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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温大夫开了霸下镇唯一一间诊所,居民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都来找他。他医术尚可,称得上是全科大夫。不过,他最厉害的本事,别人说什么也想不到。他仿佛听到了梅寡妇母女的闲言碎语,打了个喷嚏,不由自语道:“治死过人?谁见着尸体了?真是……”说着,他用一个吸管从边上的铁桶中吸上一点儿药水,然后将吸管里的药水,滴在面前一个蛐蛐罐里的蜈蚣身上,蜈蚣的身子顿时开始腐蚀,翻滚着挣扎,迅速腐蚀成水……

绝杀日军齐原分队,不留活口,看似平静的霸下镇,杀机已经开始酝酿!这个在战时得享太平的小镇,其实是一个虎口,一个陷阱。日军的齐原分队仿佛一只嗡嗡乱叫的蚊子,只知自己噬血,撞进了蛛网,还不自觉。

霸下镇地下的地道纵横,其中最奇巧的一个地道口就在龙家大院的水井里。李从文带着老学究秦先生通过地道从水井口钻出来,浑身上下却滴水未沾。在井边的龙九见来了客人,连忙让三哥打水沏茶。龙三哥也不含糊,将吊桶扔进井口,不消一刻,就打上一桶水来。

李从文带着秦先生秘密来到龙家大院,自然是为了“绝杀日军齐原分队,不留活口”的任务。龙家也早有准备,龙父、龙母、龙伯、龙家小姑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李从文等人到来,也不绕弯子,龙家小姑问李从文:“什么时候动手?”

李从文说:“天阴没有月光,等清晨吧。”

龙伯点头说:“好,四点钟动手,四点十分结束。过程中不能有十二分贝以上的声响!否则就有可能惊动日军枪声报警。”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打开,贴在墙上,纸上是霸下镇的草图,画有数个标示行动方向的箭头。

清晨四点十分,龙伯把灭杀行动的计划图纸烧毁在烟灰缸里,与龙父举杯小酌,对这次行动做了个总结:“九个鬼子十分钟,无一活口。”与此同时,霸下镇一个偏僻的水稻田旁,日本士官和另八具日本兵尸体整齐地排列成一行,温大夫提着一只铁桶,把其中的液体顺着最后端的尸体一一倾洒过来。尸体随之开始迅速腐蚀。温大夫倒完液体后,将铁桶放到一边,摘下胶皮手套。接着,握着锄头的龙家小姑、龙三、龙四、二姐夫妇将正在腐蚀的尸体娴熟地翻于泥土下……

天光大亮,鸟杂鸣。水稻田插满了整整齐齐的秧苗,在小风中微微摇曳。齐原分队就像一颗烂牙一样被轻易拔除了。霸下镇居民的日子还得照样过,生活还得继续。

就当阳光像往常一样笼罩霸下镇的时候,一个穿着军大衣的日本鬼子“呼”地从后山的灌木后蹿出半截身子,眯着眼睛环视四周,满脸汗渍、喘着粗气,从大衣里面军服的肩衔来看,是尉级。他姓樱谷,是齐原分队的翻译官。他能逃脱灭杀行动,纯属侥幸。

当初士官发现了那枚玉扳指后,立即向属下命令:“一线天哨位四小时换岗一次,时间分别是二十三点、两点,轮换后两人休息,一人值半岗,两小时后与橡皮艇哨位换下者交替!所有战士都给我瞪大眼睛,若发现有人试图潜出小镇,格杀勿论!”封锁了霸下镇后,士官才带人到渡口去迎接翻译官。

原来这位翻译官并没有和齐原分队一起来到霸下镇,而是先行暗中调查游击队的动向去了,所以才没有纳入李从文等人的灭杀视线内。而在灭杀行动的当晚,翻译官因为有动晕症,不能在船上睡觉,所以带着军大衣在岸边的大岩石后睡觉。睡到后半夜,他被一阵脚踩碎石的轻微声音惊醒,猛地坐起身子,睡眼蒙眬地戴上眼镜。随即,他看到不远处肖岳正俯身在灌木丛中架起狙击步枪,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翻译官本能地摸腰间,却发现没有带枪。正在这时,一声轻微的枪响,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日兵中弹。他慌忙掩身在大岩石后,浑身战栗着目睹了整个儿灭杀过程……如今,翻译官像丧家之犬一样在山林中逃窜,想起当时的情境,仍恐惧得发抖:就剩我了,就剩我了,他们都是什么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逃回邺县,那里驻扎着日军一个支队。

齐原分队失踪一事很快就惊动了邺县的日本驻军。山田少佐和副官带着一队日兵向伪保安队长兴师问罪。

山田不紧不慢地说:“……齐原分队失踪一事,保安大队是怎么看的?”

保安队长小心地回答:“齐原分队这次巡查比通常提前了两天,出行前也未做通知,以至于我方没能及时掌握情况。”

山田和颜悦色地问:“现在已经知道他们失踪了,保安队会采取什么措施呢?”

保安队长脸上冒出冷汗,硬着头皮说:“由于接到调查令的时间与齐原分队应该返回的时间相隔了一夜,会有太多未知因素存在,所以调查工作必然困难不少,但我方一定会全力而为。”

山田似笑非笑地眯缝着眼睛问:“那你们……会制订怎样的方案进行调查?”

保安队长擦了擦汗,说:“调查工作必然是全方位展开,然而周边区域游击队活动频繁,会存在很多不可估测情况发生的可能;不过请少佐放心,虽然调查工作的顺利与否不为主观意志所转移,但我方仍将全力以赴!”

山田忽然一下沉下脸来,保安队长还不及反应,便见他“哗啦”一声连鞘摘下军刀劈头砸来。保安队长顿时倒地,山田却没停手,一下接一下地挥刀狠砸,皮开肉绽之声不绝于耳,待他气喘吁吁收起刀时,保安队长已是面目全非。

山田对身旁的副官说:“问了三个问题都在推卸责任,身为保安队长,好处能占就占,事情能躲就躲,支那之羸弱,就是因为这种犬儒之人太多……副官,帮我拿套便装,我们亲自调查。”

鬼子就要来了,霸下镇居民却有很多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何大爷还在为闺女的事儿发愁,更确切地说,他想给外孙找个爹。

何莜真正在晾晒尿布、衣物,何大爷抱着大哭的婴儿气势汹汹走来,数落起来:“囡囡哭成这样你都不管哪?怎么当妈呢,你就把她晾屋里!”

何莜真不咸不淡地说:“一哭我就抱,成习惯了不得累死啊?”

“嫌累啊?嫌累你就赶紧找个人帮着呀。”何大爷说。

何莜真将晾晒完衣物的空盆送到洗衣台,边说:“你别借题发挥啊!”

何莜真从何大爷手里接过孩子,面无表情地往屋子返回。

何大爷着急地跟在后边说:“哎,让李从文给囡囡当爹,有什么不行的?”

何莜真转身,揶揄地说:“你不至于吧?假爹还操上真心了。”

何大爷一听这话竟是眼圈红了,说:“何莜真!咱这父女是假的,可我看着囡囡出生,姥爷和外孙女儿的关系就得算真的!”何莜真愣了片刻,没搭腔,抱着婴儿转身进了屋子。

何大爷站在当下,他了解这个假闺女油盐不进,她不想干的事儿,没人能勉强她,看来,只能从另一方做工作,他决定去找李从文。

何大爷拎着拐杖,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来到镇公署时,李从文和龙九脸对脸趴在办公桌边神情严肃地窃窃私语着。

“……这事可不能掉以轻心。”李从文一副大敌当前的表情。

“从文哪,我有事跟你商量。”何大爷打了个招呼。

“稍等稍等……”李从文紧张地盯住龙九,“战书是怎么写的?”

“没用文字写,是撞见常虎当面甩的狠话……”龙九故弄玄虚。

“哎哎……我是有大事要说!”何大爷有些着急地打断他们。

“我们也是大事!肖掌柜气不过,给常虎下战书了知道吗?”龙九有些不满。

“这算屁个大事啊?”何大爷生气了。

“你可别妨碍公务啊。”李从文劝解何大爷。

“我家莜真,想要你做囡囡的爹。”何大爷直言不讳。

“我回头帮你办了……”李从文摆了摆手,接着才回过味来,“什么?啊?”

何大爷态度认真地点头:“嗯!”

龙九说:“别捣乱!我们这儿挠头着呢,肖掌柜可是个狠主,说得出做得出。”

何大爷白了他一眼,说:“霸下镇哪个不是狠主啊?李从文,别看我上杆子过来,你就拿搪啊!我知道你喜欢我家莜真。”

李从文有些尴尬地说:“不是……你从哪儿就知道我喜欢莜真了?”

正在这时,山田少佐和副官竟走进门来,笑盈盈地喊了声:“李镇长。”李从文、龙九、何大爷看见两人一个便装一个军装,都拿不定对方是什么来头。李从文到底是镇长,迎上前去说:“这位是……”

山田和颜悦色地自我介绍:“邺县中队,山田齐五郎。”

龙九慌忙立正敬礼:“山田少佐!”

“不请自来,没有打搅你们吧?”山田一副亲民表情。

李从文满脸堆笑说:“没有,当然没有!山田少佐中文流利,我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呵呵……哦,对,山田少佐,您这是有公务要办吗?”

山田叹口气说:“唉……昨日齐原分队例行巡查,随后却音讯全无,所以我就想沿着巡查路线了解些情况,还望李镇长多多给予支持啊。”

李从文讨好地说:“少佐客气,这是本镇长应该做的,嗯……您希望我做什么?”

山田说:“都说李镇长亲民礼贤、颇有威望,可否带我在镇上挨户走访一下啊?”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咆哮声:“你们都消停点行不行!”何莜真急赤白脸地奔进来,嘴里嚷着,“爹你少来这里瞎搅和,想嫁人你嫁!这种酸文假醋的屁拉子镇长我看不上!”何莜真骂完了人,才注意到山田和副官,顿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有客人哈,没……没事带家来坐坐……”

李从文不理何莜真,对山田说家里的女人正在闹脾气,随即带着山田去走访居民,留下何莜真在原地气得干瞪眼。

李从文和龙九带着山田和他的副官先来到温大夫的诊所。温大夫正和小伍姥姥吵架,对进来的李从文等人视而不见。

“温大夫,你拔错了牙就得赔钱!”

“那小子砸坏我那么多器材,我还要你赔钱呢!”

“你这不是成心跟我耍混蛋吗?

李从文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看没人理他,只得先开口:“温大夫……”

伍姥姥看见李从文,还在气头上,抢过话头:“李镇长我告诉你,这就个老流氓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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