远的束缚,又凑近些扫视着心悠,然后反观了一下客厅衣装镜里的自己。
“靠!涂远,你不会真的是因为我像她而找上我的吧!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我!她怎么配让我当她的替身!你要知道,你羞辱的不光是我这一个身份,还有你孩子的母亲!”
蒂娜故意把肚子向前挺着,疯狂地攥着涂远的衣领,摇撼着他的身体发飙。白皙清纯的娃娃脸此刻变得那么狰狞、低俗。
心悠了解涂远哥的个性,不管对方再怎么飞扬跋扈,他都不会超越自己的道德底线去猖狂对抗。所以她想把涂远从那个张牙舞爪的女人手里解救出来。
“涂远哥……”她的手刚触到涂远的手臂,却被一个响彻屋顶的耳光扇了个趔趄。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男人!”蒂娜高高扬起的手,因为方才的动作幅度太大,还悬在半空中。
“心悠!”涂远大惊!他倒抽口凉气,甩开蒂娜,紧紧地护着心悠。
而这个耳光再怎么吃痛,心悠也没有喊出声。原来本能也可以随着境遇的洗理而重塑。
那个已完全丧失了涵养的女人看到涂远如此爱护心悠,还想上前拆散他们,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黑影挡住了。
“喂,你闹够了没!”涂藤攥住她又要扬起的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抡到了一旁,怒斥着她:“你长着一张野猫脸,却干了疯狗一样的事!涂远的品味的确太差,选的女人一个不如一个!跟你讲礼教不只是抬举了你的人格,也污辱了我的词汇量。你能滚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哪儿缺牛鬼蛇神你就上哪儿报名去,少把我家闹得乌烟瘴气!”
心悠听涂藤这样骂着蒂娜,却并没有觉得宽慰,反而在心底苦笑着:呵呵,“一个不如一个”,昨天他还诅咒她说“你一定很快就被打回原形”,只是没想到,真的这么快。
她放眼望去,整个屋子里人倒是不少。但不管是因为爱或恨,因为在意或鄙夷,她在他们心里,都是一根多余的该彻底拔除的刺,如果不计较过程的话,真的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而那蒂娜哪里挨过这通劈头盖脸的谩骂,一下竟蒙了!
涂远心疼地看着心悠红肿的半边脸,不敢碰,但又放不下。
心悠握住他犹疑不定的手,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能让他安心的微笑说:“涂远哥,我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管我,还是先去处理更棘手的事吧。我怕过会儿爷爷会回来。”
自从认识她起,涂远最怕听到她说这句“我没关系”。因为她并不是没有被欺凌的感觉,而只是麻痹自己,希望从消极避让中苟得安宁。这是她要对方轻视她的一种信号,也意味着,只有她不想再重视的人,她才宁愿从对方那里得到轻视。她总在追求一种无挂碍的心安理得。
“好。那你要记得敷冰。我会很快回来。”他只好按她的话做。只是他很强烈地感觉自己已经失去她了,恐惧,却徒劳无解。
心悠乖顺地点点头,眼中再无波澜。
涂远拽起蒂娜的手,朝门口走去。
“蒂娜小姐是吧?请等一等,容我说句话。”
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没想到一直隐忍不言的索心悠首次率先挑起了话。
涂远忧心忡忡地望着她。蒂娜则斜楞着眼睛,洗耳恭听。
“蒂娜小姐,如果你以后再想找我麻烦,也请别来这里闹了。因为这儿并不是我的家,我也只是寄住,不能让人家管我吃管我睡,还要管收拾情感垃圾。”
心悠的语气娴雅平和,听不出卑微,着实给了涂家人一个大大的讽刺。其实所有为了支撑虚荣而执行的羞辱,都怕遭遇不卑不亢。
在场的人都不再吭声,心悠昂着头继续说:“另外,我只是涂远哥的过去,至于他的未来你是否能介入,恐怕不取决于我吧。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与他的那部分你无能为力,他与你的那部分我也无意干涉。留得住或留不住男人要看本事,得到或得不到爱情要拿捏好分寸,所以你以后也不用放在我身上多一分的精力。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拜拜——”
说罢,心悠转身便上了楼。
单薄却清高的身姿,留给其余众人的,只有各自怍愕的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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