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闺蜜

须一瓜

高老太婆和林老太婆这次出名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警察差点对俩七旬的老太婆动粗。第一次警告，警察已经吼得很绝望：你们是不是想跟我们走一趟？！但是，她们轻视了警察的警告。事情到最后，很多年轻腿快的坏人都跑掉了，高老太婆和林老太婆因为迟钝、傲慢，真的被带进了出事辖区的小青天派出所。

高老太婆面如重枣发如雪，如果她一不高兴吐出假牙，就像一个风干的枣子。七十来岁的老高满头白发，依然保持静电牵扯的张扬动感。如果是年轻姑娘，有这样一头倔强的雪发，人们会说非常前卫，但是，在一个干瘪的枣子脸上，你只能感到怒发冲冠，世事不平。

林老太婆整个人像一个腌橄榄，黑褐色的，两头尖中间粗。橄榄尖上端，年轻时可是一张细腻无骨沉鱼落雁的脸，鼻梁秀美，下巴轻盈，标致得令人无措。现在呢，一张旧脸上，杏眼下垂，鼻梁和眼袋争锋，下巴界限模糊了，但总体而言，她比一般的老太婆，还有几分姿色残余，尤其是丰硕的胸部和丰硕的臀部，虽然感觉质地稀软垮塌，但走起路来，也还是有些女人味道的。

两个老太婆今天上午出的门，相约在红茶餐厅。她们边喝茶边等张丽芳。如果不是张丽芳，隔一两个月在红茶餐厅见见面的高老太婆和林老太婆，肯定还是按照老习惯，八点半九点过来，然后一杯老水仙茶，吃点雪片糕，排毒似的，各自抒发完心中的郁怨，十一点钟左右又各自回家做饭。但今天张丽芳要参加，计划就有点改变了，变成要一起吃中饭。是谁提议的，都记不住了。高老太婆和林老太婆总觉得是张丽芳要请客。张丽芳去新加坡陪儿子孙子，两年三年一个来回，一回来总是四处批评，以眼界不凡的气度，开口闭口“人家外国”。高老太婆和林老太婆听来先是羡慕，后来渐渐生气，觉得张丽芳太神气。而且，她每次回来的礼物又总是很轻。上回带回来的比较独特的圆筒湿纸巾。昨晚，张丽芳来电话，说回国了，要叙一叙，说给她们俩带了礼物。高老太婆和林老太婆并不动心，正好约会，就邀她一起来世贸中心旁边的红茶餐厅见了。

张丽芳当时还撒了点娇，说，哎哟！人家都多少年没回来啦，怎么找得到呢？

打的呀！高老太婆气鼓鼓地骂，你儿子那么有钱！你全家那么有钱！你不打的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