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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被讨厌的少女(1)

她以为自己的整个少女生涯都是被人厌恶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其实有人不惜一切地爱惜过她、保护过她。

之一

张英不太讨人喜欢,也不是说她丑到什么恶心的地步,完全是气场的问题。

她的气场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只能用“晦涩”这两个字,像一幅用了很多奇怪色块的很莫名其妙的抽象派画作。

张英很喜欢在无聊的时候一笔一画写自己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名字非常“端正”,读上去、看上去都是这样。

她还有一长串古怪的爱好,比如偷偷观察某些人。

“采花人”高张英一届,有点瘸,不知是小时候受过伤还是生过病,张英其实并不认识他,只是某次发现他以不太流畅的动作蹲下来,很小心地采撷了一朵小花,张英不知怎么就被他打动了。

采花人这个称谓似乎欠妥,但每次张英看见这个男生,他无一例外都是在摘花,从路边、花圃、树上,一点都不贪心,只摘小小的一朵,很珍惜地摆在掌心里。也许有些刻薄的同学会腹诽他是身残脑残,但张英却觉得在他身上看见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美。

这种美丽还存在于蓝天白云过境的飞鸟上,张英是个十足的、执着的“走神党”,天气好的时候她望着窗外走神,天气不好的时候她仍旧望着窗外走神,好像教室不是教室,而是囚禁她的监牢。

虽然在学业上如此不专注,但张英的成绩并不差,相反可以说很好。可是老师们每每看见张英在试卷空白处的信手涂鸦,有时是只小狗,有时是闹钟,有时又是说不出所以然的线条,他们都会觉得这代表着张英学习态度不端正,对她的判分也会格外严格。

同时,身为女生张英对自己的外貌实在太忽略了,衣领老是有一半窝在脖子里,头发更加恐怖,永远如鸟巢般。

漂亮温柔的同桌看不下去了,有一天,她送了一把象牙柄的木梳给张英。

“在谭木匠看到的,觉得好可爱,买了两把,我留了一把,这个送你,好吗?”轻柔的示好的声音。

张英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盯着梳子看了看,好像她这辈子没见过这种东西。“啊,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就这样推拒了对方的好意。

张英是真的用不到梳子,她最多只用手指头抓抓头发,就像爸爸那样,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更要命的是,在人际交往上很迟钝的她,也没意识到这样的拒绝会冒犯别人。

一次,张英午间吃完苹果,不去洗手,也不用纸巾,只是信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同座毫不掩饰地投来嫌恶的目光。

张英愣了愣,她一直以为同桌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也不会送小礼物给她。她又弄错了吗?失落的心情在张英胸腔里搅动着。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张英成为了一个被彻底排斥的少女。

之二

幸好,张英够温和,或者说她实在是心不在焉,面对排斥也毫无反应,从不还击,所以也没有遭到刻意的欺负。

直到第二学年第一次月考前,老师留堂留到很晚很晚,已经过了张英要搭乘的那趟公交的末班车。

走出学校,面对阒寂阴暗的道路,张英有点害怕,虽然老师下课前曾再三叮咛,要他们结伴回家,或者打电话叫父母来接。

爸爸现在肯定还在实验室忙碌,张英不想打搅他。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一个人摸黑步行回家,有人在她身侧发出声音:“喂!”

长脚撑在地面上,止住了脚踏车的去势。

“上来!”

冷冰冰的命令的口吻。

是要她跳上后座?张英愣在那里。

“上来呀!”声音变成了不耐烦的低斥。

“不、不用了。”

“不用你个头呀!”差不多是凶狠狠的斥骂了,“上来!”

被迫坐在脚踏车后座的张英觉得自己像被劫持了。

乐毅,差不多算是学校里最嚣张的男生,虽然和张英同班,但一直以来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张英一下。

张英很怀疑,他可能连她的名字都搞不清。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对话,除了乐毅问你家在哪,张英报了地址。

某大学的教授楼。

乐毅在小区门口停下来,张英跳下车,犹豫着准备道谢。

“你减减肥吧,好沉。”

少年抿了抿嘴,似乎把更难听的话咽了下去。张英猜想,他也许还想说,你这头猪。

之三

爸爸果然不在家,他经常在实验室忙个通宵的。妈妈去世后,更是这样。

倒不是说他忽略了照料张英,他其实已经很尽心了,他对他自己才叫漫不经心呢,如果有人把墨水瓶和咖啡一起摆在他的工作台上,他绝对会拿起墨水当作咖啡喝下去,并且如果没有人提醒他,他都意识不到自己其实喝了墨水。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张英起床了,爸爸才回来,带着豆浆油条,还有两枚很大很大的黑眼圈。

张英吃早餐的时候,张教授把污衣篮的衣服胡乱塞进洗衣机。

张英心不在焉咬着油条,“爸,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唔。”洗衣粉倒多了,教授手忙脚乱想扒出一些来。

“我很胖吗?”

“啊……”教授扶扶眼镜,很认真地打量女儿,“不胖,都有点瘦了。不过,”习惯秉持严谨的科学精神的父亲又加了句,“就是傻大个儿,骨头沉。”

“哦。”张英不再说什么。

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吃完早饭,张英随便扒拉了几下头发,觉得自己足够整洁了,就换上脏兮兮的球鞋出门了。

小时候爸爸教过,吃过油条的手正好可以用来滋润头发。张英深以为然,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之四

乐毅很嚣张,但并不惹人讨厌。也许因为他有足够嚣张的资本,所以他那些过格的言行都能让人接受。

张英第一次留意到乐毅是因为他非常非常高,在同龄的孩子大多都还像豆芽菜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具备成年人的体格了。

宽宽的肩线,到腰部那里又猛地收束下去,非常长的腿,不论他摆出什么样的姿势都可以显得很潇洒。

张英曾亲眼一睹,一个大胆的高中部女生在众目睽睽下高喊乐毅的名字,喊完又说,小帅哥。

乐毅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生气,他很泰然地抬眼看了看那个女生站立的方向。

他非常懂得怎么在人前完美地表现自己。在这方面,张英恰是他的反面,如果把全校同学汇聚在一起打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他们俩就是要被去掉的。

乐毅没有任何理由不去讨厌张英,他也真的很讨厌她。

这种厌恶的情绪不断加重,最后差不多演变为痛恨了。

男生会特别留意自己喜欢的女孩,同时,也会密切关注自己憎恶的。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总是可以制造出很多极端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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