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我又开始了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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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令人难忘的快乐时光流逝之后,我又开始了平凡的生活,重新去过令人不快的学校生活。在我初领圣餐之时,我和许多女孩子在一起。她们心地纯洁善良,年龄性情都与我相仿,愿意过虔敬的生活,我们相处十分融洽。但现在,我又得和那些性格迥异的同学们共同生活,她们非常俗气,又总是违背耶稣的教导,这使我十分苦恼。我天性乐观,但我实在不愿加入同班同学当中,做那些乏味而幼稚的游戏。课间休息时,我经常独自倚着树,陷入沉思之中。后来,我发明出一种很有趣的游戏,就是将看到的死鸟,拾起来埋掉。许多同伴都来帮我,我们为小鸟举行了体面的葬仪,在它们小小的尸体周围装饰着嫩枝和小花。我也喜欢给同学们讲故事,讲述中夹杂着自己的想象。她们围坐在我身边,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年龄较长的女孩子们也会前来倾听。我的每个故事要持续两三天,因为,当我看到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之时,我就更想讲得绘声绘色。但没过多久,管理我们的女老师便中断了我这个说书人的职业,她觉得我们应该在休息期间活动筋骨,而不该继续用脑。
上课时,我能轻松地掌握老师讲的要点,但记诵则比较困难。领受圣餐的前一年,我们有圣经教义课,我得到许可,每天可以用休息时间来温习功课,这使我克服了不少困难,常常能得到最高分数。这门课的老师是杜门神父,他很喜欢我,常称我为“小博士”。如果我得不到第一名,就会泪如泉涌,这让杜门神父不知道如何劝慰我。有一次,坐我后面的女孩无法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老师顺次问下去,结果全班都没有人能够答得出。随即,神父就向我说:“现在,我们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资格做全班之首!”我可真是个谦卑的小人儿!他的话刚说完,我就立即站起来,准确地说出答案,全班同学都惊讶不已。相应地,我对圣经教理越来越感兴趣,这种兴趣后来延续到我离开学校为止。
我的功课很好,考试时几乎总是名列榜首,而我最擅长的则是历史与作文。老师虽认为我是个可造之才,但舅舅全家人却不这样想。他们虽然认为我品行不错,性情温良,思想也很纯正,但是怠惰无能,只是个劣等生。舅舅和舅母对我的这种印象始终没有丝毫改变,这毫不奇怪,因为我过于羞怯,沉默寡言,书法极其粗糙潦草,宛如不成熟的习作。我的刺绣和针线活,尽管修女们很满意,但我却极不善于做粗活儿。不过,我应为此感谢天主:他要我专心向他,此外别无他念。我不是曾经祈求他,将我人间的全部欢乐都转化为痛苦吗?他就是这样锤炼我的。我并非不在意人们的称赞,但我已惯于听到人们对他人的赞辞,我则从未有幸被人提及过。我深感自己毫无智慧,那么,我就竭尽愚诚,努力向主吧。
我天生敏感而善良,如果有人能欣赏我的真诚,我会很容易对人敞开心扉。我曾经努力和年龄相仿的女孩们结交,与其中两人格外要好。我很喜欢她们,她们也对我诚心相待,但后来我终于发现,朋友之间的爱是何其多变而有限!不久以前,我曾以为她们很了解我,但数月之后,有个知己曾经回家数日,她走后,我对她思念不已,将她给我的小戒指当成珍宝般细心收藏起来。她返回学校的时候,我是多么高兴呀!但她只冷漠地瞥了我一眼,这使我难过至极。这怎么算得上知己呢,人家既无意和我要好,我又何必强求呢?但天主赐予我忠诚不渝的性格,当我真诚地爱上他人之时,我就会永远爱下去。现在,我仍然将那个老同学视为好友,并经常为她祈祷。
这件事使我明白,我几乎毫无讨人喜欢的本领。这也许倒是件幸事,使我得以避免感情纠葛。我时常为此感谢天主,他将我的人间友情变成苦涩之酒,否则,以我的性情,很容易跌进柔情的网罗,再也不能奋飞。我无法想象,沉溺于世间情爱的心灵,如何能与天主亲密无间地结合起来。诚然,我没有爱情的经验,但我敢断言,我的看法是对的。我庆幸自己未曾饮下爱情之酒——那原是鸩毒呵!我曾亲眼看到许多人受到它的毒害。他们像可怜的飞蛾,为了光影而向前扑去,等飞到近前,翅膀被焚毁后,才肯飞向柔和的圣爱之火焰中。倘若他们能幸运地飞到那神圣的火焰之前,他们会发现:那些火焰尽管燃烧着,却并不会焚毁他们。在圣爱的火焰中,他们将舞动着新的翅膀,飞得更加优美而迅捷。至于我呢,天主显然知道我太柔弱,无力抵抗世间光影的诱惑。否则,如果我受到那虚幻光影的诱惑,我真会被焚毁掉呢!
我幸而未曾陷入这种危险之中。在他人沉溺其中的乐事中,我只看到痛苦。但我完全是借着主的恩典,才能抵挡住世俗的诱惑。天主的仁慈护佑着我,使我没有陷入情爱的淤泥之中。否则,我也许会像抹大拉的玛丽亚,曾经深深地沉溺其中呢。天主对法利赛人西蒙说的话至为精辟:“那爱得少的,得到的宽恕也少。”但我呢,亏欠主的恩情比抹大拉的玛丽亚更多。他事先使我免受诱惑,免于犯罪,所以,他其实将我的罪预先赦免了。啊,亲爱的姆姆,我真愿能完全表达出我此刻的意思!举个例子,聪明的医生有个儿子,有一天,这个儿子恰巧踏在石头上,跌坏了手或脚。他的父亲温柔地抱起他,尽力为他治疗。多亏父亲的慈爱,这个孩子得以痊愈。这个孩子也会深深铭记着父亲的恩情。但假如父亲看到儿子前面的那块石头时,自己先跑上前将它搬开,然后毫不声张地走开,而孩子并不知情,不知道因为慈父的先见之明,他才免受灾难,这样,孩子就不会那样感激和孝敬父亲了。但如果他后来得知:由于慈父的关爱他才幸免于难,他必然会加倍地孝敬父亲。天主对我就是如此,他派他的爱子到世间来,原是为了罪人,不是为了义人。而他对我恩情特别多,甚至在所有事情上,我都亏欠着他的恩情。他并没有像对抹大拉的玛丽亚那样,等着我去爱他。相反,他让我了解到他对我的细心呵护,事事防患于未然,这样,我就会对他感激不尽,爱到极点。因此,如果有人说:纯洁的灵魂绝不能像被救赎过的有罪灵魂那样爱他,这其实是多么荒谬的说法啊!
话说远了,现在重新回到先前的故事上来。初领圣餐后的一年之内,我的心灵没有受到丝毫考验。不过,在周年纪念日那天,我去静修的时候,内心感到莫名的烦乱。姆姆,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会了解这种考验的性质。后来,我只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玛利,心灵才稍为安宁些。我是在玛利给我卷头发的时候,流着泪向她倾诉我的困惑的。爸爸坚持他的小公主的秀发,总要卷得好好的,因此,我每次刚从学校回来,玛利就立刻给我卷起头发,以便次日上学时显得更漂亮些。玛利在给我卷头发时,耐心地听着我的絮语,丝毫没有厌烦。倾诉完毕,我的心头便立刻感到平静而轻松,然而,这种平静与轻松犹如闪电般稍纵即逝,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
一年之后,瑟琳完成了学业,不再继续在此读书,我心中怏怏不乐,因为我原本和她是形影不离的。在任何场合,只要她不在,我就觉得自己如同孤苦无依的孤儿。此后,学校生活中,最后的乐趣也不复存在,它再也没有丝毫令我留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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