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个很普通的冬天，这样一个很普通的夜晚，我失去了我生命中的很多第一次。

    寒风把我从沉思中吹醒，我不知我在这里已经坐了有多久。身体快要麻木了，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回到休息室。

    坐在沙发上点燃了20多年来我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烟雾的迷乱中，我看着S哥熟睡的样子，听着他有力的呼吸声。我叹了口气，狠狠吸了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

    我把烟扔到地上又用脚踩过，回到床上躺下，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头脑中乱成了一团。我用手捂住双眼，想让自已的心情平静下去。

    室外在我的胡思乱想中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我起身走进厨房，把水笼头开到最大，用水冲头发，想用冰凉的水来让自已清醒。只用手把脸上抹一下，甩甩头发上还在滴的水珠，走出了休息室。

    站在外面的雪地上，满眼都是雪白的一片，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冬天的寒冷把我头发上和脸上的水珠在一会的功夫就变成了冰，凉凉的贴在我的脸上和头发上。

    “你怎么这样站在外面，容易冻坏的，快进去。”

    耳边又是S哥关切的声音，接着一件大衣披在了我肩上。

    我回过头，S哥站在我身后，用那种熟悉已久的目光看着我，我跟在他的身后默默的走进了休息室。

    屋子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坐到沙发上，顺手又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烟雾很快就在弥散在眼前，呛得我睁不开眼睛，喉咙里一阵难受，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我用手捂着喉咙弓起身体，手中的烟却在咳嗽中被抢走了。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糟蹋自已的身体做什么，你要是这样的话你就打我一顿好了，这些都是我的错，都是哥把你变成这样的，弟弟，你不要这样折磨哥哥好吗？有什么决来，你这样哥哥看着很难受啊。”

    他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低着头一动不动，任他这样长久地楼着。突然我感觉有水珠一样的东西落在我的脸上，我用手擦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眼中和脸上的泪水，一颗一颗，正从他的眼中流出，流过他的脸，落在我的脸上。他哭了，为了我。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竟然为了我流泪，为了一个男人流泪，我的心里真的被感动了。我伸手去擦，他却抓住我的手，紧贴着他的脸颊，轻轻的在脸上摩挲着。

    “哥哥知道把你带进这个里面来不好，哥哥知道在这里的人的痛苦，但是哥哥喜欢你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我不想每天只能看着你，那种生活已比让我快要崩溃了，我想抱着你，就象现在这样，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我是幸福的，因为我真正的拥有了你。”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S哥，曾经是那么熟悉，现在却如此陌生，陌生得就好象我们刚刚认识一样，从今天开始，就要重新认识S哥了。第一次听到有人和我这么说话，说到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谈到感情，我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铃，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我拿起电话，上面是个很熟悉的名字。

    “我接个电话。”

    我从S哥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跑到门外，按下了接听键。

    “你起来了吗？”

    “是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啊？”

    “元旦快到了，我爸爸和我妈妈想让你来我家吃顿饭，问你哪天有空，你定个日子他们好准备准备。”

    “我昨天晚上值班，今天有点累了，要不就明天晚上吧，行吗？”

    “行，哪天都行，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上街走走，这段工作挺忙的，一直没有时间逛逛。”

    “我明天上午给你打电话吧，好吗？正好去你家也不能空手去，我顺道买点东西。”

    “行，那我明天上午在家等你的电话。”

    “好的，我先挂了，我得收拾一下，一会还得和白班的办一个交接呢。”

    “好的，拜拜。”

    “拜拜。”

    我挂下电话回到屋里，S哥还站在那里。

    “是你女朋友来的电话吧，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他爸爸让我明天过去吃饭。”

    “哦，那你明天去也不能空手去，一会交完班我陪你上街买点什么吧。”

    “不用，她约我明天上午逛街，到时我再顺路买点儿就行了。”

    “哦，那也好，省着东西还得拿来拿去的。”

    我拿起桌上的交接班记录，翻到了12月28日的那篇上，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无字，然后把记录放到桌子上，人又坐回到沙发里。

    看着我的样子，S哥有点不知所措，不知是和我说话好，还是不说好，只好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看着我，却故意低头不去看他，我不敢再面对他那双流露着真诚的眼睛。我们谁也不说话，都是呆呆的，我看着地上，他看着我。

    外面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一个洪亮的嗓音传进耳朵。

    “还好，没迟到，路太滑，太不好走。”

    一个微微有点儿发胖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

    “家里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一些，不好意思啊，没耽误你们回家吧。”

    “没事，你来了我们就走了，昨晚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你白天看好就行了。”

    “行，你们走吧，现在白天也没有什么事的。”

    那人还在絮絮地说，我没有接着听下去，一个人慢慢地走出工地，沿着马路往前走。

    时间还早，街上没有什么人，只偶尔有几个上班的在急冲冲赶路。我走得漫无目的，聆听着脚下的雪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不知不觉走过了几条街。

    这是那天我和S一起来买衣服的那条商业街，我走到我送S哥T恤的那家专卖店，店门紧闭。我站在门口久久地望着，橱窗里的衣服早已换成了冬装，对我来说，算是个有记念性的地方了吧。

    那天在这里，我送给S哥第一件礼物，我是以一个弟弟的身份送出的，可是是否是以一个哥哥的心情接受的呢？

    我跺了跺有点儿麻木的脚，转过身想继续往前走，不经意间看到街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是S哥，他一直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默默的陪着我走了这么远。

    我心里一阵冲动，我想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我不会做傻事的，告诉他我不会怪他。因为我开始相信他的话，当他吻我的时候，我确实感到有种很愉悦、很幸福的感觉，只是当时我觉得羞愧，不敢表达出来。

    我想走过去，可脚却不听话，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往前走，感觉到他还在跟着我。就这样一远一近的走着。说句心里话，我开始喜欢他了，喜欢他就这样保护着我，给我安全感。

    脚下忽然一软，我“哎呀”一声滑倒在地上。身后立刻传来急迫的脚步声。

    S哥跑了过来。

    “你怎么了，有什么受伤啊？”

    他伸手掺起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关切的低下身，用手在我穿着厚厚衣服的脚踝处揉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不行就别硬撑着了。”

    当他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那时我感觉自己正被一种幸福包围着，那是一种有未有过的温柔。

    “没事，就崴了一下，还能走，S哥你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啊，为什么你要这样跟着我，我说过了昨晚的事我不怪你，我也不会去做什么傻事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哪里放心得下啊，我说过了我的心情是跟着你心情变化而变化的，你不开心我能开心吗，我要看到以前那个开开心心的你，答应我好吗？如果你觉得不是S哥的那种人，而S哥昨晚的行为伤到了你，我在这里诚心地和你说对不起。只要你能回到你以前的样子，给S哥什么样的处罚都可以，只要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已就行，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弟弟，你怎么对待哥哥都行，只要你不要这样对待你自已就行，好吗？弟弟，就算当哥的求你了。”

    为了我，他可以如此低声下气。男人之间竟然也可以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

    我迷惑地看着他，我看到他眼神中的真诚与执着。

    从那时，到现在，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起王菲的那首《执迷不悔》，一遍又一遍从不厌倦地沉溺在那种凄楚的坚强里：

    这一次我执著面对任性地沉醉/并不在乎这是错还是对/就算是深陷我不顾一切/就算是执迷我也执迷不悔

    别说我应该放弃应该睁开眼/我用我的心去看去感觉/你并不是我又怎能了解/就算是执迷就让我执迷不悔

    ……

    S哥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在我的坚持和保证马上就回家的承诺中，我看着他走上了开往他家方向的公交车，看着载着S哥的车消失在远方的晨色中。

    我坐上了回家的车，是车的尾部找了个坐位坐了下来。车子开动了，颠簸着，我有了困意，就闭上眼慢慢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看到S哥依然在我身边，那双充满男人魅力的眼睛，厚实的嘴唇，健壮的身体，他穿着我送的那件T恤，站在微风中，静静的冲着我微笑。

“哎，小伙子，都终点了你还睡啊，昨晚去哪淘气了，醒醒吧。”

    有人推搡我。我揉揉睡意朦胧的眼睛站起来，向车门走去。

    “怎么困成这样啊，我要不是打扫卫生都没发现车上还有个人。”

    “对不起啊，师傅，我昨晚值班，不好意思了。”

    我红着脸，勿忙走下汽车。还好没坐得太远，我家和终点站不过相隔一站之远。

    我睡意浓浓地晃到家，打开门，顾不得和妈妈打招呼，回到自已的屋里就一头就栽在床上，睡了过去，衣服也没脱的。

    这一觉睡得好香好沉，我很少有此刻这样的睡眠，如此纯粹，毫无梦境的记忆。

    就好象自已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样，所有的声音都无法吵醒我。原来我所经过的劳累已经沉淀了那么多，此刻终于可以放心地睡去了