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 - 第1章第一部分 - 明清缚鬼录

第1节匣子

    归家
    2007年10月1日，我和未婚妻冯梦惠回老家探亲，那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假期……我们从南中国出发，途径数省，抵达北京。
    在北京的几天里，我们游览了故宫、天坛、明十三陵等景点，这期间我看到了孝庄皇太后的画像，看到了雍正大帝御制的“天字一号”天下第一刀、看到了纪晓岚等编辑的《四库全书》，我深深地被中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文化气息所感染。
    回到山西老家后，这种气息始终缠绕着我，我忽然想起了老家祖屋里的一批古籍，随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何不趁此返家之机，把这些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整理一下，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呢。
    于是，第二天刚刚吃完早饭，我便拉着梦惠向那间祖屋跑去……

    往事
    我的老家地处太原盆地的清远县望阳乡南风村，是典型的北方村居分布，整个村落非常方正，两条南北大街，一条东西大街，贯穿了村庄的一切，根据这平行交叉的三条线盖起了大大小小的数百栋民居。

    民居结构也很有民族色彩，在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里，一排平顶房屋清一色的坐北朝南，这排平房往往由三、五间屋子组成，中间是长辈居住的屋子，两侧是晚辈居住的屋子，屋子前面往往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面种着各种树木或蔬菜。
    我家就是一个这样的院子，三间平房坐北朝南，中间和左边两间是几经修葺的，最右面那间则是间老房子，也是所谓的杂物间，平时不用的东西都往里面塞，冬天则成了小猫小狗的乐园。
    小时候听爷爷经常说起，我们的祖上是祁县闻名的晋商，到了他父辈才开始没落。所以，那时候家里有不少古代的物品，做工精细、雕刻精美的各类木碟、木碗有几十个，古籍塞了几大箱，不同年代的铜钱也有好几盒子，一些如手镯、戒指、耳环、玉坠、桃木玉石雕刻品也有不少。可惜家里人不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几对的做工精细的瓷器廉价卖给了那些街头贩子，那些木碟和木碗更是都丢在鸡舍里风吹日晒，最终当垃圾仍掉。有一段时间，家里人不知道听了那个庸医的指点，说把这些木碗磨成碎粉，可治百病，于是剩下的几个木碗都变成了所谓的汤药。
    至于那几盒铜钱的命运就更加迷离了，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那几盒铜钱也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我对家里那些手镯、戒指、耳环、玉坠、桃木玉石雕刻品的记忆最为深刻。奶奶经常拿着那些艺术品上面的各种造型和图案给我讲故事，其中最印象比较深刻的有“猴子争桃”玉雕和“烂柯棋局”木雕。那个“猴子争桃”玉雕
    只有核桃大小，讲的是西王母做寿,在瑶池设蟠桃会宴请众仙的一个画面，玉雕上神态各异地雕刻了九只猴子，猴子们争先恐后地往上面爬，努力争抢着西王母赐给它们的位于玉石顶端的一个桃子。“烂柯棋局”木雕就更为精细了，在一个拇指头大小的桃木上，栩栩如生地刻着两个神仙下棋，砍柴的王质在一边聚精会神地观看，那个棋盘上面的棋子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记得，我到外地读书的时候，奶奶还送了一对龙凤手镯给我，可惜常年在外，家里几经变故，现在已经很难去寻找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几箱旧书了，也许是家里人都是读书人，比较尊重书籍，所以这几箱书还能够比较完整地保存下来。

    整理
    当我拉着梦惠到了这个堆满杂物的屋子时，她露出不解的神情，在这个尘土飞扬、蛛网横行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过，当她看到我如此积极和认真，也赶紧打起了下手。我们先清理掉满屋子的蛛网和灰尘，然后再搬走覆盖和压在那些书箱上面的杂物。
    经过一个小时的清理，这几箱书终于重见天日了。
    “啊！”梦惠忽然抓着我的胳膊尖叫起来，随着她手臂指示的地方，我看到了几只壁虎，那些壁虎好像也感受到了外来的侵扰，匆忙地躲闪，我拿扫把轻轻地将那些壁虎赶走，梦惠也逐渐冷静下来，躲在我身后不断地问着：“没什么了吧？没什么了吧？”
    “没什么了！”我一边回答一边用了将一箱书往外挪，挪了一大半时，我也不禁为我看到的东西吓了一大跳——书箱后有一堆各种昆虫和死去的壁虎的残骸，幸好这时梦惠躲在我背后没有看到这堆东西，否则一定会让她当场呕吐。
    “梦惠，出去拿铲子进来。”为了不让梦惠看到这堆作呕的东西，我特意把她支开。
    “好的。”梦惠走了出去。
    我回身赶紧一手拿簸箕，一手拿扫把把那一堆不堪入目的东西迅速扫进了垃圾袋。

    “铲子，拿来了。”这时候梦惠进来了。
    “好的，放一边，我们继续整理。”
    第一箱书没有箱盖，最上层凌乱地丢着几张妹妹儿时乱涂乱画的“作品”，还有一沓父亲留下的笔记本。
    “你家的古籍就是这些啊？”梦惠忍俊不禁地问。
    “哼，好东西还在后头呢！”我一边翻一边回答：“看，正经东西来了吧！”
    我从书筐里拿出厚厚一袋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那打开来看看。”
    我轻轻地揭开那个牛皮纸，一大堆发黄的散页纸从里面散了出来……
    有几张掉在了地上，梦惠顺手抄起一张读到：“今常威堂杨得玉以村北三亩旱地为抵借德显堂大洋叁拾块限定柒月内送还
    立据人常威堂杨得玉
    德显堂李叔远
    中间人某某某
    民国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这些都是借据、收据啊？哪有什么宝贝？”梦惠无奈地说。
    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这些发黄的纸张，内容大部分都是某年某月某日借了什么什么，某年某月某日还了什么。偶尔有一两份家书，和几份当年的状纸。
    一包收借据条虽然让我们出师不利，但是并没有减少我继续探查箱子的兴趣，因为我们把那袋牛皮纸包装的收借据条拿开后，箱子下面还有一摞用黄纸绳捆起来的册子，我把牛皮纸包放在地上，伸手去提那一摞蓝色封皮的册子。
    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吧，当我用力提那个黄纸绳的时候，绳子断掉了，一沓册子又全部掉到箱子底端，我便把最上面的一本册子拿出来看……
    这些破旧的册子上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常威堂每年的收入开支情况，“这些应该是祖上经商的时候用的账本吧！”我自言自语地说。
    “唉，整理了这么久，没有一点好东西！”梦惠叹着气说。
    “没关系，看第二箱吧。”我轻轻说到。
    我把第二箱书从墙角里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这一箱书明显比教重，撕开封着箱口的牛皮纸，一箱真正的书籍显露出来。从那些满布灰尘的蓝色布制包裹上，我终于闻到了历史的气息。
    我随手拿起一函厚厚的古书，上面用繁体字写着《通鋻輯覽》四个字，梦惠似乎对一函小巧的古书感兴趣，拿起来看看了下书名《X訂詩X集成》有两个字因为年代久远已残缺不全，打开布制包裹才知道是《增訂詩韻集成》。
    “嗯，这些还有点意思。”我得意地从《增訂詩韻集成》拿起一本来看翻开封面上面写着“同治十一年秋润德堂”等字样。
    我们把这箱书全部搬出来进行来清点，总共有7函整装和12本散装的书籍。大概翻看来一下，这些书籍都是明万历到清同治时期出版的。
    “不错吧，这些东西可是无价之宝啊！”我轻抚着书籍的封面道。
    “嗯，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梦惠指着第三个箱子，也就是最后一个箱子说。
    “好……”
    第三个木箱子是最古老的，那些木头久经岁月的侵扰，已经坑坑巴巴变了颜色。当我轻轻去移动它当时候，它不情愿地发出了“吱吱”声。
    这个箱子在我的记忆中还是比较深刻的，以前箱子外面上了一把民国时代的锁，我们几个顽皮的孩童经常试着用很多办法来开那个锁，可是试了很多次都没打开。爷爷在世的时候锁的钥匙还在，就一直藏在他胸前贴身的口袋里。爷爷脾气很怪，从来不让别人动那个箱子，说是老祖宗的东西！
    爷爷去世后的某天晚上，一个黑影潜入到了我家的老屋中，用锤子、螺丝刀等工具撬开了那个箱子……
    几天后父亲才才发现箱子被撬了，不过他竟然意外地平静，对着被撬的箱子摇了摇头便走了出去。当我们好奇地问起缘由时，父亲笑着说：“一个傻小偷，偷了把锁。箱子里就是些书，啥都没！”
    这个事件后，我们对那个箱子失去了兴趣，它就搁置在那里了，也许每年过年的时候会有人打扫一下，也许不会……
    而这次，事隔多年后的今天，我第一次用心地、真正地去打开它。
    随着吱的一声，箱盖开启了，这里面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些家书，几份手稿，再往下面就是几卷诗抄和诗稿，随手展开一张，上面摘抄着一首诗“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依稀是：“忽闻督师亡故，悲愤难言，河东子信，泣血而书。”
    诗稿下面是一叠白纸，“不错啦，能找到这么多东西，等以后我们搬家，要买个大大的书柜，把这些都搬过去。”我得意洋洋地说。

    “就你那个书呆子，算了吧！弄了一身灰，什么都没找到。”梦惠撇着嘴说。
    “谁说，这么多东西还不算啊，无价之宝啊！”我用手比划着，背后的箱子可能承受不了我的体重，顺着往后倒了一下。“哎呀！”我大叫一声，好险摔倒。
    当我爬起来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一下箱子：“不对啊！”
    “怎么不对啊？”
    “我怎么刚刚听到这箱子里有声音啊？”
    “不会吧？你别吓人啊？”梦惠以为我在和她开玩笑。
    当我转过身来，再次查看箱子时，我发现箱子里面的纸一边高，一边低，纸下面还有东西！
    我迅速地搬走那叠白纸，一个古木匣子出现在我眼前。
    “宝、宝藏！”我兴奋地去拿那个匣子！
    “里面有什么东西啊，打开来看看！”梦惠也有点兴奋地说！
    “好好好”我一边用力把这个匣子搬上来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这下，咱肯定有戏。”
     我轻轻地把这个匣子搬到了一个旧桌子上，梦惠赶紧跟了过来。
    “我说啊，你看这箱子雕刻得，啧啧。”
    “别吹了，赶紧打开看看啊。”
    “好啦，好啦！”
    我用颤抖的双手去揭开这个匣子的盖子，由于时代久远，废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这个盖子揭开来一些，梦惠从缝隙里往里面看去。
    “看到什么了？”
    “这么黑能看到什么啊？赶紧把盖子弄开来。”
    “好勒。”我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把匣子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