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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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宝阁破产以后,冯於彬行情下降,冯老爷对她和冯於彬的婚事盯得很紧,孟瑾惜终于鼓起勇气,要和安息告白。
那一日她特意擦了香料,穿了新衣裳,但不巧又撞上他在洗澡。她听到他房里传出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说:“一起洗好不好?”
另一个声音有点沙哑地道:“这还用问?”
回来后,她便随口应了亲事。
这个答案,远比他忘了她更令人伤心。故事的走向居然这样悲伤,她默默惦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居然与男人同浴!
枉她这么多年,偷偷地跑去凌霄宝殿看过他那么多回,他越长越挺拔,越来越英俊,她一门心思想要调戏捉弄再打昏了抱回家的男子,居然被人抢先下手了?!
她恨恨地想,这世道果真是越发不公平了,抢婚大战居然已经超脱性别了。
孟瑾惜从回忆里走出来,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谈判桌上。她旁征博引左右分析了诸多对彼此有利的条件,然后拿出了 “要么借钱,要么死”的剽悍气质。
安息踌躇了一阵,终于点了头,答应借给她三百两金锭子。但是,作为抵押,一旦她不能归还,便要拿冯家老宅和冯宝阁抵押。
孟瑾惜没有多想便签了“不死不休”的契约,毕竟胭脂是个暴利的行业,凭着已经打响的名号回本,其实十分容易。
末了,安息又谨慎地补充道:“半个月内,姑娘还是少来凌霄宝殿为好。咳咳,毕竟,男女有别。”
孟瑾惜想到那晚听到的男人声音,用那勾魂的眼睛将他看了一看,笑得一脸哀怨:“我懂……我懂。”
那时,一时得逞的她还不懂,即便她不能舌灿莲花,安息也会和她签约的。这原本就是一桩要命不要钱的买卖,安息给出的三百两,原本就没有想要拿回来。
深夜里,凌霄宝殿杨柳垂地,浴堂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水声里有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说:“十一年了,果然还是耗不过她,只有帮她做坏事才能得到自由,去闯荡江湖。”
另一个又说:“她毕竟是你娘亲。”
门猛地被撞开了,风韵犹存的妇人满脸怒气道:“你这般三脚猫功夫,想做哪门子大侠?你这样做是为了惩罚我?怪我当年派人杀了那个女孩?她看过了你的血玉扳指,就必须要死。你还不明白我们的处境吗?我们本不该活在这世上。”
安息抬眼看了看娘亲,放下了手里搂着的木偶,目光淡淡的,说:“我不恨你,我恨自己。”
安雨珏搂住他的肩膀,正在酝酿情绪之时,却见安息淡淡一笑:“娘,你不必再演抱头痛哭这种苦情的戏码,我没疯,我只是给自己一个仪式,让我永远记得自己犯过的错。”
当年他那么小,的确不知道自己家传的扳指是绝不能外泄的宝物,母亲找到他后,看到他空空的手指,立刻就变了脸色。
他见娘遣人从后门出去,便一直跟着,直到看见那人一路走向了山神庙,举起了刀。后来他被人拍晕,带了回来,醒过来后,便看见了那枚带血的扳指。
他因此被母亲重罚,藤条抽得他几乎昏厥过去,这件事使他整整三年没有开口说话。后来,他跑到当年女孩被杀害的山神庙,用那里的松木,做了一个能动的木偶。
他痛恨自己小时候被娘亲带去女澡堂洗澡,这使他养成了不敢和女孩说话的坏毛病,以至于当时太过于紧张,甚至忘了问女孩的名字。后来,他读了许多言情话本子,试图去找一个符合她性格的名字,但无一合适。他想起当年她处变不惊的模样,居然在杀手面前坦然地解了开裆裤,“我在嘘嘘呀,可是我找不到我的小弟弟了。”
这时候,他就会想那个小女孩如果没有死,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实在想不出,只剩下苦笑。
后来,他长大之后读了三国,木偶的名字就变成了女诸葛。这是他能想到的,最贴切的绰号。
害怕儿子陷得太深,安雨珏目光闪了闪,逐字逐句地哄骗他道:“那个女孩没有死,她后来去了京城。你拿下冯宝阁的生意,娘就把她带来见你。这一次,我答应给你想要的自由,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安息忽然有点失神,尽管半信半疑,仍点了点头:“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了,希望你不要骗我。”
这些年来,他被他娘骗得的确有点惨。十岁以前,他一直以为娘亲咯血患了绝症,不能动怒,于是事事都顺着她,直到有一天看见娘亲偷偷往咳嗽的手帕上抹鸡血。他大怒,结果他娘又骗他,这只鸡不是家养的鸡,是溜达鸡,溜达鸡的血可以治病。于是,他又乖乖地被骗了三年。他娘用各种办法把他拦在凌霄宝殿里,使原本想要闯荡江湖的一个大侠苗苗,生生变成了一个宅男。
若说这些年他对母亲有怨气,如今也变成了动力。这一次,他势必要让冯宝阁的毁灭成为他闯荡江湖的投名状。
是夜月光大好,是磨药的好日子。
孟瑾惜用借来的白银在凌霄宝殿买了许多原料玫瑰,正没日没夜地调制玫瑰鹅蛋粉。为了打这一场翻身仗,她几乎是用命在拼。虽然很累,但她很欣慰,至少她忍受了肉体的疲惫,也不要去参加冯於彬的赛诗会遭受精神磨难。自冯宝阁借到了三百两白银后,冯於彬多次诗兴大发,却因水平不足而多次夭折。这日下着蒙蒙小雨,冯於彬偶来灵感将全家凑到了一起,作了一章《白银赋》。传言李白作赋能招仙,冯於彬虽没他那般厉害,到底也还是有点本事,等一家人酒足饭饱准备散去时,门外已聚集了一窝闻风而来的山贼。
等孟瑾惜打着哈欠从地窖里爬出来,冯家已经乱作一团,小仆人躲在墙角瑟缩地尿了裤子,孟瑾惜揪着他的衣领说:“你先别尿了,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小仆人哆哆嗦嗦地很是委屈,他捂着脸道:“我好丢人……刚才来了一群西风寨的贼匪,我本想保护少爷的,结果手一哆嗦,就把少爷给推出去了。”
廉价聘来的仆人,水平果然也是次等货。
孟瑾惜忍住揍他的冲动:“他们怎么会盯上冯宝阁?我们这么穷,他们说没说怎么赎老爷和少爷?”
她想了一想,又摸了摸脸,若有所思道:“难道说,是看上了本姑娘,想拿我去换?”
仆人扯了扯嘴角,指着地上的花镖说:“姑娘,你可曾见过西风寨的人做赔本买卖?”
这是暗讽她是赔钱货?
孟瑾惜干笑了一声,顺着小仆人的手指捡起地上的花镖,上面烙着一行小字,竟是西风寨最新的招牌“有困难,找山贼,山贼找人帮你忙”。
这是沐阳镇最无法无天的山贼,他们大多受雇于人,背后有更大的靠山。沐阳镇里,能让西风寨全军出动劫掳冯宝阁全家的人并不多。一想到这里,孟瑾惜一下子就想到了安息那张笑起来温顺阳光的脸。
冯於彬在话本子里写过“阳光背后总有阴影,温情背后常有奸情”。她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爬凌霄宝殿的墙。
安息的屋子里有淡淡的紫檀香。
孟瑾惜刚刚踏进一步,脚便触到门槛上的红绳,只听整个屋子的铃铛轰然作响。
她茫然地后退,撞上了坚硬的胸膛,他身上有一股沐浴后的淡淡清香。
安息看到她也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她瞪了瞪他,说:“当然是我,我来和你算账。”
门外很快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阿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进来了?你可不要骗娘哦,娘可厉害呢,你一说谎我就知道。”
安息将孟瑾惜摁在床上,她发梢传来的清香气味使他有些结巴:“娘,没事……我……我招了个歌妓,想试试……”
安雨珏在窗外了然地笑了,道:“你也到年龄了,是娘多事了,你继续,继续……”
“喂!”孟瑾惜红着脸去推他,却见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一张惨白的脸猛地伏过来。
却不巧,安少爷准头太差,本想封住她的嘴巴,这回却咬上了她的鼻子。
孟瑾惜被他的样子逗得不行,忍不住笑得抽筋,安息的脸色更阴沉,声音也变得紧张:“你别乱扭,不想死就别出声,我娘她没走。”
孟瑾惜一听笑得更欢了,她险些忘了自己是来找他算账的。她推推他的腰,说:“你还是嫩啊,想必是没什么经验。冯於彬是写意淫话本子出身的,我看得太多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出声呢?你跟我学,我一摇床,你就低吼。”
安息的脸红了一红,话也说不利索了:“怎……怎么吼?”
孟瑾惜怜悯地望了望他,心想有隐疾的人果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没想到这一眼刺激了安少爷作为大男人的自尊心,他别过头,道:“你摇吧,我不用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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