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冰原大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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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贝儿看见那个巨大的伤疤头就在几米之外,一阵惊愕像霹雳一样袭过她全身。熊扑向她,大大地张开嘴,安贝儿瞪着眼看进去,看清了每个细节,象牙般黄色的牙齿,紫色的牙龈,还有长长的发蓝的舌头。熊准备一口咬碎她的头骨,她在面罩后面尖叫起来,举起手来保护自己。她的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手电筒,这只手电筒救了她,她的手臂放在面前的时候,手电筒的光照到了熊剩下的那只眼睛,让它看不见了。
熊缩回来,然后又扑出去用爪子去打手电筒。它的爪子并没挨到她的手,但重重的一击还是让安贝儿摇晃了一下,手电筒从她麻木的手指间飞了出去,漂到海床上,它的光束朝上,强光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有一瞬间,一切都静止了,大熊用它那只好眼睛怒视着安贝儿,试图看清这个奇怪的瘦长生物是食物还是威胁,安贝儿也瞪着熊,已经吓得僵住了。熊近在咫尺,它的个头十分巨大,它从鼻子到尾巴得有三米长,前爪有一个小型巨石那么大。安贝儿极力控制住了恐惧,她的大脑重新开始工作,她意识到自己正盯着死神的脸。一秒钟之后,她的身体猛地动起来,她在水中翻了个身,试图游向她的推进器,但潜水服里的空气使得她还是和熊在一个水平面上。
她发疯似的踢水让熊再次攻击过来,它在水里立起来,大大地张开嘴,准备把爪子伸向她。安贝儿不再挣扎着离开,只祈祷能死得快一些。但爪子撕裂和大嘴咬碎的疼痛始终没有到来,熊反而向旁边猛地倒过去,因为海克斯来到它瞎眼的一侧,用潜水推进器狠狠地撞击了它的胸腔。
熊被撞得跌开了,巨大的气泡从它的嘴巴里爆发出来,海克斯被撞向另一面,还紧紧挂在他的推进器上。他知道这个机器是他们逃离的唯一机会,他尽最大努力迅速地回正,按下推进器把手上的按钮,希望机器没有被刚才的撞击给损害得太厉害。让他欣慰的是,推进器开始动了,他也能够把它转回来朝向茫然又恐惧的安贝儿。
熊朝水面去了,但海克斯知道一旦它再吸一口气就会回来的。他一只手放开推进器,抓住安贝儿的下巴,把她的头转向他,这样他就可以看着她的眼睛了,她的脸上还是像等死的动物一样茫然的表情,但是,她一看清他的脸,眼睛就立刻亮起来。海克斯用手臂绕着安贝儿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这样,他们就平行着趴在推进器后面了。安贝儿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图,她也用一只手臂绕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抓住推进器的另一边,他们同时各自按下把手上的一个按钮,推进器离开了。
海克斯回头看了一眼,感到心一沉。熊已经补充完了空气,正追着他们而来。它用前掌慢慢地、平稳地划着,后腿像舵一样僵着,它怒吼一声,黑色的嘴唇咧开,露出牙齿,一只眼睛怒视着他们。海克斯看得出来,这只熊杀气腾腾,不抓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咬紧牙关,回头继续驾驶推进器。光线变亮了,这就说明他们正朝浅水区前进,但他们两人的体重拖住了这个小小的机器,即使他们都踢着水助力,推进器前进的速度还是慢得让海克斯感到痛苦。他又一次朝后看,熊一定会追上他们的。现在他可以看见它鼻子上的伤疤,还有它的大嘴里的每一颗牙齿,海克斯因为恐惧,肚子刺痛起来,开始怀疑他们能不能坚持住。
在哈得孙湾的岸上,保罗凝视着黑灰相间的荒凉景象,不住地颤抖。在他面前,一块块冰在波澜起伏的水面上相互擦刮、碰撞,在他背后,平坦的冻原一直绵延到森林边界,过了边界,一片巨大的云杉林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太阳挂在很低的空中,就连最小的石子也有长长的影子,风不断地呼啸着,带来一阵直接来自北极圈的严寒。
“我冷,”保罗悲伤地叹着气说,“非常非常冷。”
李戴着连指手套的手叉着腰,上下打量着这个高个子的南美人。“你不可能冷啊,”她说,“你穿了这么多衣服,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雪球。”她本来在翻白眼,现在又笑了起来,“我们都是。”她低头看看自己,又望着亚历克斯,咯咯笑着说。
三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捆在四层北极服里,由于是标准的军事行动,所以颜色是白的,好在雪中伪装。他们贴身穿的是又宽松又薄的棉内衣裤,可以吸收身体产生的所有汗水,当气温在零下很多摄氏度的时候,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保持皮肤干爽,就不会因为汗水蒸发散失热量。在棉内衣裤外面,他们穿的是织得很紧的羊毛衣物,脖子和手腕处可以系紧,防止热量跑掉。第三层是绒毛里子的裤子和连帽外套。最后一层又是一件连帽外套和一条裤子,里面夹了保护材料,外面涂层可以防风、防水。
“我是说,我的灵魂好冷。”保罗说。
“别像个事儿妈似的行吗?”李一拳打在他的胸膛说。
保罗低头温柔地朝她笑笑说:“我想念太阳,我需要太阳,我就像只大猫,我是狮子。”
“是啊,你爱发牢骚,浑身发臭,还睡得多。”
“我们阿根廷好温暖。”保罗不理会她的羞辱继续说。他的棕色眼睛变得柔和起来,望向远方,想象着他家的养牛场。“他们只穿着短袖和裤子坐在走廊上,而不是这些——玩意儿。”保罗弹了一下帽子上的护耳,然后把戴着连指手套的手伸出去给李看,手套用短绳子绑在外套的袖子上。“我是什么?婴儿吗?”
他看上去特别难过,李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亚历克斯在旁边看着他俩,摇了摇头。“在加拿大北部,如果你在这个时节掉一只手套,你很快就会遭殃了,在这种气温下,你就是在冒冻伤的危险,如果你光着手去摸什么金属的东西,就会——”
“失去手指上所有的肉。”李翻了个白眼儿说,“我们知道,你告诉过我们。”她朝亚历克斯笑笑,但他没有回应,而是皱起眉头,回头去扫视哈得孙湾水面。
“我好无聊,”李宣布说,“我们需要在这儿活动活动。”她不到一小时前完成了最后一次潜水任务,现在已经摩拳擦掌想要做别的事情了。多年的自由攀岩和武术练习让李健康得令人难以置信,她总有许多能量要燃烧,她无法忍受长时间不活动,这就意味着她常常因为做事欠考虑而陷入麻烦。现在她叹着气在原地跳上跳下。“咱们要再等很久吗?”她问。
“他们这会儿该回来了。”亚历克斯低声说,他在海湾上搜索着安贝儿和海克斯,灰色的眼睛愁云密布。
保罗费劲地扒开层层衣服翻看手表。“但他们就晚了一分钟。”他说。
“如果你用完了空气,被困在什么地方的话,一分钟就是很长的时间了。”亚历克斯马上大声说。
李和保罗对视一下,然后走到亚历克斯身边,“咱们一起看。”保罗静静地说。
“他们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李补充说。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不安,他们一起站在冰原雪车的瞭望台上,扫视着海湾。冰原雪车是一个罩着金属护套的方形卡车,有着巨大的车胎,高高耸立在地面上方。哈得孙湾地区是几百只北极熊的家,尤其是这个时节,它们被困在陆地上一个夏天以后,重新回到了海岸上,急着再次去猎食海豹。熊饥肠辘辘地等着海水结成可以承受它们重量的冰,脾气也会变得十分急躁,所以冰原雪车可以承受熊最猛烈的攻击。它是一种安全的交通工具,巨大的轮胎可以缓慢地爬行在满是石头的冰原上。同时,它也可以作为一个小屋,能让一小群人住进去。金属车身的保温性能很好,车墙上建了可折叠的铺位。
突然,李指着近海的一个点。“他们在那儿!”她喊出来。
亚历克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安贝儿和海克斯从水里冒出来,他松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屏住了呼吸,然后把他的金发从眼前捋到后面去。“那两个家伙得学学怎么看时间。”他揉了揉肩上的硬块说。
“等等,”保罗说,“有点不对劲儿。”
亚历克斯再次看向安贝儿和海克斯。他们任推进器在海浪中翻滚,自己则推开一路上的冰块,朝着岸边飞快赶来。他们一边费力地蹚水,一边扯下面罩和拴气缸的背带,即使在这么远的地方,他们脸上的恐惧也清晰得让他们害怕。
“他们怎么了?”李问,“为什么一直往后看?”
保罗搜寻着安贝儿和海克斯背后的水面,看见一个V形的水痕直直地朝他们冲过来。“有什么在追他们!”他指着那个水痕大叫。
安贝儿和海克斯到达了浅水区,一边跌跌撞撞地跳向岸边,一边扯下脚上的脚蹼。他们开始朝着冰原雪车跑来,把气缸扔到冰地上,发出的响声回荡在整个海湾。
“把梯子放下来!”海克斯大喊,“梯子!”
保罗和李跳过去,把一架短的铝梯安在卡车一侧,梯子顶端有挂钩,可以挂在瞭望台四周的扶手上。挂钩使梯子摆正,最底下一个横档离地面还有一米五。同时,亚历克斯看着那个V形,直到弄出这个形状的东西开始从水里冒出来。
“熊。”随着那个三角形的头出现,他吸了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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